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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同《寶山記遊》原文,註釋,譯文,賞析

管同:寶山記遊

管同

寶山縣城臨大海,潮汐萬態,稱為奇觀。而予初至縣時,顧未嘗壹出。獨夜臥人靜,風濤洶洶,直逼枕簟,魚龍舞嘯,其聲形時入夢寐間,意灑然快也!

夏四月,荊溪周保緒自吳中來,保緒故好奇;與予善。是月既望,遂相攜觀月於海塘。海濤山崩,月影銀碎,寥闊清寒,相對疑非人世境,予大樂之。不數日,又相攜觀日出。至則昏暗,咫尺不辨,第聞濤聲若風雷之驟至。須臾天明,日乃出。然不遽出也,壹線之光,低昂隱見久之而後升。楚詞曰:“長太息兮將上”,不至此,烏知其體物之工哉!及其大上,則斑駁激射,大抵與月同,而其光侵眸,可略觀而不可註視焉。

後月五日,保緒復邀予置酒吳淞臺上。午晴風休,遠波若鏡。南望大洋,若有落葉十數浮泛波間者,不食頃已,皆抵臺下,視之皆莫大舟也。蘇子瞻記登州之境,今乃信之。於是保緒為予言京都及海內事,相對慷慨悲歌,至日暮,乃反。

寶山者,嘉定分縣。其對岸縣曰崇明。水之出乎兩縣間者,實大海之支流,而非即大海也。然對岸東西八十裏,其所見已極為奇觀。由是而迤南鄉,所見落葉浮泛處,乃為大海,而海與天連,不可復辨矣。

錢塘江潮聞名天下,長江也可觀潮。在它的入海口處,江面也呈喇叭形,具有形成潮湧的條件。長江潮雖然沒有錢塘潮的壯觀,但是洶湧澎湃的長江海潮,卻也蔚為大觀。清人管同所作《寶山記遊》,生動地描述了在寶山縣觀長江潮的景象。

“寶山縣城臨大海,潮汐萬態,稱為奇觀。”文章壹開始,總括寶山形勝,預為下文張目。接下來,似應對這壹形勝作具體的描寫,但是作者卻筆鋒壹轉:“予初至縣時,顧未嘗壹出。”不但不急於先睹為快,反而竟避“奇觀”於門外。然而,“獨夜臥人靜,風濤洶洶,直逼枕簟,魚龍舞嘯,其聲形時入夢寐間,意灑然快也!”雖然未出縣城,但已感受到大海的風濤洶湧的巨大聲勢。“魚龍舞嘯”四字極為形象生動地點出了海浪呼嘯,排空騰舞的景象,有聲有色,繪形繪情,堪稱點睛之筆。尤其是這巨大的風濤直逼枕席之間,更使人怦然心動,而魚龍舞嘯的聲形,又時入夢寐之中,更是動人心魄,故而作者興奮地說:“意灑然快也”!

接下去,寫夜間漫步海塘,賞月觀潮的情景。當時,作者的好友周保緒(周濟)從吳中遠道而來,他本來就是個好奇的人,對長江觀潮當然也有十分好奇的心理,於是遂相攜觀月於海塘,此時恰好在四月中旬,既聞海濤山崩之聲,觀“月影銀碎,寥闊清寒”,因而,兩人“相對疑非人世境”,感到莫大的樂趣。”在這裏,作者以生動的筆觸描繪出的景色既有清雄之氣,又有清幽之美。那海濤奔騰,如山崩塌,月影隨波洶湧,象細碎的銀子撒在水中,遠望海天相連,寥闊無垠,夜露清寒,面對如此夜景,無怪乎作者感到好象不是人世間了。

沒過幾日,作者又與友人相攜觀日出。“至則昏暗,咫尺不辨,第聞濤聲若風雷之驟至。須臾天明,日乃出。然不遽出也,壹線之光,低昂隱見久之而後升。”黎明之前,天地昏暗,咫尺之內,不能分辨,只聽見濤聲似風雷從遠方突然滾滾而來。太陽不是立刻升起,而是先露出壹線之光,隨潮起伏,忽隱忽現了很久,才從潮水中升出。這景象使作者想到了屈原在《九歌·東君》中所寫的:“長太息兮將上,心低徊兮顧懷”,壹面吟誦,壹面觀賞太陽初升,乍升乍降,搖曳多姿的壯麗景象,深切地感到如不來海塘,絕不能體味到這兩詩體物寫情的精工。這壹段通過海塘賞月、觀日出,讓人們看到壹個洶湧澎湃、氣勢磅礴的世界。而下壹段所寫的吳淞臺風光則是寶山潮汐的又壹奇觀,它所呈現的卻是壹個煙波浩渺、遠舟如葉的世界,另有壹番情趣。作者和友來到吳淞臺上,但見天氣晴朗,風平浪靜,南望大洋,好象有十幾片落葉在遠波中漂浮著,不壹會兒,抵達臺下,方知原來都是巨舟大船。這又使作者聯想到蘇軾《蓬萊閣記所見》所寫的景象:“登州蓬萊閣上,望海如鏡面,與天相際。忽有如黑豆數點者,郡人雲:‘海舶至矣。’不壹炊久,已至閣下。”在作者看來,這吳淞臺下的奇觀和蘇子瞻記登州之境十分相似,因而始信蘇軾所寫的景象並非虛妄之筆。

本文描寫寶山縣城的潮汐奇觀,構思巧妙。寫出了壹天中由於潮汐變化所帶來的奇觀。第壹段欲揚先抑,從側面描寫了作者未見奇觀時的印象。第二段先寫海塘觀月,筆致極為簡潔,但情境相生,景象生動。繼寫日出,層次很分明。日出前的環境和氣勢,日出、日上時的情態與景致,具體生動,形象壯美,充分反映了作者觀察的細致與表現的傳神。第三段寫吳淞臺望海,遠景、近景歷歷如畫,境界寧靜寥闊,令人神往。但是這些壯麗景象都是由於寶山縣城濱臨大海,潮汐萬態所致。所以,文章結尾,與開頭遙相呼應,雖然形似考據,卻不可或缺。尤值稱道的是,桐城派文章半簡潔有余而生動不足,本文卻揚其長,避其短,簡潔而又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