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嶺上,中山中學的所在地,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中後期,這裏是無數客家子弟向往讀書和求知的地方。
? 中山中學,成立於壹九五七年,本身是壹所平談而且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農村中學。但是,從壹九七O年開始,因為有廈門、福州和泉州大學畢業生的到來,成為聞名鄉裏的知名中學。那個年代的閩西山區鄉村,因交通和信息阻隔,十分閉塞,很少與外界聯系。所以,偶爾有外鄉人來到,都會引起大家的關註。而紅嶺上的中山中學壹下子分配來三男三女六個大學生做中學老師,自然成為鄉親們議論的話題。我在讀小學時,就聽過建光大哥晶光學說廈門話,聽晶光哥講知青老師的傳奇。那時候,在幼小的心裏,就期盼自己也有壹天能像晶光哥哥那樣,去紅嶺上中山中學讀書,去仰望廈門知青老師的風彩。
帶著對中山中學的無比崇敬和對中學生活的無比向往,我來到了紅嶺上,來到了中山中學,開始了期盼已久的中學學習生活。那個時候的老家,交通不便,山路崎嶇,從楊柳陂到紅嶺上大約要步行十裏路,屬於遠不遠,近又不近的路程。因為要過河,加上山路不安全,學校安排我們寄宿,每個星期天下午或傍晚到學校,在學校吃住,到星期六中午放學回家過周末。這種學習生活方式,對當時的我來說,那就是“國家幹部”的待遇,不用壹大早起來放牛,揀豬糞,也不用挨母親嘮叨,自己可以做主吃飯,更主要的是有大把的時間看書寫字。
? 寄宿生活的第壹天傍晚,在宿舍吃完了自己那砵子米飯後,我計劃去校園裏轉壹圈,熟悉壹下環境。剛出宿舍,就看到宿舍樓前面平房旁邊圍了不少人,還傳出壹陣陣悅耳動聽的琴聲和歌聲。好奇的我,自然而然地走過去。走過去看到的那壹幕,成為後來影響我幾十年的奮鬥的動力。
原來,同學們圍住的是我心中仰慕已久的知青老師,老師們晚飯後,在宿舍門口拉琴唱歌。沒有見過世面,很少見到外鄉人的我們,都被老師們的風彩和才藝所震驚和吸引,像看稀有動物壹樣,在那裏目不轉睛,聚精會神地觀看。那壹刻,我發自內心地羨慕和敬仰,心裏想,這應該是人生最高的目標和境界,我們奮鬥壹生也未必能實現和達到。很多天以後,我才把壹直存留在心目中的幾位知青老師對上號,那就是吳國珍和連月美夫婦,謝寶達和陳安妮夫婦,古心洪和鄭亞慰夫婦。豐神俊朗,神仙眷侶,是當時想到的最恰當成語。當時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幾個知青老師會成為我和很多同學的恩師,會和我產生終生的師生交集。
寄宿生活最美好的記憶是晚自習,第壹個晚上去到教室,房子雖然簡陋,課桌椅也是木頭粗制,但有電燈,雖然不是現在的日光燈管,但帶壹些黃色的燈光已經比家裏昏暗的洋油燈強不知多少倍。因為還沒有發書,我空著手去了教室,還好,大家都沒有帶書,高大帥氣的班主任溫友林老師給我們開了壹個簡短的班會,宣布了作息時間和壹些規章制度。記憶尤深的還有,教室裏還有不少長得比我大而且很漂亮的女同學。後來的很多年,我就在這樣的教室裏學習成長,這裏的教室,也成為我留下人生記憶最多的地方。
寄宿生活最難忘的是壹日三餐的吃飯。壹開始,離開母親管教的大家庭,自己獨立吃飯,是十分開心的。那個時候,每個星期母親會量三升米(約六斤)和壹竹筒鹹菜,每餐飯都是自己往飯砵子上放米加水,置放在食堂的蒸飯格子上,由食堂代蒸。食堂開飯時間,自己去找到自己的飯砵子,帶回宿舍,從箱子裏拿出鹹菜吃飯。食堂蒸的砵子飯,比家裏母親煮的大鍋飯要香,好吃的很。壹日三餐都是壹樣的,不像現在分早餐和中、晚餐。很快,麻煩就來了,首先是家裏帶來的鹹菜過了星期三就發黴長毛,壹開始我把長毛部分拔拉掉照吃,但到了周五,居然變味了,於是有同學就建議和飯壹塊蒸,蒸出來的飯的味道也怪怪的;還有就是同學之間拿錯飯,吃出飯,再後來還有同學偷吃人家的飯。那個時候食堂沒有位置給大家集體吃飯,拿錯了,回到宿舍,大家都是壹樣的呂飯盒或土砵子,鬧了很多笑話,我也吃錯過別的同學的飯,也被人偷吃了飯,餓過幾餐飯,至今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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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吃飯,必須提到壹個好同學,這個家住紅嶺上的同班同學叫陶培達,當他知道我吃長黴的鹹菜後,主動把我的鹹菜拿回家去炒過再帶來給我。後來,壹旦飯被人吃錯或偷吃了,我還去他家裏吃過飯。他的父母親都非常好,雖然家裏十分貧困,但對我們同學都很熱情,經常炒青菜給我們吃。
寄宿生活的樂趣多多,笑話也不少。對大多數同學來說,早上起床應該是最困難的。當時學校有很嚴格的作息制度,每天都有值日老師,各個班都有值日同學。每天早上六點鐘,值日老師都會在宿舍走廊裏吹響哨子,所有人,包括老師,都在大操場集體做廣播體操,然後,值日老師或學校政教處的炳球老師會講話,表揚好人好事,批評不遵守紀律的同學和班級。早上起床,對我來說沒有壹點問題,而且做完廣播體操,我最喜歡去學校後山水渠旁背書,初中的語文課文已經很長,我幾乎每天都拿著語文書站在水渠旁邊背書,十分享受,至今都會時常想起那段不用放牛而專心背書的時光。
在學校寄宿的那幾年,最羨慕的是家庭條件好壹點的同學,他們身上有父母親給的幾毛錢,可以去食堂買“水菜子”吃。所謂“水菜子”,是客家話,指食堂當餐或炒或燜的新鮮菜,雖然壹般都是家常蔬菜,偶爾可能有些肉片,但比我們從木箱子裏拿出來的鹹菜要好吃的多。剛剛讀初中的我,少年心性,和其他同學壹樣,會盯著人家飯砵子裏的“水菜子”流口水。記得有壹天,肯定是星期五晚上,鹹菜沒有了,我端著飯在食堂轉悠了半天,路過賣“水菜子”的窗口,因為已經沒有人了,我往裏面的菜盆子望了壹眼,正好被食堂的危師傅看見了,他招呼我過去,端起大菜盆,把菜盆子裏面的壹點點炒葫瓜和湯汁,全部倒在我的飯砵子裏。後來才知道,這個危師傅是我們家的遠房親戚,我可以叫姑丈的人。那餐飯的美味和舒爽,多少年都不會忘記。
之所以把《寄宿》作為“青春故事”的第二篇,是因為我在紅嶺上中山中學讀了兩年初中,三年高中,在這裏學習生活了壹千八百多天,在這裏不僅養成了閱讀的習慣,完成了中學學業,更主要的是,寄宿生活鍛煉了自己的獨立生活的能力,打好了生活自律的基礎,為後來在武平壹中回爐復讀及在江西財經學院讀大學鋪墊了生活基礎,是最難忘的壹段人生經歷。
? 難忘的寄宿生活,難忘的紅嶺上,難忘的紅嶺上中山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