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十壹歲開始,這個夢就壹直伴隨著我。十四年了,每當我走近她,不管是快還是慢,總是會不合時宜地醒過來。我始終無法看清她的臉。夢中的她,是壹個謎壹樣的存在。
“唉!”我在心裏重重地嘆了壹口氣,拿掉眼睛上的黑超,慢慢地睜開眼睛,慢慢地站起身來,然後離開搖椅,走到沒有人的地方,開始陷入沈思。
那年車禍之後,我的腦袋裏時常會出現奇怪的畫面,奇怪的是,每次看到的畫面都會成為現實。也就是說,我有預知未來的能力。
剛開始的時候,我也不確定這是不是真的,直到有壹次,我的腦海裏突然出現壹個畫面,我的弟弟周明宇居然看穿了我的心事,而這樣的事情居然真的發生了。
那天,在書房裏,正在讀初壹的鄰家妹妹蕭筱雅突然問我:“軒哥哥,妳打算學文科還是學理科?”
正在讀高壹的我,對未來其實早有打算,卻對這個問題猶豫了片刻,心虛地說道:“沒想過。”為了將心虛的情緒隱藏住,我連忙問她:“為什麽突然想起問這個?”
她破天荒地紅了臉,囁嚅著說:“沒什麽,隨便問問。”
坐在我對面的周明宇卻皺著眉頭,把我叫到陽臺上,問我:“老哥,妳為什麽要撒謊?想學表演就想學表演嘛,又不是什麽不光彩的事情!對了,妳怎麽突然想學表演?妳小時候的夢想不是當建築工程師嗎?”
我大吃了壹驚,問他:“妳怎麽知道我想學表演?”
他聳了聳肩膀,壹臉茫然地說道:“我也不知道,剛剛好像聽到妳心裏的聲音了。”
我就是在這個時候醒過來的。而現實是,我按照夢境完成了上半段對話,半信半疑地開始了下半段對話。
“妳還聽到什麽了?”
“妳心裏想,這壹切都是巧合,我怎麽可能讀出妳的心裏話!還有,老哥,夢中的姑娘是怎麽回事?”
“妳真的能夠讀出我的心裏話?”
“妳此時在想,難道真的是那場車禍,使我們擁有了所謂的‘特異功能’?老哥,妳也是這麽認為的?”
原來如此!
我們面向窗外,天色已暗,夜空中已出現幾顆星星,正眨著眼睛看著我們,不過似乎覺得無趣,所以光芒暗淡。這時候,小區的路燈像得到了號令似的,紛紛亮起,猶如電影中緩緩綻放的花朵壹樣,由黯淡倏忽轉成明亮。
人生真是奇妙啊!我和明宇居然擁有特異功能!說出來都未必有人會相信!可是,卻是真的。我能預知,他能讀心。
“老哥,妳是什麽時候發現自己的特異功能的?”
“五年前,車禍之後,醒來的那天。妳呢?”
“跟妳壹樣,也是醒來的那天,突然覺得,世界變得很嘈雜,看到的每個人,都有說不完的心裏話。我嚇壞了,以為自己得了什麽怪病。”
我看了看明宇,突然明白他為什麽總是戴著耳機,就像我為什麽總是戴著黑超壹樣,我們的世界跟別人有點不壹樣。
“沒事了,我們都已經適應了,不是嗎?”
“是啊,現在想想,其實也沒那麽糟糕,只要我們不去看,不去聽,就不會看到或者聽到什麽了!”
我拍了拍明宇的肩膀,突然發現,以前那個調皮搗蛋的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長大了,變得成熟起來了。或許是我們相差三歲的年齡造成的隔閡,使我們不曾真正走進彼此的內心,了解彼此的思想吧。
可是,每當我看到他時,他好像總是在和筱雅鬥氣,彼此都是嘴上不饒人的人,非要氣得對方直跳腳才肯罷休。
“兩個幼稚鬼!”我總是這麽判斷,所以沒有發現他的變化。
等等!那場車禍發生時,我們三個人都在場,那麽筱雅,會不會也跟我們壹樣,擁有壹項特異功能呢?
“明宇?”
“嗯?”
“妳有沒有讀過筱雅的心?她有沒有什麽特異功能?”
明宇背靠欄桿,展開雙臂,壹邊伸懶腰,壹邊說道:“很奇怪,我好像能讀所有人的心思,唯獨讀不出她的心思。”
“我也覺得奇怪,因為這五年來,我好像看到過所有人的未來,唯獨看不到筱雅的未來。”
“她會不會擁有壹種能力,能夠保護自己?老哥,妳還記得嗎?車禍那年,筱雅好像是最先醒過來的,而且她受的傷是最輕的。”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老大,要不要喝水?”我的助理莎莎突然走過來,遞給我壹瓶水,將我從回憶裏拉了出來。
我接過水,說了聲“謝謝”,然後擰開瓶蓋,喝了壹口水。
“老大,妳有心事?”
“沒事,剛剛休息的時候做了個夢,可能還沒回過神來吧。”
“什麽夢?好的還是不好的?該不會是春夢吧?”
我剛喝的第二口水立即噴了出來。這個莎莎,頭腦清楚,處事不驚,手腳勤快,人又細心,哪哪都好,就是有時候說話不經過大腦,常常讓人哭笑不得。
她急忙拿出紙巾,抽出壹張遞給我,卻壹臉幸災樂禍的樣子,笑嘻嘻地說道:“被我猜中了吧?”
我被水嗆到了,懶得搭話,只是用紙巾捂著嘴巴,壹個勁地咳嗽。
這小妮子顯然不打算放過我,嘰嘰喳喳,像個小麻雀似的說道:“老大,妳就說說嘛,到底夢到誰了?出道快五年了,妳連個緋聞對象都沒有,外界還以為妳是個gay呢?”
“真正的大明星才不會靠緋聞、靠炒作呢!”
筱雅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咬著嘴唇,壹臉兇巴巴的樣子。
莎莎像是碰到壹根刺壹樣,向後退了壹步,悻悻地開溜了。
女人之間存在著壹種奇怪的磁場,明明和同壹個人相處得很好,她們偏偏勢同水火,難以相容。
筱雅氣呼呼地搶過我手中的水,咕嚕咕嚕地喝完了剩下的大半瓶水,看得我都驚呆了。毫無疑問,她壹定是和明宇吵架了!
果然,她開始數落起明宇來:“軒哥哥,妳評評理,明宇實在太過份了!居然幫著外人揶揄我、諷刺我!說我腦袋進水了,正經的記者不當,非要當狗仔!還說我靠關系、走後門,遲早會被人潛規則!哼!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嘛!我是去正規的公司當娛樂記者,哪裏不正經了?怎麽就是狗仔了呢?魏叔叔雖然是我的義父,但他看中的是我的才華,破格錄用有什麽問題呢?我好歹也是名牌大學新聞專業出身啊,哪裏需要靠關系、走後門啊!再說了,又不是我自己不想通過正規的招聘渠道進去!魏叔叔覺得我很優秀,根本不用進行面試,這怎麽就是潛規則了呢?我們雖然是義父女的關系,但是我們很純潔啊,真的只是義父女的關系啊!哼!死魚頭!臭魚頭!滿腦子都是骯臟、邪惡的想法!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這丫頭好像真的氣壞了,劈裏啪啦地說了壹大通。待她說完,我才安撫道:“好了好了,別生氣了,小心氣壞了身體!其實,明宇也是壹番好意,只是用錯了表達方式。小丫頭,不生氣了,生氣多難看啊!來,笑壹個!”
她雖然依舊氣呼呼的,但也勉強露出了笑臉。
我繼續開導她:“在很多人眼裏,娛樂圈就是壹個大染缸。實際上,娛樂圈也確實是如此。在這個圈子裏,潛規則橫行,錢色交易司空見慣,男女緋聞從不間斷。各種勾心鬥角、明爭暗鬥,每天都在上演。像妳這樣直性子的人,確實不適合跟娛樂圈打交道。”
她卻嘟著嘴巴爭辯道:“我是當記者,又不是當明星,哪裏需要圓滑世故啊?哼,偏見!都是偏見!娛樂記者就不是記者嗎?只要敏銳地去發現事實,忠實地去報道事實,將事情的真相及其代表的意義,透過報導呈現於大眾媒體之上,協助媒體達成守望、教育、討論、娛樂等功能,不就OK了嗎?像我這樣正直、爽快、不拐彎抹角、不弄虛作假的人,才是最適合做記者的!娛樂圈之所以這麽亂,就是因為有太多不正直、不爽快、喜歡拐彎抹角、喜歡弄虛作假的記者,把好好的壹個行業弄得烏煙瘴氣、真假難辨。我若是當了娛樂記者,壹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幹出壹番大事業,讓世人對娛樂記者刮目相看!”
我忍不住嘆息,這個小丫頭,還是因為太年輕啊!也真讓人傷腦筋啊!圓滑世故固然不好,但心直口快卻容易禍從口出啊。
“聽著,”我按住她的肩膀,不顧她的不適應,嚴肅地說道:“妳有這份心是好的,切忌太張揚,說話壹定要經過大腦,做事壹定要三思而後行。尤其是真正步入社會進入職場之後,要懂得保護自己,該說的不該說的,該做的不該做的,先動動腦筋,然後再說、再做。還有,不管遇到什麽事情,壹定要告訴我,千萬不要盲目、沖動,知道嗎?”
直到她低垂著眼睛,安安靜靜的,像小雞啄米壹樣點頭回應我,我才松手放開她,拍著她的肩膀說了壹聲“乖”。
這時,她擡起頭,紅著臉說道:“軒哥哥,其實……其實我……”她吞吞吐吐,半天都沒說出壹句完整的話。
“什麽啊?”我盯著她,用眼神鼓勵她說出來。
“其實我,喜歡妳,很久了。”
我腦袋轟然壹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