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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鄉日記

經歷了兩天東奔西走的和搖搖晃晃的趕車,我終於回到了家鄉。回到家時已經暮色四合,柔和的暮光籠罩著綿綿疊疊的青山。我人還在石林時,發小就開始買菜準備做飯給我吃,到家壹放下東西,我就火急火燎去她家找她。

我到她家時,她正在煮火鍋,空氣中到處醞釀著濃郁的火鍋香味,她很利索地給我拿碗取筷,不斷給我夾菜,給我安利各種美食。我們倆就這麽邊聊天邊吃飯吃了很久。

不知什麽時候,月亮竟已悄悄爬上了屋外那棵大樹的樹梢上了,漫天的星星像是揉碎的月光,散落在深藍色的天幕,點亮了暗沈沈的夜空。晚風蕩過樹梢,攜著遠方的花香慵懶地朝我們拂過來。

她說她姨給她家釀了百香果果茶和玫瑰醋,隨即就拿著碗和勺子帶我去取。壹打開蓋子,壹股濃烈的果香味便壹發不可收拾地鉆了出來,我們盛了滿滿壹大碗,又拿來壹只新碗盛了玫瑰醋,玫瑰醋的味道更香,壹開蓋那香味便縈繞在四周,空氣中都彌漫著玫瑰花的味道。

玫瑰醋的成色也是極好的,色澤鮮亮飽滿,瑩瑩的紅色仿佛發著光。啜壹口,百香果滿滿的果香流溢齒間,酸爽可口,解暑利器無疑。玫瑰醋濃郁纏綿,非酒也要醉兩分。

我突然回憶起小時候在她家偷偷喝酒,也是個炎炎的夏天,趁著大人不在家,偷偷地去小賣部買了兩瓶啤酒,我受不了酒的味道,淺嘗壹口就再也不想喝第二口。其他人喝得東倒西歪,下午還要去上課,我生拉硬拽給她們拽沙發上,然後給她們壹人泡了壹大碗茶,咕咚咕咚喝下去,終於清醒了過來,做賊心虛地去上課,並默默發誓以後絕對不幹這種事。

她問我笑啥,我沒說是我想起了這檔子事,因為每次說起這件事,她從來不承認喝醉了,她每次都詭辯只是頭有點暈,沒站穩,這件事也成了我經常嘲笑她的陳年舊事。

我在她家住了壹夜,同榻而眠,聊天說地,時間過得很快,壹下子就到半夜。我記得上壹次酣暢淋漓地聊天還是去年春節前回家,在另壹個小夥伴家。我們有四個夥伴,從小學到大學,到現在認識十七年了,我們四個最好不過,家裏人說只要知道其中哪壹個在哪,便知道其他三個人在哪了。

春節前後,我們其中壹個小夥伴W小姐結婚了,我們的四人小團體變成了三個人。我們三個窩在J小姐被窩裏,對突然結婚的W不解,因為她背著我們所有人領證了,她發朋友圈的時候,我們壹頭霧水。

我與她高中在壹個班,很多同學私聊我問我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件事,我表示不解,我也是臨時得知,並且有點傷心落寞和生氣,她竟然沒跟我們說!這麽大的事!但是質問最後化為祝福流淌在她的評論區,她官方地說謝謝,可我的祝福並不是官方的,我真切地希望她幸福。

我們仨因為她的突然離開變得惆悵了幾分,話題也突然就高了幾分。我們開始討論以後的工作,婚姻……除了我之外,她們都有壹段很長的感情,發小說她可真想談壹輩子戀愛!J說她恐婚,甚至不太想與男朋友討論相關問題。

她們會給我開玩笑:“妳呢,妳得怎麽辦,如果我們都結婚了妳怎麽辦?”我經常笑著說我不結婚。如果能遇到像妳們壹樣對我好的男的我可能高低考慮壹下。她們白我壹眼,說我做夢,並且以過來人身份給我深度剖析了所謂愛情諸多不靠譜的地方,最後我們三得出壹致結論:壹段燦爛的友情足勝壹段粗制濫造的愛情。

有時候玩笑過後,她們會很鄭重其事地跟我說如果她們都結婚了,都回歸家庭了,就剩下我壹個人孤苦伶仃的,我要怎麽辦?我想象了壹下那個場景——哦,是不是就像W那樣,突然朋友圈就窄得只有家庭了,突然就約不到她了。

我想我遇到太多太多過於要好或是推心置腹的好朋友了,好到我不願意去談壹場不夠赤誠或者說心懷鬼胎的戀愛。隨著我們越來越嚴肅的話題和她們越來越嚴肅的臉龐,我隱隱覺得往後的每壹次相聚的談天論地都有可能是最後壹次。

果然,發小和我說幾天後她回重慶了,她說這次回來是專門等我的,不然早回去了。我有點悵然,然後是兩人長久的沈默。第二天,她煮米線給我吃,她做飯我就刷碗,這是我們幾個人之間約定成俗的默契。經常聚在壹家吃飯,然後各幹各的活,除了在我家吃我做飯,平時都是她們做飯,我常是刷碗的那壹個,我廚藝實在不精,而且又特別饞她們做的飯。也不知道以後能吃幾次。

吃完飯倆人去山上溜達了壹圈,高亮的蟬鳴此起彼伏,壹浪高過壹浪響徹林間,厚厚的樹葉堆積在松軟的泥土上,空氣清新濕潤。

我們漫無目的地亂逛,沿著水田邊走,新禾翻起壹層層綠浪,荒田裏高高的蘆葦搖曳生姿,密密麻麻的水芹和茨菇放肆生長,許許多多的白蝴蝶在綠叢中款款飛舞。腳下溪水潺潺,我們就坐在小溪邊聊天休息,腳下淌過壹汪清涼與愜意。

嫩綠的禾苗上匍匐著憨態可掬的蝸牛,風壹吹,禾苗搖擺著竊笑私語,荷塘裏的荷葉舒展著秀氣的圓葉,荷花還很少,星星點點的紅零落地點綴在壹片嫩綠中。蜻蜓矗立在荷葉上,稍壹出聲便飛走了。潔白的白鷺絲低旋在壹片片稻田上,鳥叫聲逐漸遠去。

“風真神奇,看不見顏色,可是我壹看到禾苗壓彎了腰我就知道風來過了。”發小跟我說。

“哈哈哈,是的呢。”我看著遠處飄搖著的亭亭的玉米,深表贊同。

“我覺得留在鄉下也蠻好,太舒服了,我可以天天呼吸新鮮空氣。”她笑著說。

“可城市自有城市的燈紅酒綠。”我給她開玩笑,“不過老實說,工資低點我也願意留在家,我得天天出來散步,呼吸新鮮空氣。”

“哎呦,那會妳就看厭煩了,又開始羨慕別人的城市生活了。”她立馬白了我壹眼。

“哈哈,所以說嘛,其實各有各的好不是,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

“我說要不然,咱們回來卷編制吧,就舒舒服服留在家算了。”我開玩笑。

“怕是卷不動。”想了壹下內卷嚴重的考編行情,我倆不約而同地大笑。我們究竟是什麽時候從辣條上升到這層次了?暗覺時光如白駒過隙。

太陽東升西落,轉眼又是晚上,我們壹起吃飯道別,各回各家。擡頭,星星鋪滿了天空,像昨天晚上,又像遙遠往昔的每壹個夏夜,如果天幕小壹些,是不是就載不下這麽多明亮的星星了

“妳看,今晚星星很多。”

“是呀,星星真多!”

“明天是個好天氣,拜拜”

“明天見,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