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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蘇丹丹
民營連鎖巨頭如何在與“政府項目”的聯姻中陷入困境
“我只能繼續為家庭友誼的重組盡我所能，我別無選擇。”32歲的林文創是廣東省最大的民營連鎖超市集團的負責人，他的話語中透著疲憊。
廣州佳宜超市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佳宜）曾被譽為“廣州第壹超市”，曾是廣州連鎖商業的“明星項目”；自去年6月5438+10月停業清算以來，其25家門店在破產重組中掙紮了多年，其中23家門店至今仍處於停業狀態。
相關清產核資報告顯示，截至2004年6月65438+10月09日，廣州嘉益總資產為4.35億元，總負債為5.54億元，明顯資不抵債。
與嘉益同樣陷入困境的還有林氏家族旗下廣州寶信控股集團有限公司（下稱寶信控股）旗下的另壹家超市品牌——廣州島價連鎖商業有限公司（下稱廣州島價）。受親情友情影響，去年以來廣州島38家門店陸續關閉，僅15家門店經營慘淡。
2002年初，為了進入廣州政府的“農業改革項目”（即傳統的農貿市場被改造為生鮮超市）嘉益超市，林毫不猶豫地放棄了自己的島價控股權。僅僅壹年後，政府進行的“農業改革”難以為繼，國有股東大舉減持股份；三年後的今天，曾經輝煌的佳宜超市更像是“政績工程”失敗後的犧牲品。
曾經的民營連鎖超市巨頭、中國零售企業30強之壹的寶信控股為何與當地政府聯姻謀求發展，又為何陷入困境而無法決策？故事並不復雜，但耐人尋味。
“政府項目”
林文斌、林文創和林是廣東潮汕的三兄弟。由於從廣州當地價格出發，在南粵商界頗有名氣。
1996年底，林氏兄弟成立當地第壹家倉儲式超市時，其門店還只是廣州石牌村的壹棟臨時建築；到2002年3月，廣州島價被深圳市民潤農產品配送連鎖商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民潤）以565，438+0%的股份收購前，主力店數量已達65，438+02家，是當年廣州最大的民營連鎖超市。
林將廣州島的部分股權以2000萬元現金出售給民潤。僅僅三個月後，2002年6月，林書豪以2000萬元的資金入股嘉益。親情友情是廣州市政府實施“農改超發展”的“民心工程”。“農改超”是指按照現代超市規範改造傳統農貿市場。廣州政府以國有資本推動，引導社會資金多方參與，旨在提升農貿市場水平、加強食品安全、改善市容市貌。它實際上是自本世紀初以來在中國各大城市流行的“成就工程”。
林以2000萬元註資廣州寶信，嘉益持股20%，廣州友誼商店股份有限公司（深圳證券交易所代碼:000987，以下簡稱廣州友誼）持股80%，註冊資本6543.8億元。
“2002年初，海島國內價格發展到12店，但已走出最佳經營期。”廣州島價格副總經理鐘告訴《財經》記者。
1996到2001期間，傳統商業的轉型給了新興倉儲式連鎖超市巨大的發展空間，是廣州島價等本土連鎖企業發展的黃金時期。自2001以來，廣州本土零售業競爭加劇，包括法國家樂福、香港百佳等更具資本實力和規模優勢的外資連鎖巨頭紛紛湧入，使得依靠自有資金滾動發展、微利運營的本土民營連鎖行業進入瓶頸期。
這時，林成了嘉益的股東。在外界看來，他是以轉讓家族企業廣州島的控股權為代價，為了自己的發展而全力以赴進入“政府項目”。
家庭友誼由政府控制，由有資格經營連鎖超市的私人股東經營；公司董事長為國有股東代表，總經理為林三兄弟之壹的林。
政府支持、國資背景和精英團隊——擁有壹切優勢的廣州家族友誼迅速擴張。成立之初，政府就向嘉益提出了“農改超”的任務:壹年內發展25家門店，三年內發展6543.8+萬家門店，實現年銷售額6543.8+萬元，每家門店生鮮商品營業面積必須占壹半以上，並計劃三年後上市。
由於各種努力，到2003年年中，嘉益商店的數量大大增加到24家。然而好景不長。這壹年，與佳宜幾乎同時成立的廣州“農改超市”另壹支主力軍佳宜超市因經營不善倒閉。時至今日，大多數城市響應“農改”而誕生的生鮮超市都慘淡收場。原因是運營成本高和規模小使產品在數量和價格方面對消費者沒有吸引力，這是壹個致命因素。
據業內人士分析，改造壹個傳統農貿市場的成本是開設壹家普通日用超市的3倍；即使妳選擇了壹家新的生鮮超市，在傳統農貿市場和外資連鎖超市“巨無霸”的夾擊下，它的定位和生存都是尷尬的。
根據廣州鐘政珠江會計師事務所的審計，嘉益自開業至2003年4月30日累計虧損3043萬元。總資產為2.47億元，而總負債高達6.5438+0.78億元。
“擴張太快、投資太急、資金占用太多，是嘉益經營出現問題、資金鏈斷裂的直接原因。”黃漢忠說。在風雨飄搖中，嘉益成立僅壹年後，國有股東就宣布退出。
“國退民進”
同月，林氏家族旗下的兩家公司廣州中聯投資有限公司和廣州中汽連鎖商業有限公司以5000萬元收購了嘉益股份50%的股份。因此，林毅夫在嘉益的股份增加到70%，原來的四家國有股東共持有30%，他們的股份平分秋色，各持有7.5%。
“國退民進”是壹個秘密，嘉益的許多供應商和合作夥伴直到2004年嘉益陷入困境時才知道。
“當時，我們向家族友誼供貨是因為我們看中了政府的支持——我們不與林家做生意，而是與國有股東做生意。我們對他們之間的股權轉讓壹無所知，也很無奈。”嘉益供應商之壹林海紅說。
《公司法》規定:“發起人持有的本公司股份自公司成立之日起三年內不得轉讓。”嘉益的四家國有股東在公司成立僅壹年後就大舉減持，這顯然是不合法的。據說轉股是在廣州市政府的協調下完成的，廣州市商務局的領導出席了為此召開的股東大會。
據知情人士透露，廣州嘉益是“政府項目”的產物，四家國有股東的參與原本是政府的意願。到2003年，家族友誼管理薄弱，前景堪憂，國有股東信心動搖，家族友誼被視為負擔而“急於擺脫”；而讓民營股東林接手，很大程度上也是出於“政府意願”。
《財經》了解到，政府退出時還與林簽訂了壹份補充協議:雖然四家國有股東的持股比例降至30%，但他們實際上在股權轉讓的三年半內享有54%的分紅權（2003年7月至2006年2月，13.5%），即每個股東分享13.5%的年收入。到期後，我們將協商未來的分紅比例和股權轉讓。
顯然，這份補充協議增加了林增加家庭友誼的成本。
2003年9月，林增持嘉益股份後，以4800萬元的價格購買了嘉益廣州島51%的股份。
此時，廣州的門店數量已經從合並前的12家擴大到合並深圳民潤壹年後的37家。加上林於2000年成立的汕頭市海島平價連鎖商業有限公司在國內開設的12家門店，全國平價商店總數已達49家。佳怡有24家門店。這樣，林實際控制的連鎖超市共有73家，加上林控制的廣州物流配送有限公司和在中石化廣州加油站投資設立的“中汽便利店”，林氏家族的控股公司寶信控股已成為廣東省最大的民營連鎖超市集團，並在2003年中國零售企業30強中名列第27位。
然而，在外界看來，風光無二的林氏連鎖已經開始因過度擴張而下滑。
“連鎖零售業是壹個投資大、回報周期長、利潤低的行業。“廣州超市聯盟前秘書長楊建民認為，充足的資金是連鎖超市生存和發展的保障。在持股嘉益壹年後，他在“政府意誌”下大舉增持，然後斥巨資回購島內股份。林家的資金已經捉襟見肘。
根據廣東羊城會計師事務所對嘉益的驗資報告，截至2004年6月5日38+00時，公司自成立以來的所有銀行貸款從未由國有股東擔保過壹次，全部由林氏家族的關聯公司擔保。
“我們先是增持了嘉益股份，然後用嘉益股份的股份向銀行貸款，以島內價格回購。”林文創告訴記者。
然而，此時由於國有股東的大規模減持，實際上失去了“官位”和國有資本支持的廣州嘉益及其在島內的控股價格已陷入林氏民營資本獨木難支的窘境。
尋求增資
2004年，由於店鋪太多，資金不足，廣州嘉益頻繁遇到供應商貨款結算困難。林氏兄弟開始部署上市融資。
主要系統上市的是林的控股公司寶信控股。去年2月，寶信控股與京華伊山國際（香港）有限公司在廣州簽約，後者為其上市保薦人，目標是在壹年內將寶信控股引入h股。然而，上市之路並不順利。各種昂貴的費用給原本窘迫的廣州嘉益帶來了更重的成本負擔，進壹步擠占了嘉益及島內供應商的貨款。之後，林書豪被迫暫停上市計劃，轉而向嘉益國有股東提出增資擴股。
在嘉友的四家國有股東中，廣州優翼是深圳上市公司，其大股東為廣州市國有資產管理局。廣州發展實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廣州發展）隸屬於廣州發展集團有限公司，是廣州市最大的國有資產授權經營機構。廣州汽車集團貿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廣汽貿易）隸屬於2004年中國企業500強排名第50位的廣州汽車工業集團有限公司。廣州煙草貿易公司（以下簡稱廣州煙草）隸屬於廣州市煙草專賣局。
顯然，林氏兄弟希望借助四大國有股東的雄厚資金實力共同應對資金危機。但後來發生的壹切都表明，這個決定最終讓林某後悔了。
2004年9月左右，廣州發展和廣州汽車貿易兩家國有股東承諾在正式增資擴股前提前向佳音提供2000萬元貸款，並同意在今年9月左右分四期支付，全部用於解決佳音急需的費用和貨款。
然而，借錢的條件很苛刻。“國有股東在借錢時與私人股東簽署了幾份協議，其中壹份協議規定，如果嘉益在借錢後壹個月內的銷售額沒有達到654.38+0.2億元，就應該立即償還。”上述知情人士表示。他還透露，“國資股東也承諾出資6543.8億元增資擴股，但之前要受國資股東委托，理由是增資擴股前需要盤點賬目，並要求將島價和親情友情暫時分拆。”
2004年6月65438+10月65438+10月9日，國有股東正式托管廣州嘉益，托管團隊隨即進駐。同壹天，嘉益和廣州島的數十家門店全部停業清查，並宣布將於6月22日恢復營業，10。
進壹步的發展表明，國有股東此次入主家族友誼並非臨時托管那麽簡單，背後有明顯的排擠私人股東的跡象。
監護權風波
2004年6月22日，10，廣州島38家門店恢復營業，但嘉益有25家門店未能如期重新開業。“屋漏偏逢連夜雨。”65438 10月25日，招商銀行廣州環市東路支行（以下簡稱招商銀行環市東支行或招商銀行）起訴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要求判令嘉益提前償還借款。
僅在3個月前的7月20日，廣州嘉益與招商銀行環市東支行簽訂授信協議，由招商銀行提供5000萬元授信額度，其中654.38+05萬元為流動資金貸款，另3500萬元用於開立銀行承兌匯票，授信期限為壹年。之後，招商銀行在7月下旬向嘉益發放了兩筆貸款，合計15萬元；8月至9月，共為嘉益提取資金336.5438萬+0.3萬元。此次，招商銀行以親情友情“財務危機”為由要求提前催收貸款。
戲劇性的壹幕發生在去年10月3日的165438+上。同日，國有股東通知民營股東召開公司臨時股東大會。後者出席會議後，國有股東代表要求其簽署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出具的民事調解書。根據調解書，嘉益將其部分門店轉讓給招商銀行以清償債務。私人股東拒絕簽字。
第二天，國有股東繼續召集私人股東參加臨時股東大會。會上，廣州市商務局主要領導、招商銀行環市東支行行長出席。相關領導相繼發言，要求私人股東代表林予以配合，並給林兩個選擇——要麽簽署轉讓協議，要麽立即宣布嘉益破產。林被迫簽字。
落款為165438+10月4日的民事調解書載明，經法院調解，招商銀行與廣州嘉益達成協議，後者同意以北秀店、利港南灣店等17核心支行的固定資產，以評估價4664萬余元對原告進行等額債權補償，不足部分以現金支付。
消息傳出後，包括供應商在內的許多債權人多次大規模上街遊行。165438+10月9日，國有股東單方面在《廣州日報》發布公告稱，廣東羊城會計師事務所出具的《清產核資報告》顯示，嘉益公司資不抵債，全體國有股東宣布終止托管；他還要求召開特別股東大會，並同意公司作為債務人向法院申請破產。
隨後，嘉益民營股東也在報紙上刊登公告，對國有股東的上述決定表示強烈遺憾和不滿。雙方矛盾公開激化。
112年10月12日，林召開臨時股東會，提議撤銷10月4日+165438股東會關於17店應賠償招商銀行債務的決議。在眾多債權人的壓力下，四家國有股東簽署了協議。
之後，廣州嘉益向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提交申請，請求撤銷公司與招商銀行在國有股東主導下簽署的民事調解協議，但至今未收到法院回復。
就在廣州佳怡陷入托管漩渦時，同城另壹家國資背景的連鎖超市洪城超市登上了舞臺。
“接收器”
洪城超市全稱廣州城建開發洪城連鎖超市有限公司，成立於1994，是國有大型企業廣州城建開發集團的全資子公司。2002年，廣州城市建設發展集團被廣州市政府海外“窗口公司”越秀投資公司（HKEx: 0123）收購，重組為越秀城建集團，宏城超市隨後並入越秀投資公司。
截至今年9月，洪城超市在廣東共有27家分店和34家便利店。與林家寶信控股旗下70多家超市分店和100多家加油站便利店的規模相比，洪城堪稱“落後”。
2004年6月65438+10月65438+10月9日，國資股東宣布托管嘉益，托管團隊進駐嘉益。托管小組組長是與佳怡有直接競爭關系的宏城超市總經理洪。
廣州嘉益向政府和法院提交的嘉益破產債務人索賠書指出，招商銀行要求嘉益17門店清償債權的背後，實際上是壹些利益集團為接管做了準備。
上述知情人士向《財經》記者透露，在“17門店風波”發生時，越秀城建集團和個別國有股東已經成立了另壹家超市——萬年佳超市。17店之壹的佳怡麓景店甚至壹度掛著“萬年佳”的招牌。
工商資料顯示，廣州萬年佳超市有限公司成立於2004年10月9日，註冊資本為8000萬元——165438+10月9日，正是佳宜股份國有股東宣布退出托管的日子。據《財經》報道，萬年佳超市與紅城超市的國有股東越秀城建集團關系密切。
據內部人士透露，當廣州政府啟動“農改超”項目時，洪城超市壹度是首選。然而，由於種種原因，政府只“欽點”了林在嘉益的持股。這個家族友誼瀕臨破產，政府又壹次想到了洪城超市。
洪城超市總經理洪楚天告訴《財經》記者，洪城超市從參與廣州嘉益托管集團開始，到不久後退出，都是受上級單位越秀城建集團的指示。
在國有股東退出托管後，嘉益繼續被關閉。由於私人股東的反對，原國有股東提出的破產提案未獲股東大會通過。至今年3月14，為防止店鋪資產流失，11供應商債權人向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申請對嘉益破產；6月14日，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正式受理此案。
嘉益破產案受理後，廣州中院於今年7月5日作出民事裁定書，裁定繼續拍賣嘉益廣州大學城分店的裝修及設備。對此，嘉益債權人在拍賣現場提出抗議，但未果。
據了解，佳藝在大學城分校的裝修和設備上花費了500多萬元。大學城分店於去年9月1開業，距離拍賣不到壹年。法院作出的評估價為1.4萬元，最終拍賣價為98.5萬元。由於是內部拍賣，大學城分館的買家仍未知。
此外，在廣州嘉益破產後，嘉益麓景店和科苑店的所有商品均被廣州市海珠區法院拍賣。
今年8月，洪城超市租用原嘉義大學城分店的物業，在原址開設洪城超市；5438年6月+10月，洪城超市向董事會報批租用原嘉益利港南灣、麓景路和黃埔夏媛三家門店物業的事宜。上述門店只是佳怡用來抵償招商銀行債務的17家核心門店中的三家。
越秀城建集團企業管理中心副總經理黃向《財經》記者強調，洪城超市並未接手嘉益超市，只是租賃了原嘉益店所在的物業。
事實上，廣州佳怡最有價值的門店資產已在模棱兩可的重組等待中逐漸被侵蝕——自去年6月5438+10月以來，廣州佳怡全部25家門店中已有23家倒閉，只有另外兩家與島內所有門店壹起，由供應商配合實施“全寄售運營”；即在廣州嘉益監管集團的監管下，引入原供應商債權人和新的合作供應商共同經營。
今年9月27日，在廣州中院主持召開的嘉益第壹次全體債權人大會上，有人提議在“十壹”假期後完成相關資產的清查評估，並據此表決重整或破產。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結果。
“嘉益已停業壹年，相關財務管理人員分散，現有資料不完整，破產或重整前必要的進壹步審計工作進展緩慢。”負責嘉益超市清產核資的監管團隊負責人、廣信會計師事務所律師楊振宇告訴《財經》記者。“重組之路不容樂觀。”壹位仍在為重組親情友情奔波的供應商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