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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的故事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農村電話尚未普及,老百姓信息聯絡壹般都靠書信和電報的方式。那個時候,我在鄉鎮郵電局擔任接線生。我認識當地農村有壹位傻子,乳名叫二寶,他經常來郵電局轉啊轉的。

這位可愛的傻二寶,年齡三十有幾,長得橫寬豎矮,光禿禿的頭,園滾滾的身體。壹年四季,無論風雪落雨,他天天在外面瞎跑。臉上身上被日曬、被雨淋,弄得黑乎乎、油汙汙的。他既不打人,也不罵人,整天在農村埭路,鄉鎮街道,朝東壹趟,朝西壹趟,不停地跑來跑去,精力格外的充沛。但凡精神有病的,精神都很好。

夏天,他總是光著膀子、穿壹條寬寬松松,長過膝的短褲,像女同誌的超短裙壹樣飄啊飄。秋冬季,腰上會習慣系上壹塊臟虧虧的藍布小圍裙,雙手插在兩邊的褲兜裏,搖滾著園園的身子,壹邊走,壹邊咧著黃蒼蒼的牙齒傻笑。他常來郵電局打聽情報,問問誰誰家有沒有電報。

那時我們值機房就在營業廳的隔璧,機房前向南有壹扇大的窗戶,傻二寶站在窗戶旁,隔著明亮的玻璃朝值班的同誌看看、再傻笑笑,不壹會兒,他就轉過去來到營業廳,站在高高的櫃臺外傻笑。他壹般不主動講話,妳問他,他才會說話,舌頭有點大,說話口齒不清。

他曉得,誰家壹旦有人去世了,都會來郵電局發份電報,通知壹下遠方的親眷。

當他知道消息後,就徑直往喪家住的方向蹬蹬蹬匆匆趕去。郵電局工作人員也不欺負他,都會如實告訴他,幾大隊幾小隊某某人家有…。

他只要知道具體住幾大隊,就能準確、無誤地壹路摸到。他知道,壹般農村人家有喪事,宅邊周圍都會傳來陣陣的嗩吶聲和鑼鼓聲(農村喪辦習俗)。

傻二寶在當地知名度可高呢,全鄉老百姓看見鄉鎮長倒不認識,看見傻二寶,大人小孩個個都認識。走在路上,有人老是跟他開玩笑,撒謊告訴他,“二寶,二寶,西頭有人死了,快去呀”,他聽到後腳步就越跑越快。

他匆匆趕到喪家去幹什麽呢?

起先,我也不知道,後來聽電報投遞員說,喪家壹般都會安排他做些雜事。叫他去廚房間,坐在竈頭口,專門負責竈洞燒火添柴。完了,主人會管他吃飯。不過,要等主人家客人全部吃好,碗筷,臺凳收拾好,他才開始吃剩下的各式菜。他躲在人家的墻角邊或者柴草堆旁,支張小方凳就吃了,主人會給點酒讓他呷呷(主人喝剩下的瓶底)。傻二寶有個習慣,坐在人家竈頭口燒火添柴,非的身旁要放瓶酒,時不時要摸著酒瓶呷上兩口,否則的話,他會打瞌睡,壹打瞌睡就斜著跌倒在柴上呼呼睡著。主人生怕出事,壹般不給他喝高度酒,都給些低度的啤酒讓他過過癮。

他壹年四季,走千家、吃萬家,肚子吃得鼓鼓園,內藏五味雜陳,營養甚是豐富,所以身體棒棒,幹起活來很有勁道。

他傻,卻有壹份不傻的孝心呢。

每當他自已在喪家現場吃飽喝足後,他不忘記把剩下的好菜打包,裝入塑料袋袋裏,兜在他胸前壹塊臟汙汙的小圍裙上帶回家。人家問,“二寶,帶給誰吃呀”?他說,“帶給媽媽吃”。他知道,媽媽跟他壹樣,喜歡吃肥肉。所以,人家都會說,“二寶真乖”。

壹天的晚上,很晚了,他從壹戶人家吃好晚飯搖搖晃晃出來朝家裏走。可能喝高了,外加連續幾天的辛苦工作,當他摸著夜黑走到壹座小橋上時,撲騰摔了壹跤,摔的還不輕,後來就沒法給人家燒火添柴了。

據說,現在他母親已經去世了,傻二寶被村幹部送到了當地老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