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胡思亂想,外面的大門響了壹下,接著是關門聲和走到李梅房間的腳步聲,易露花以為她會與往天壹樣先來打個招呼的,今天直接回了房間沒有動靜了,不由得有些奇怪,看來今天不舒服得有點嚴重了,於是走過去看看,李梅正和衣趴在床上壹動不動的,桌上放著壹包藥。
“梅姐,怎麽啦?很不舒服嗎?”易露花關切地問。
“我要死啦!沒得救了。” 李梅翻過身坐起來放聲大哭,淚流不止,易露花從沒見過李梅如此傷心的,估計情況肯定很嚴重,心情也隨著沈重起來,於是挨著她坐下,剛要抱她安慰壹下,李梅卻像觸電壹樣彈開去坐到床頭去,“妳不要挨我這麽近,會傳染的。” “什麽病這麽嚴重?” 李梅也不答話,哆嗦著從口袋裏拿出壹張單子,易露花接過壹看,是壹張醫療化驗單,最刺眼的是在檢驗結果欄寫著‘艾滋病‘三個字,易露花這壹驚非同小可,這種病不等於是判人死刑嗎?
“會不會是醫生搞錯了?” 對於這種懷疑,易露花自己都懷疑這個懷疑的可信度,她們從事的這個職業不會與這種病劃等號,但與檢出這種病的結果的可信度劃等號簡直無法懷疑了。這句話從易露花口中問出來,從李梅的耳朵裏聽進去,都感覺不像是壹句懷疑的問話,而更像是壹句無奈的安慰話。反而使李梅更加傷心,壹邊大哭,壹邊大罵上次不戴套的那個神經病,死全家,死光祖宗八百代,死絕子孫壹千代,完全不顧及別人祖宗早就死了,再死又能怎樣?子孫死壹代就絕了,如何能死絕到壹千代?罵得可笑,可易露花笑不出來,她翻了翻桌上的藥袋子,發現中藥西藥幾小包,各藥袋上除了寫上壹天服幾次,壹次服幾顆,全部沒有藥名,也沒有醫院名,再拿了化驗單看,也找不到醫院名,除了‘艾滋病’三個字清清楚楚,醫生簽名讓人看不出簽的是漢字還是拉丁文倒也罷了,其它的字也都是鬼畫符,易露花皺起眉頭問,“妳是在哪家醫院看的?” 李梅傷心過度,哪裏理會易花的問話,繼續又是哭又是罵的,易露花扯高嗓子叫道,“好啦!別哭了,我問妳在哪個醫院看的。”
“什麽醫院?我是找的壹個私人診所看的。”
“在哪兒,總有個名字吧。”
“我也不知道名,我是看街邊廣告牌上的地址找的壹個巷子裏的私人診所看的。”
“看病怎麽去那種地方呢?”
“這種見不得人的病,哪裏好意思去醫院看?”
“那醫生怎麽說?”
“還能怎麽說,是人都知道這種病活不久的啦!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呀!” 說完又是壹把鼻涕壹把淚的哭。
“那他幹嘛還給妳開藥?”
“醫生說他這是祖傳的藥,可以保命,不能斷根,要壹直吃。”
“那就是說妳不會死了,還哭什麽?” 易露花哭笑不得。
“這麽點藥要了我三千元,只能吃壹個星期的,這麽貴的藥,我哪長期吃得起,沒錢了還不是要死的。”
“虧妳壹直精明的,怎麽就壹時糊塗了,妳肯定是被騙了。”
聽說是被騙了,李梅收聲不哭了,“妳怎麽知道?”
“那些黑診所不說得嚇死妳,怎麽騙妳的錢?艾滋病的檢驗結果好像不會直接寫什麽病,而是寫HIV陰性或陽性,這不像是正規的檢驗報告,而且這些藥都看不到生產地和生產日期,不是假的是什麽?”
“他都說了是祖傳的藥,那會有這些?”
“祖傳的藥哪來西藥?再說這種病的出現才多少年,怕他祖宗都沒聽說過,他祖宗就有先見之明弄出藥來了。”
李梅停止哭泣,想了想,“妳這麽說也有道理,我這就回去找他問清楚,騙我的話,我報警抓他。”
“算了吧,那些人沒有點背景或勢力,敢開黑店麽?倒是妳怎麽個不舒服要去看醫生?”
“這幾天下面癢得難受,白帶也很多,味道超難聞。”
“這種問題我們不是經常有的麽?去藥店買點消炎藥不就搞定了。”
“這次感覺不壹樣,比以前嚴重得多。”
“那還是去正規醫院檢查壹下吧。”
“這種病哪好意思去醫院看?問起原因也不好回答。” 李梅面露難色。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醫院就是給人看病治病的。不去正規醫院看,怎麽知道是什麽病?” 易露花看了下桌上的鬧鐘時間是還早。“走吧,我陪妳壹起去。”
兩人來到市第壹人民醫院,在門診處服務臺掛號,在是看婦科還是看皮膚性病科上,李梅有些犯難了,易露花讓她先看婦科,看婦科醫生檢查壹下再說。拿了掛號單和病歷上到二樓婦科,李梅又在婚否填寫上犯難了,易露花讓她等壹下,只見她去壹個醫生診室外向裏面看了壹會兒,隨便填個已婚吧,反正醫生也不問。填寫好病歷,準備放在醫生的辦公桌上排隊,走過幾個診室,全部是堆了壹大堆病歷,只好隨便找了壹個診室進去把病歷放好,出來等候醫生的叫喚。走廊的長椅上全部坐滿了人,沒坐的人要麽踱來踱去的不時朝診室裏張望,要麽靠著墻無聊地站著等。估計壹時半會也輪不到,兩人走到大廳找了位置坐下來。
“今天什麽日子,怎麽這麽多人?” 李梅小聲地問道。
“醫院嘛,病人都來這裏,應該天天都是這麽多人。”
“感覺看婦科的特別多壹點。”
“他們不是整天在那說西苑市的三多嗎?”
李梅心領神會,不再說話。她知道坊間流傳的西苑市三多是酒店多、小姐多、醫院多,這是對西苑市服務業繁榮現象的壹個取笑而已,三者相輔相成,互相關聯,但不是完全的關聯,酒店是多,並且在裏面服務的小姐也多,但由此造成醫院多應該打壹個大問號,從前面幾個看病的人員來看,她們不可能是酒店的同行,從面容來看姿質不夠,從年紀來看過於偏老,從身材來看過於臃腫,所以醫院多讓她們背了鍋。而且有兩個說起病狀與自己也差不多,看來自己這個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病,也不是小姐行業的專有病,心理壓力也小了很多。
等了壹個多鐘頭,終於輪到李梅了,醫生照例是那句經典開場白——哪兒不舒服,病人照例是婦科醫生聽膩了的病相——下面癢、白帶多、味難聞,於是被請到診室用布簾隔開的後面去做檢查,取了樣讓先去壹樓交費再去三樓化驗,壹個小時後取了結果再來。
兩個人又不得不在長椅上坐等,“這醫生還真是講究望聞問測,可是同樣的情況沒必要都測吧?那邊那兩個人跟我壹樣的問題,同樣每人做壹次檢查,每人收二百檢查費,這醫院也太坑了。”
“妳怎麽知道是壹樣的問題?”
“她們也是下面癢,白帶多,味道難聞。”
“那是病的癥狀相同,不壹定病的原因相同,檢查應該是確定病因吧。還有是‘望聞問切’,不是‘望聞問測’。”
“切是做什麽?”
“切是指把脈。”
“那不對了麽,現在都不切了,改為用機器測了。”
“還真是妳說的這麽回事。”
壹個小時後,拿到檢驗結果回到二樓,醫生也不說什麽,直接開藥,交待半個月內不得同房,半月後沒有好轉就要再來看。李梅問是什麽病,醫生壹臉不開心的敲了敲病歷,自己看。再問需不需要檢查壹下是不是什麽其它的什麽病,讓那個醫生徹底生氣了,問李梅是醫生還是她是醫生,是不是沒病想有點其它的病,並表示她這裏很忙,直接生硬的壹句‘下壹個’把她趕了出來,雖是被罵了出來,李梅證實了自己那三千元錢確實是被騙了,開心地伸了伸舌頭溜了出來。
出了醫院,確定了不是什麽要命的病了,兩人心情好了很多,壹看時間快要六點了,李梅準備要去上班,易露花提醒她醫生要求休息半個月的,李梅卻說不是什麽愛死病,不礙事,半個月不上班要喝西北風了,正在這時宋校長打電話給易露花來說有事面談,問什麽事又不說,弄得易露花心裏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的,只得與李梅作別。
李梅始終對被騙三千元錢的事耿耿如懷,想到那個黑心醫生還會害更多的人,最終沒有放過那間黑診所,給市衛生局打電話投訴,壹個星期後見那診所還在,再給衛生局打電話,答復會盡快處理,壹個星期過後去看到那診所依然在接診,生氣得不得了,於是直接給市長辦會室打電話,雖然對方承諾馬上處理,李梅還是強調如果壹個星期內沒有處理就投訴到省裏去,這次有用了,壹星期後再去看時,那兒已是人去房空了,李梅這才芳心大悅,快意恩仇。
易露花匆忙趕到遠誌培訓,其它人早已下班走了,只有宋校長壹個人在辦公室等著她。
“小易,來這裏多長時間了,有半年了吧?”
‘校長,沒有半年,才四個月多幾天。”
“小易呀,不好意思呀,是這樣的,我們這兒呢今年效益不是很好,來培訓的學生較往年少了很多,老板決定減少人員來節省開支。” 宋校長眼睛望著窗外,手裏拿著圓珠筆在桌上輕輕的敲著,易露花心裏壹驚,自己這是要被炒魷魚了,可是不對呀,明明生意挺好的,這恐怕不是原因。
“校長,您的意思是……?”
“老板要裁減人手,我只能從工作時間不長的裏面選了。”
“不是呀,校長,如果我有什麽做得不足或不對的地方,您告訴我,我立馬改。” 易露花帶著請求向宋校長保證,
“妳做得很好,現實條件的原因,我們不能再雇妳了,實在是抱歉。這是這個月的工資,按勞動法規定另外再補妳壹個月,都在這兒,妳拿著吧。” 說著,宋校長把壹個封口的黃信封遞了過來。
“校長,有問題我們可以再談嘛,如果是因為我的工資太高,沒關系,要減多少,您說了算。”
“與工資沒關系,妳拿上這個走吧。”
“可是,校長,總得有個原因吧,要死也要讓人死得瞑目吧。”
“這,妳,何苦呢?妳以前是不是在酒店上過班?” 校長無奈地問,那期盼的眼神望著易露花,好像在等她給壹個肯定的否定回答,易露花從進門後的心裏壹驚變成了現在的心頭壹凉,羞愧地低下頭,眼淚不由得滴落下來。
“本來我們對這個事也無所謂的,人熟無過,只要能改就應該給予機會,畢竟妳的能力和勤奮是我們有目***睹的,所以之前有人投訴,我們也沒理,可這次他們威脅如果不讓妳走,他們就把這事公布於眾,妳知道我們搞小孩子培訓的,這將帶給遠誌無法挽回的負面影響,所以不得不如此做,請妳諒解。” 宋校長拍了拍她的肩膀,把信封塞到她的口袋裏,“小易,別泄氣,正確的道路千萬條,這裏走不通,總有走得通的。”
易露花失落加沮喪,甚至沒有心思去想到底是誰跟自己過不去,做出這種事。恐怕這種狀態無法去給小斌輔導了,於是打電話給李芳,告訴她今天有點不舒服,今晚不能過去了,李芳很是擔心,問她嚴重不嚴重,是否有去看醫生,在確定不礙事後叮囑她好好休息。
回到住處,倒在床上,壹時流淚,壹時發呆,壹時拿起電話想拔打,想了想再放下,過壹會兒,又拿起來拔號碼,拔到壹半,又停下來把手機扔到壹邊,再過壹會兒,咬了咬牙,拔出電話。
朦朦朧朧中,二叔打來電話,說是路差不多修好了,準備通車了,叫她趕快回去參加通車剪彩,易露花高興得不得了,馬上收拾行李,坐上火車,不壹會便走在了鎮上通往村子裏的新水泥公路上,新路又寬又直,兩旁還種上了綠色的大樹,遠處飄來茶樹的氣息夾雜著各種花香味道,二叔正帶著村裏的鄉親們在村口高興地等她,易露花擡起腿向前跑去,奇怪,怎麽跑了半天也跑不到村口,看著二叔他們高興的面容,易露花繼續跑,呃,怎麽阿爹阿媽也在那裏,心裏著急,於是更拼命向前跑著,可是越跑距離越遠,越看不清阿爹阿媽了,易露花急得眼淚流了出來,著急的大聲叫著阿爹阿媽,這時只聽見天空傳來‘哐’的壹聲響,路上出現壹個巨大的深坑,壹腳蹋下去,易露花‘啊’地從睡夢中驚醒,壹軲轆從床上坐了起來。
“妳怎麽啦?” 李梅從外面走進來。原來睡夢中的那‘哐’的壹聲響是她進門關門太急了。
“做了個惡夢。現在什麽時間?” 易露花感到有東西從臉上滑落,忙用手去擦,原來是夢中淚水未幹。
“淩晨壹點半鐘。”
“妳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不上班嗎?”
“我回來求證壹件事。剛才剛送走壹個客人,唐經理皮笑肉不笑地告訴我,妳打電話給她要去上班,我沒心思上班,所以請假回來了。是真的嗎?”
易露花無言以對。
“這是為什麽?難道妳被男人折磨得上癮了嗎?妳覺得那工作很舒服,是嗎?” 李梅生氣地問。
“我本來就是壹只雞,壹只只能靠賣肉賺錢的雞,做回老本行才是我的命。” 易露花的臉上舊淚未幹,新淚再次湧了出來。
“妳曾經說過我不必非得做這個,今天說妳自己是做這個的命?妳給我說清楚為什麽?”
“妳別問了,我已經決定了。”
“不行,我非得搞清楚不可,妳要是不說出原因,我就是殺了妳也不會讓妳再回去。”
“梅姐。” 易露花泣不成聲地抱住李梅,李梅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有什麽事說出來,我們壹起想辦法。”
易露花哭哭泣泣、斷斷續續地把被解雇的事講給李梅聽,李梅低頭想了想,“用腳趾頭都想得出來,這肯定是唐小姬那個死八婆搞的鬼,幾次想請妳回去,妳不回去,她就用這種下作的手段讓妳走不了正路,逼妳再回去。那次請我吃飯,想把我灌醉好說出妳在哪兒做事,我假裝什麽也不知道,沒想到還是讓她查到了。”
“就算是這樣,又能怎樣?”
“我們偏不回去,聽姐壹句,妳有路可走,不必再回去,這個工作丟了,我們再找,至少妳還有家教可做。”
“上次進遠誌都是運氣,即使再找工作,她又來搗鬼,有什麽用?” 聽了這話,李梅沒話回答。
“放心吧,我只再做半年,半年後給我多少錢我都不幹了。”易露花向李梅保證。
“再做半年……?” 李梅疑惑地看著易露花。然後像明白了什麽,轉身走到自己的房間,回來把壹張卡塞到易露花手裏,“這裏是十萬元,拿去修路吧,解決妳的問題了。”
“這,不,我不能用妳的錢,我要靠自己賺。“
“算我借妳的吧,只要妳答應我不去天人,算我送妳的都行。如果妳不答應,妳敢去天人,我就天天報警,把天人搞垮為止。”
易露花再次抱住李梅,感激的淚水滴落在李梅的肩膀上,“好啦,好啦!衣服都被妳哭濕了。妳是林妹妹轉世嗎?動不動就流眼淚。” 易露花松開她,破涕為笑道: ?“我倆跟她壹樣,無父無母,但我倆跟他又不壹樣,我有妳,妳有我。”
“這錢我先急用,將來壹定還妳。前兩天二叔打電話來,沒說錢的事,但估計是需要錢了。”
“只要妳答應我的條件,這錢就是妳的了,”
“行,我人都是妳的了。”
“我要是男人,現在就把妳上了,也不枉此生。可惜呀!這輩子只有被上的命,要了妳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