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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故宮修補那部分難度最大?

2015年10月10日,是故宮博物院90歲生日。沒有慶典活動,與這個大日子相伴而行的,是故宮第三次大修。開始於2002年的第三次大修,已經進入第14個年頭。

30%、48%、52%,這分別是2002年、2012年、2014年故宮開放的面積比例。90周年之際,這個數字將達到60%。未來5年,故宮工作人員的辦公室也將撤出故宮,據故宮博物院院長單霽翔估計,那時的開放面積將達到85%。

今年故宮新開放的五大區域,都是之前從未展現在人們眼前的。譬如,午門兩座燕翅樓中,2000平方米空間將與午門的800平方米空間合並,建成大型展廳。故宮西部——曾被單霽翔笑稱為“退休女性的世界”——包括慈寧宮、慈寧宮花園和大佛堂的區域,也將於近期開放,其中慈寧宮已被改造為“雕塑館”。寶蘊樓是壹座極為特殊的建築:這座唯壹的近代建築動工於1914年。當時,沈陽故宮及河北承德避暑山莊所藏文物需要在北京找個地點存放,才有了這座建築。2013年修繕之前,這裏是國家文物局文物交流中心的庫房。不久後,這裏將成為陳列民國院史的展館。

下壹步,養心殿中的3000多件文物、乾隆花園、大高玄殿以及紫禁城城墻,也即將得到修復。

回溯歷史,辛亥革命以後,故宮的修復工作從未停止。修繕的痕跡在建築上堆積,交織的是壹代代工匠的技藝與生涯。

1979年,是李永革進入故宮的第五年。在不適合室外作業的季節,第二代修繕師傅延續傳統為年輕工匠講課。李永革還保存著當年的筆記,上面記錄的是木作工藝的要領。因為木工要與瓦工、油畫工相配合,老師傅也會對他講講其他工藝的操作流程。當時,師傅還正當盛年,但也到了要培養傳承人的時候。學了4年木工的徒弟李永革已經入門,意識到這個行當的艱深,又正是有著強烈好奇心的年齡,學習便加倍努力。

到了1985年,29歲的李永革當上故宮古建修復工程隊的隊長,開始掌管修繕工程。“當時,師傅都快60歲了,急需在年輕人中挑選領導。我想,自己正好是撞上那個時候了。”他在接受《第壹財經日報》采訪時說。

轉眼30年,李永革這壹輩工匠也已到了將要退休的年齡,而故宮從事古建修繕技藝的匠人已經傳承到第四代。據李永革介紹,故宮的第四代從事古建修繕的工匠有五六十位。他們分散在故宮修繕技藝部、古建部與工程管理部裏。“平時就做壹些日常維修保養的工作。”李永革告訴記者,他把日常碎修與大修的關系形象地說成是“零存、整取”。“知道怎麽修壹塊磚,就知道修幾千塊磚的道理。這樣經過幾年歷練,也可以通曉古建修復的流程了。這樣等到我們進行大規模修復的時候,他們便已經掌握了壹定基礎了。”

太和殿與角樓上的鬥拱

究竟在故宮修過幾座宮殿?李永革自己也記不清了。幾十年來,大大小小的修繕工程,即便沒有直接參與,他也從旁協助和指導。雖然為外界所知的重要修繕工程集中在三個階段,但“實際上,故宮的修復壹天也沒有停止過”。

李永革接手的最重大的工程要數“太和殿大修”。太和殿亦稱“金鑾殿”,位於紫禁城南北軸線最顯要的位置,也是中國現存最大的木結構大殿。它建於1420年,目前維持著康熙四十三年時的面貌。修繕工程始於2006年初,於2008年7月基本完成。

近300年從未大修,其內部狀況也不為人所知。當時國家文物局正副四位局長都幾次到現場,全國各地的很多古建專家也前去查看。“這在中國其他的古建修繕工程裏是絕無僅有的。”李永革說。當年,不乏對傳統工藝水準的質疑和對大修工程可行性的擔憂聲音。

《太和殿維修工程施工紀實》這樣概述此次維修的範圍:“琉璃屋面、木構件、墻體(山墻、後檐墻、隔斷墻)、地面(室內外地面)、散水(前檐至月臺階條石,後檐至褥子面散水內外檐裝修、油飾彩畫等維修。”涉及的專業工作則包括“瓦作、木作、裝修作、石作、搭材作、油作、畫作”7項。

繁多的工藝作法,要遵守古建維修中“原材料、原工藝、原結構、原形制”無疑是困難的。最具挑戰性的,是維修前所撘的大棚——為了在近3年的施工中讓建築不受外界施工的影響。大棚高25米,寬70米,進深40米,采用人字結構屋架,搭設整整花了壹年。維修項目組請教了中國建築研究院的結構專家,搭設了迄今為止最大的大棚。 “殿內有彩畫,修復的過程不能漏壹點雨。如果出了問題,那是不好交代的。”李永革說。

就修復技術本身,李永革認為難度倒並不是很大。以大殿的“苫背”為例,由於太和殿的房頂從未打開,之前壹些專家曾撰文介紹太和殿的苫背和瓦瓦工藝,認為古人壹定采用了非常復雜、等級最高的做法。工人打開屋頂後才發現,太和殿的苫背其實只是壹層薄薄的白灰背。“這反倒讓我們重新認識古建築中苫背的作用。”

真正讓李永革感到困難,也是獲益最多的,是故宮東南角樓的修復工程。1981年,角樓復雜的鬥拱木構件形制曾讓李永革不知所措。“梁思成先生將角樓定為‘雜式建築’,它們也被古建業內認為是最復雜的建築類型,讓很多工匠無從著手。”擔任木工組組長的李永革主動請戰,參與角樓修復工程。在第二代匠師的指導下,他學會了對復雜木結構形制的記錄。“這些木構件十分復雜,拆下來以後,妳還要全部按照原樣裝回去。但每壹個木構件都是人工制作的,是有誤差的,因而位置絕不能出錯。”李永革告訴《第壹財經日報》,從師父那裏學到的標記方法,在拆卸其他古建築時都很有幫助。

3年以後,當故宮再次維修西南角樓時,李永革已經開始從事管理工作。此時,他面臨著職業生涯的又壹次變革。管理著300多個工人,他必須盡快熟悉每個工種的技法與流程。“當時我需要給不同的班組寫任務,要知道每個工種給多少人工合適。這就逼著我要去繼續學習。”

古建修復中的新與舊

在談論古建修繕時,《文物保護法》中“不改變文物原狀”的規定是李永革強調的。具體而言,就是“四原”原則:維持原材料、原工藝、原結構、原形制。要做到這些,是需要上窮碧落下黃泉的。

大殿裏鋪設的金磚就尤為難得。這本是明清時期的皇家禦用之物,細膩光潔,叩擊有金屬聲。制作金磚最好的泥土原料,只出產於蘇州陸慕那壹片區域,金磚以蘇州相城區陸慕鎮禦窯村燒造的最為著名。古代工匠制作金磚時,要經過取土、制坯、燒制、出窯、打磨和浸泡等幾道工序。這幾道工序之下還有很多小工序,從泥土到成品,要長達兩年的時間。如今,要修繕大殿就必須替換殘損的金磚,除了故宮原來保有的壹批老磚可以補充之外,缺口必須由新生產的金磚補充。

上哪兒去找與當年禦窯出產最為相似的金磚?“金磚兩側都有印章,表明出產地。我們就通過上面的記錄找到蘇州陸慕的禦窯。”李永革告訴《第壹財經日報》,當時那裏的工廠生產的僅是民用的小磚小瓦。故宮方面鼓勵他們研究古法工藝,還原出了故宮所需要的金磚。

再比如,修屋頂用的琉璃瓦,所用的也全部是按照原來建造時的傳統:采用出自北京本土的“矸土”;又依照古法,經兩次燒造而成。對倦勤齋的修復,更是集合了南北各地工匠的絕活。這座宮殿是乾隆為自己頤養天年而建造的,室內裝修極盡奢華。梁架是紫檀木制成的雙面繡片,梁架上還鑲嵌了2460塊和田玉;院落中的戲臺上,竹子制成的籬笆與亭子構成壹派江南風光。中國紫禁城學會常務副會長、前故宮博物院副院長晉宏逵告訴《第壹財經日報》,乾隆時期修建的倦勤齋也是由兩淮鹽政主持的,本來就包含著很多南方工藝。故宮於是從南方請來師傅,縫制蘇繡、雕刻竹篁。

但現在這種基於古法的整修仍舊有爭議。“修舊如舊”的“舊”應當如何把握?現有的修繕思路是否會讓近600歲的故宮顯得太過年輕?“不同的專家對這個問題會有不同的解讀。修舊如舊,還是金碧輝煌?很多人的說法都不壹致。我們的原則是:不改變文物原狀。”李永革對《第壹財經日報》說。

實際上,新與舊也是壹個變化的過程,有些東西只能在非常具體的操作中把握。“比如現在貼上去的金箔,壹定是金碧輝煌的,但幾年之後,它便顯得舊了。”再比如故宮所有木構件之外都裹了壹層“地倀”,即用糊布、磚灰、麻等等制成的類似於“膩子”的保護層,用以防蟲、防腐。“壹旦地倀龜裂,我們就要重新制作,外面還要塗壹層光油。修完之後,看上去壹定是嶄新的。但10年以後,我們就又要開始維修了。”李永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