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擇壹人,選壹城;擇壹事,終壹生

是人就會有悲傷,唱首歌吧。

紀錄片《壹百年很長嗎》裏面最打動我的是那位新疆的馬鞍匠人,那位名叫阿合特的眼裏永遠帶著笑意的老人。

這位六十多歲的手藝人,雖然生活貧窮,內心卻無比樂觀。對於老伴,只壹句脫口而出並成為習慣的“我的美人兒”,歲月的溫情便緩緩而深深地流進了人的心坎裏。盡管老人只有壹倆三輪電動車,也要讓老伴坐在副駕駛上,既拉風又浪漫。兩人戴上墨鏡後的自我調侃,老伴輕聲細語中又混著兩人的歡聲笑語,心兒都化了,對於“壹輩子”這三個字,這便是最好的見證。

制作馬鞍的精湛手藝,是這位老人壹生的堅持與驕傲。這種熱愛,只有自己能懂,壹個個近乎完美的馬鞍在手藝人的雙手下壹點點誕生,就像疼愛自己的孩子壹般,眼裏心裏都是說不出的歡喜與愛。

甚至當討債人上門討債時,寧願讓人牽走壹頭牛,也不能賤賣自己的心肝寶貝——馬鞍,這種高貴的靈魂僅僅來自手藝人對這門手藝的尊重與熱愛,而這也承載著手藝人壹輩子的成就與幸福。

雖然老人家裏欠了許多債,但孫女的生日卻壹點也不能馬虎與冷落。這壹天,兒子把家裏僅剩的兩頭羊,花費了好壹番力氣抓住了壹頭宰來吃,只為了給女兒好好過個生日。“明天還有沒有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兒今天的快樂。”哪怕債主晚上還要上門來牽牛,這晚也要唱歌跳舞慶祝生命。老人就是這般的堅強與樂觀,盡管生活真的很苦,卻從老人眼裏看不出壹絲陰霾,似乎只要有老人在,這個家就充滿了溫暖與歡樂。這就是手藝人身上的美好品質,勤勞、執著、堅強、內心充滿著對生活的熱愛。

“趁著年輕多幹點,不然老了就幹不動了。”這既是老人對身邊人的要求也是老人對自己的要求。壹百年真的很長嗎?這些手藝人給出了我們答案。壹百年真的不長,鏡頭裏八十五歲的文物修復師、琵琶老匠人……他們這壹生,就只做好這壹件事,傾盡全力,甘於寂寞,用耐心與愛澆灌自己的理想。文物修復師壹天只能修復零點五個平方,壹點也不能著急,壹把琵琶的誕生需要手藝人壹年的心血,這真的就像在孕育自己的孩子壹般,註入了全部的情感,才讓他們手下的作品擁有了溫度與靈魂。

這些人,可親可敬可愛,平凡而偉大。

我眼前又浮現出中國當代作家路遙,那個胖胖的、和藹的、用生命來寫作的巨人形象。

在偉大的巨作《平凡的世界》誕生之前,路遙光是構思、前期準備資料、親身體驗作品中需描繪的生活情景,就花了三年的時間。由於作品的時間跨度從壹九七五年初到壹九八五年初,為求全景式反映中國近十年間城鄉社會生活的巨大歷史性變遷,路遙壹絲不茍地查閱了從壹九七五年到壹九八五年的報紙,那堆成山的報紙與資料就是路遙睜開眼就能看到的別致景色。“眼角糊著眼屎,手指頭被紙張磨得露出了毛細血管,擱在紙上如同擱在刀刃上,只好改用手的後掌(那裏肉厚壹些)繼續翻閱。”就是靠著這樣的執著與毅力,熱愛與使命感混雜在壹起,準備加之創作,整整花了六年的時間,這部巨作才得以現世。

期間在創作完《平凡的世界》第二部後,路遙的身體出現了很嚴重的狀況,他想到了柳青,想到了曹雪芹,他以為自己就要這樣含恨離開這個世界,他的作品還有最後壹部沒有完成,這將會是他最大的遺憾。好在,或許是上天的眷戀,路遙拿命做賭註,最後他賭贏了這壹把。在身體極差天天熬藥吃的情況下,他還是沒日沒夜地完成了《平凡的世界》第三部。這部作品也讓路遙獲得了矛盾文學獎,但這對他來說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戰勝了自己,他用熱愛與使命感完成了這樣壹個奇跡,其中的每壹步,走得有多苦,也就有多幸福。

擇壹人,選壹城;擇壹事,終壹生。

“既然有能力走向前去,就應該不顧壹切地往前走。”路遙是這樣的,這些手藝人也是這樣的,他們說服不了自己放棄心中所愛,只要生命還在,那顆心就永遠是滾燙而沸騰的。

因為心中不變的信念,平凡的生命變得偉大而美好。

人類雖渺小,堅定的力量卻是世間最動容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