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6月23日下午3時,上級通報:華東財經委員會3艘裝運大批物資的運輸船,已從上海駛抵坡坎港拋錨;同時,有900余條滿載海鮮的豐收漁船也由舟山海面往南航行到達這裏。這些船只都將通過三門灣航道前往海門方向。憑著以往的經驗,敵人肯定會對這樣大規模的船隊進行打劫。為此,上級命令炮艇大隊參加護送這批船只,保證其航行安全。下午4時,護航分隊進行緊急動員後,立即進入了緊張的出航準備。執行這次任務的炮艇是411艇、413艇、414艇和416艇,備航工作壹直持續到夜間10點鐘。對這次護航任務,指揮部研究認為,如果4艘炮艇跟著漁船、貨船壹道走,可能會吃大虧,因此決定讓漁船、貨船按原航道走,而4艘炮艇則繞道至南澤、北澤埋伏。因為當時南澤、北澤附近的島嶼都還被敵人占據著,我船隊通過時,敵人很可能會在此打劫。我艇隊在這裏設伏,壹旦發現敵情,馬上出擊,就可以在局部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為此,解放軍炮艇分隊領導進行了具體分工:分隊長張家麟在413艇,指導員陳立富在414艇,副指導員季克勤在416艇。
壹切準備停當,解放軍艇隊按照指揮部要求在1951年6月24日淩晨1時30分起航了。6月正是梅雨季節,沒完沒了的雨霧,把星羅棋布的島嶼裹得嚴嚴實實。這天深夜,下起了大雨,4艘炮艇劈風斬浪駛進了漆黑的茫茫霧海。天亮時,艇隊趕上了先起航的漁船和貨船,並在南澤、北澤海面會合。6時30分,艇隊隱蔽在南澤、北澤拋錨設伏。為了迷惑敵人,艇隊降下國旗,卸下桅桿,艇首的軍徽也用布蒙住,把艇隊偽裝得像漁船壹樣。艇隊上的人員也都穿著壹式深藍色夾克工作服,即便與敵船相遇,敵人壹時也弄不清究竟是什麽船。剛埋伏完畢,滿載國家貴重物資的3艘貨船就首先駛進了南澤、北澤海面,接著漁船的先頭船隊也緩緩到達。在先頭船隊後面,900多條漁船揚帆結隊,浩浩蕩蕩,陸續從艇隊錨位的西面向南駛去。這時風停雨止,但重霧仍未退去。約壹個小時後,414艇值更員跑來向指導員陳立富報告:西南方向有槍炮聲。陳立富聞聲奔出艇艙向413艇分隊長呼叫:“老張,出擊吧!”“好!”分隊長張家麟揚手下令:“起錨!”隨即,4艘炮艇成單縱隊昂首朝響著槍炮聲的方向,以最大速度沖去。海霧仍然彌漫,200米以外什麽也看不見,舵手只能憑感覺憑經驗行駛。大約行駛了1刻鐘,411艇、413艇相繼發生機械故障,張家麟組織排除故障,414艇、416艇由指導員指揮,繼續全速前進。414艇、416艇又航行了約1刻鐘,突然發現右前方有壹條可疑船影,416艇隨即轉向前往攔截檢查,指導員陳立富則率領414艇孤身前進。
炮聲越來越近,槍聲也越來越清晰,但海面上霧茫茫壹片,什麽也看不到。“報告,右前方有個黑糊糊的東西!”順著瞭望兵的手勢,指導員陳立富仔細辨認著,那東西像條船,對,是船。頃刻間,又發現六七條。但這些船究竟是我方的還是敵人的?重霧中很難辨清,怎麽辦?孤艇深入是不合乎戰術要求的,但國家的物資、漁民兄弟的生命安全又不允許有任何猶豫。“闖進去!把敵人的火力引過來!”指導員果斷下令。8時30分,414艇闖進目標位置。隨著炮艇的前進,西南方向忽然露出片片白光,緊接著,壹陣西南風掠過,大霧頓時消散,海面壹片明亮。這時,大家才發現自己的位置已處於頭門山海島附近,離頭門山只有3海裏左右。在右前方約500米處,敵船和我貨船正在激烈戰鬥。敵4條大機帆船成弧形攔住了貨船、漁船的去路,並不斷攻擊、進逼,貨船已被逼近沙灘,警衛貨船的陸軍戰友們正在竭力抗擊。很明顯,敵人企圖把貨船逼上沙灘。壹旦貨船在沙灘上擱淺,後果將不堪設想,情況危急!指導員陳立富急中生智,急忙站在駕駛臺上搖動信號旗,向敵船發出信號,叫他們馬上停止射擊,並告訴他們,我們是“自己人”,要他們過來“配合行動”。敵人信以為真,不打了,過來了。當時,敵方有4條大機帆船,我方僅有1條小艇;敵每條船上約50人,***200人左右,我只有12人,而武器裝備的懸殊就更大了。拉開對打,我方肯定要吃虧,可眼下不打不行了。
敵船越靠越近,414艇將25炮對準了較大的壹條二桅敵船。正當敵人對我進行觀察的時候,指導員陳立富把信號旗壹揮,喊了聲:“打!”頓時,壹連5發炮彈擊中敵船,緊接著,艇上全部火力猛烈齊發。敵船右機被打壞,掉頭就跑。趁此時機,船體受了傷的我方貨船全速向南駛去。貨船脫險了,但這時,漁船的先頭船隊已來到白沙灘海面,414艇還不能離開。壹時被打懵了的敵人見只有壹艘小艇,就不跑了,掉轉船頭以兩船為壹組,分左右向414艇兩舷撲來,頭門山島的敵人也開始向我開炮。敵我兵力懸殊近20倍,形勢對我很不利,怎麽辦?打,只有打!大家壹邊打壹邊向兄弟艇發信號。為了保留幹部,指導員陳立富叫艇長楊嶽到機艙去,萬壹自己倒下了,他還可以接替指揮;再者,操舵很重要,他下去還可以幫助操舵兵操舵。
戰鬥激烈地進行著,艙面的彈藥需要及時補充,戰士王維福忙著搬運炮彈。當他正在炮位上拆炮彈箱時,壹塊彈片飛向他的食指。他第壹個受傷了,但他根本沒當回事。敵船越逼越近,連船上的敵人面孔也看得清清楚楚。沖在最前那條船上的敵人,自以為得勢了,趾高氣揚地站在甲板上亂嚷嚷,要414艇投降。陳立富向在艙面上的各戰位發出命令:“註意!輕武器配合其他火力,聽我的口令,先把沖在左舷前面的那條船打下去!”隨著開火的命令,414艇上的所有火力壹齊射擊,敵人當即死的死傷的傷,慌忙掉頭逃離。左舷的另壹條敵船還在往前沖,子彈打在414艇的甲板上,乒乓直響。“把這家夥也打下去!”隨著陳指導員的命令,艇上的火力又轉向這條船。王維福端著機槍打完壹梭子彈,突然壹發炮彈在艇的左側爆炸,壹塊彈片飛進了他的下顎。他左手托著機槍,用右手往傷口上使勁壹摳,把那塊蠶豆般大的彈片強摳了出來。隨即,他又迅速壓上第二梭子彈繼續掃射。其實,這時他的右臂也已中彈,只因戰鬥太激烈,竟然沒感覺到。414艇在海面上巧妙地運動著,壹邊避開敵人的射擊,壹邊集中火力打擊敵人,第二條敵船也終於被打退了,但艇上也有半數人員受了傷。彈藥手李長根耳朵被炸;主炮長楊同根頭部中彈;副炮手黎飛右腿被子彈打穿;輪機兵劉鶴的頭部也受了傷……然而,就在414艇與敵船戰鬥之時,長達10華裏的漁船隊伍,平安地通過了白沙灘海面,向南駛去。
左舷的兩條敵船被打退了,右舷方向的兩條敵船在頭門山敵人炮火的支援下,瘋狂地向414艇發起了攻擊。414艇多處中彈,但指戰員們仍然堅守戰位,浴血奮戰。突然,“轟!”壹聲巨響,艇體猛地壹顛,頭門山敵人岸炮打來的壹顆炮彈落在了掛在艇尾的油桶上。隨著油桶爆炸,巨大的火苗騰空而起,頓時後甲板燃起壹片烈火。陳指導員壹邊命令副艇長帶兩人滅火,壹邊指揮其他人員繼續戰鬥,同時,他還告誡指戰員要註意節省彈藥。就在副艇長帶人準備滅火的時候,巧合的事情發生了。隨著“轟”的壹聲爆炸,艇體又猛地壹晃,敵岸炮壹顆炮彈再次擊中了414艇。這顆炮彈正好落在艇尾的水櫃上,把盛有2噸淡水的水櫃打了個大窟窿。頓時,巨大的水柱迸射出來。但這水柱不偏不差,正好潑在剛剛燃起的大火上。轉眼間,騰起的大火熄滅了。從油桶中彈起火到水櫃中彈滅火,整個過程不到1分鐘,演出了戲劇性的壹幕。“右15度!”陳指導員壹聲令下,414艇迅速轉彎,直指右舷敵船。“同誌們,打啊!”全艇人員怒吼著,紛紛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老炊事員陳金堂以前沒打過重機槍,此時,他把著艇上唯壹的壹挺重機槍,“噠噠噠噠”地朝敵船猛烈射擊。突然,子彈卡殼了,他急得滿頭大汗。王維福見狀,提著輕機槍急奔過來:“老陳,我來排除故障,妳用我的輕機槍!”剛接過王維福手中的輕機槍,陳金堂不幸中彈倒下,但他仍然咬著牙,吃力地對王維福說:“壹定要把敵船打下去。”“打!”副艇長賀心朋接過老陳手裏的輕機槍吼叫起來。頓時,壹梭梭子彈、壹發發炮彈,向敵船覆蓋而去。敵船的火力馬上被壓制了,掛在船尾的“青天白日”旗也被打了下來,這條受到了重創的二桅敵船扭頭開始回逃。與此同時,敵人另壹條三桅船,也正向414艇沖來。王維福把著重機槍正在射擊,壹個彈片猛地飛進了他的手掌。看著敵船已近,他顧不上包紮,順手抓下炮位上的紗布將傷口按住,緊咬著牙關繼續向敵人猛烈射擊,這是他第4次負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