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創作最怕缺少的是什麽？

從事文藝創作的人被稱為作家，作家要創作出優秀的文藝作品，需要的東西太多了。壹個作家要有豐富的知識，要有很強的語言文字能力，要有豐富的生活經驗，要有激情、想象力、創造性……

野狐以為最重要的還是要有良心， 知識分子是社會的良心，作家更是社會的良心。 壹個作家如果確實社會責任心，作品藝術性再好，社會價值也不大；更有甚者，對社會有害無益，就更要不得了。

古人講“文以載道”，強調的就是文藝的社會教化功能，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提出“文藝要為人民大眾服務”的創作方針，其實也是指出了文藝的社會功用。

功利至上的今天，不少作家只盯著市場，盯著銷售量，發行量，盯著收入搞創作，壹味地迎合大眾，取悅大眾，娛樂至上，忘記了教育和引導大眾，丟失了社會責任心，有的甚至喪失了良心。

文藝創作最怕缺少的就是文德，就是良心，也就是社會責任心。

文藝創作最怕缺少的扣人心弦的元素，倘若作品沒有靈魂，不管多長，藻辭多美，都難以觸動觀賞者贊同。

成功的文藝作品，從來都是精益求精、慢工出細貨，以新穎和獨特的題材呈現在大眾視覺。當然，也不排除有個別天才可以壹揮而就。

文化創作大多數離不開對日常生活的感悟，無可否認，樸質、接地氣的作品是最符合大眾的口味。

因此，我認為，正能量的作品值得弘揚。而陰暗面的需要揭露。既要寫贊歌，也要將灰色地帶呈現，以便觀賞者更能辯清是非曲直。

簡單的說文藝創作最怕缺少的是，生活與靈感。

首先，任何文藝創作都必須源於生活，沒有生活的體驗，沒有長期生活的積累，就難以寫出高於生活，感天動人的作品。如國內外許多著名作家，在創作前都是在經過幾年或多年長期生活積累的結果。

其次，是創作靈感。任何文藝創作都需要作家有創作前的靈感。這個靈感有時被認為是瞬間產生，其實作家是在長期生活積累的基礎上產生的，所以，可以說靈感是生活積累與創作欲碰撞的火花，也可以說，是作家自己創作前沖動，這對作家來說非常重要，靈感可能在作家確定創作主題，動筆之前有很多個，或者經過作家很長時間或者很多次的優選取舍決定的，也是促使作家動筆寫作前整個構思過程中最重要的那種沖動。

關於名氣

我懷念著壹位先生，他是教現代藝術思潮的。往往以談家常的輕快，他給我們先講壹些正在巴黎預演或演過的戲劇、電影或首展，或是正在展覽的雕塑、擺設或繪畫，做實例，然後應用美學的原理原則到這些實例上，或者從這些實例裏闡揚美學的原理原則。我們就常常先聽了他的課再去看。至今，每當藝術欣賞上汲取到了壹些領悟或喜悅，波瀾了的心驗的幸福，我總愉悅的思念起這位歐洲先生的。他那豐采、聲調、走相和不經意的修飾，都歷歷如在目前；我像剛聽了他的課壹般親切。可是這位歐洲先生的姓名，不像歐洲那樣出名，我卻忘記了。

遺憾著自己的健忘，對不起先生，我卻期盼著藝術工作者們——尤其陷入在習作中的同誌們：須註意他目印進人們心裏去的印象的深刻，少關切名氣的夙雕。沒有比蒼蠅更有名的；到處有熱天，到處有它們的聲音和足跡；飛近漂亮女人身邊的機會也比妳更多，參加盛大宴會的機會也比妳更多。妳是寂寞的，我知道。——我又怎能知道。既然妳沒有名氣，所以妳實在太寂寞了。可是“蒼蠅拍”在和尚的手裏也不算是殺生的工具：提到的樂施吧。

是的，更有這類人，笑開嘴巴像壹只破鑼，見誰都說：“三保太監親口罵我忘八蛋”；是“三保太監”！有名氣的人，“親口”罵的，他恭喜自己；他就是為了要享受這壹聲最依心的稱贊而做人的。而妳，不是“三保太監”，壹保也不是，只是壹個無名小卒，為鼓勵而給他以誠實的稱贊，雖然也是“親口”的，他倒代替感謝，說妳在拍馬屁了；因為他知道：妳是壹個真的無名小卒，並非假的。但妳也有權利知道：他是壹個真的忘八蛋，並非假的。大家不假，都不吃虧。如果因為他笑，妳心中為自己的無名而煩憂，說明黑人與黑人黑夜激戰了。

“只覺無顏對俗人”麽？是的。所以當名氣從埋頭苦幹中自然的生長起來的時候，妳也不必把自己掩抑像井水從井底下湧出，是勤勞動的果實。井裏應該有井水。掘井的人也應該喝井水。掘井的人所以驕傲：井水掘出來了。而即使像那為了井水而掘井，為名氣而埋頭苦幹，也很正派。但這“頭”究竟“埋”在那算了？真正埋在勤勞的工作裏了麽？還是只埋在棉被裏或浮囂的虛榮中呢？這是必須弄清楚的。

壹個朋友講——壹段笑話。說是有壹個記性壞極的解差，他押解壹名和尚去到充軍的遠方，開壹片賬，每天發腳之前查壹查：草帽壹頂，枷壹具，和尚壹個，“我”壹個。這和尚知道他是把他自己也像草帽壹樣記在賬上的，怕像草帽壹樣也會遺失。有壹夜，等他壹睡熟，就刨光他的頭，把枷鎖在他的頭上，逃走了。第二天起來，他查壹查：草帽壹頂，枷壹具，都在；和尚呢？摸摸頭，刨得溜光，和尚也在；“我”呢？找來找去，“我”卻不知哪去了。他就到今天還在找尋他的“我”。

而我們在工作中，不要遺失自己；在名氣大小這類事情上，則是不必找來找去的，——管它“我哪裏去了？”吧。人間並不缺乏這樣的人：他們像書壹樣的沒有聲音，也像書壹樣心裏包含著聰明；他們散在遠遠的角落裏，也無聲的就近在妳的身邊；所以，妳並不寂寞，當妳真正在埋頭苦幹著，是有人知道的。

有些人跑幾千裏去采壹朵花——求名去。花比他的年齡更先雕。我們走在路上，則另有更大的目的。我們走在路上，天下雪了，就帶幾朵雪花歸家，不拂掉也算了。

羅曼·羅蘭先生五十多歲才出名，這不算是早。《論衡》作者漢朝王充壹千（？）多年才出名；這也不算遲的。不苦幹才是遲啊。

藝術工作者的氣質的壹面，就在於不關心名氣不名氣，——這才是灑脫，像我們那位歐洲先生那樣的。

我懷念著他。敬愛著實至名歸的先生們——和同時代者們，我卻是，願望著我有更多的——像這位歐洲先生壹樣的先生。

捉裁織

上海灘上沒有才幹的癟三，因為才幹沒有就獻身於壹種很安分的行業：拿壹根底下插著壹枚針的短短小竹竿（比哭喪棒細些，比有的大藝術家手杖更細些），縮頭拱背，在人行道上“塔塔塔 ”腳底板拍聲音，跑小步急急的走，找煙蒂頭，就用小竹竿下端的針刺起來，就放進香煙罐子裏，積多了，賣給擺在黃浦江邊卷蹩腳紙煙的小攤。

這就叫“捉裁織”，便是說捉蟋蟀。

電車停大站久些，要掃壹掃，捉裁織的就跳上去捉裁織，順便也就趁壹次不開的頭等電車。那就常常被賣票的連人帶灰壹起掃下來。被掃下來了呢？就在灰堆裏捉裁織。

每種工作大都比做它的人高貴些，因為工作使人生活；文學崇高於文學家，捉裁織的身份也不如裁織。但人給工作以生命，所以先有崇高的文學家而後有文學的崇高，裁織的價值也因從之者被掃在灰堆裏忍辱，而才被發覺。

某種裁織有的較之年青摩登太太的老年丈夫更幸福：漆著口紅呢。可是半根就被丟掉，躺在地下冒淡煙，像小白臉倒在床上出虛汗，摩登太太點起另壹支煙。有的從善良的嘴唇上摘下，要燒焦不造謠的嘴唇了才被忍痛猛吸最後兩口丟掉。煙蒂頭也有各種身世和命運。壹樣被丟在街上的捉裁織的拾攏它們仍舊卷成煙，再燒成煙蒂頭

小孩子點燈籠去捉的裁織秋風起，才有的（所以小孩子當心妳們的興趣和燈籠被秋風吹熄）。癟三用小竹竿捉去的裁織那是壹年四季季季有，因為四季都有各種人吸各種煙，從各種門裏走出來，朝向著各種願望行走在人行道上；人吸煙，又總春夏秋冬四季都要丟煙蒂頭。所以捉裁織的吃飯，雖然不是三百六十五天倒也是十二個月的，而且還吸上等香煙：撿好的裁織捉來自己吸（這時候他瞧不起吸“非”上等香煙不造謠的嘴唇）！再弄滅火丟進罐子裏。於是就產生壹種很灑脫的人生哲學：“討飯三年，八轎擡他做官去，也討厭！”叫把轎子擡到人行道上老爺捉裁織。

這種行業似乎沒有大出息，可也好像不傷人，甚至還有益於人行道清潔。當然的，並非是不想傷人才捉裁織，也不是壹捉裁織就不想傷人了，是那根小竹竿只配刺煙蒂頭，挺不出來耙子，是這種行業本身決定於人行道清潔有益。故君子忙於改行。有那根手杖應該削得細些、更細些。

太安分也許會埋沒才幹：合理的野心可能發揮以至提高才幹吧。所以我們贊成癟三往上爬：由小癟三而“白相人（流氓）”，而“大亨（流氓中之佼佼者）”；從賣爛香蕉，到開大銀行。

可是壹下子開不起大銀行怎麽辦？那就艱苦奮鬥捏根小竹竿，還是捉裁織倒有上等香煙吸。

* * *

我也吸紙煙，就只有這壹點像毛主席。有時候半夜裏滿窯洞大捉自己丟掉的裁織，比工作學習生產積極得多。我這窯洞裏沒有人行道；所以裁織較之點燈籠去捉的更稀少。捉著壹支歡喜大於加津貼，精神百倍，感想也就“豐富”，隨煙氣繚繞而飛散。有些感想很固執，不飛散，就留下在朋友的禮物，壹本小冊子上。現在快留滿壹冊，取個總的名就叫《捉織》；意思很幹脆：不開大銀行，只賣爛香蕉。

我是愛嬰者：每天總有幾句話想說出來讓它像孩子壹樣成長，可是總悶死它在死屋似的沈默裏了。死屋要開門，有東西要走出來；將來也許從這小冊子中摘出壹些固執的感想就正於大雅。《左傳》上說“善鈞從眾”，不知是否這麽解釋：當雙方意見壹樣的有價值（“善鈞”“鈞”），這時候才服從多數（“從眾”）吧。我那感想大都很可笑的。但好在全世界不止壹個人會笑，因為可笑的事不止壹件，可笑的人又何止壹個。波浪從海裏翻起打天，嘩然的仍舊碎進海裏去，碎的不是天，究竟飛走幾滴水？我們是海，嘩然的笑別人的笑聲也就是自己的波浪。全世界最後壹個可笑的人尚未出世，壹如最後壹盞燈還沒有吹滅。要海不被自己的波浪所打濕嗎？又是難的。

像寫大著作先來壹篇序言：有個排場威風些。是為序。

鞭屍

穿起新制服而且居然又是所謂幹部裝，我突然戰栗了壹下，因為感覺到我外觀全是新的了：新制服——新形式。我們心裏仍舊是舊的：舊習氣——舊內容。

我的每壹種發黴發毒生銹的舊內容都穿起革命新制服，出現在會議上，騎在馬上，住在高爽的山上，走在路上，在談論著、在笑著。

我隨處都遇見著我，相互敬禮。有地位高的來了，我丟開沒有地位的。有地位更高的來了，我丟開地位較低的。我不走平地，總在應對著，還處在爬蟲時代。

生在橘子皮裏面的應該是橘子，不會是桃子。橘子有它自己透露秋天要來了的顏色。荷葉與藕又是相稱的。而我新形式舊內容，這是劊子手，血汙的刀插進在革命的刀鞘裏。

我頭又被掏出來（我的反對），另外的戰士還以為被嘲笑者也有錯吧，嘆息著；假戰士害怕這把刀的鋒芒，更堅定他死有余辜，用嘲笑來回憶他。其實我們應當笑的時候竟有這麽多麽？

壹只腐爛的果子比我誠實：它心裏爛了皮也爛的。——而我穿上革命軍裝就是革命同誌了。

梅毒的細菌比我誠實：它們爛進五臟六腑的底裏去醫生也看不見，可也爛出手背鼻端等等遮蔽不住的皮膚外面來，只有愚人是不看見的，只有盲者是看不見的。——而我穿上革命刀鞘就是革命武器了。

天天與病人相接觸，醫生自己也要生病的。可是病人不可穿起醫生的白衣服就給醫生開刀去。而我在風裏揚起這件飛滿血跡的白衣服，還說這就是我的紅戰袍了。

我有數不清的我；

有無數個好的，

有更好的無數個。

——是真有無數個好的和更好的無數個的。但是也有壞的和更壞的都也在我的血管中循環著。我要清壹次血。

我要輸進鮮是正真體湍急的血液——真正是馬列主義的血液。

我要在由這種血液所匯流而成的大海中不發現壹個泡沫不純潔。

我不允許這種血液只流在我的皮膚的表面和我的嘴邊冒充戰士勇敢受傷，冒充戰績；我壹定要它流進到我的四肢百骸裏去像雪飄進雪裏，雨淋進水裏，不見了，似乎是消滅自己其實是擴大自己，使我成為真正是新的人種之壹。

我不允許馬列主義只是壹套新制服：我要它壹定化為我的全身的新皮肉。

我要像研究古生物學似的不怕發現人類的始祖是獸類，從事“地下發掘”研究自己，不怕發現自己的獸性，——既然委實是有獸性遺留在人性裏，像謊話滲進在誓言裏，股票夾雜在詩篇裏。我要重新給予數千年來數萬年來每個“地質時代”的我以應分的報答與“報應”。

為的要每壹個好的和更好的我啊都能夠生活得從從容容的，都有機會更發展特長與個性的，都不再像永遠不掛老是被卷起著的畫幅似的，我就將把壹切舊內容的我全從所有的新形式新制服新刀鞘中拉出，“鞭屍九百”“棄於市”，“殺壹儆百”。

我的家世有光榮傳統的過去，現在又正處在空前艱苦的鬥爭中，它的未來又是無限的輝煌。

——是真有無限的輝煌的。

被這光榮所撫育，被這輝煌所照耀，我要日甚壹日與這鬥爭事業，而將為暴露自己、鞭撻自己，進而重新認清自己、重新安排自己，正也將是這鬥爭的艱苦中重要的壹個，必要的壹條火線。

個別的至多部分的我壹與走得最快的相比較速度幾乎是倒退。可是樹大，葉子掉下來多，隊伍大人也掉下來多些：我們掃葉子心裏只有惋惜沒有仇恨，等候掉隊的追上來也心裏沒有仇恨只有惋惜的，——雖說人對樹並非專為掃落葉，而參加隊伍的初願更絕不是要被落後的所生殺予奪指揮作戰而尊之為將軍的。

路是長的呀；瘦馬的鞭子打在好馬身上，壹樣可以催它飛奔得更迅速，更遼遠了。

《人民日報》（1957年9月5日第二版）刊載罔顧事實的題為《效忠丁陳集團鼓勵右派進攻宣揚托派理論（肩題）李又然是反黨醜類的幫兇（主題）》壹文，曾假借李又然之名“引用”文字，表明憑借白紙黑字真憑實據而作，所以由此——上報中央、下發全國。

但是，復核真版原件決然不見被加引號原文字句，所謂“引用”實為栽贓。該文郭小川經手，他在引號中用語，不是李又然原話——李又然沒寫過“馬列主義只是壹套新衣服”，李又然原句是“我不允許馬列主義只是壹套新制服：我要它壹定化為我的全身的新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