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七歲那年,不知為什麽,突然得了壹場大病,母親帶著他看了很多,都不能確診。那是壹種很奇怪的病,
沒有人可以說得出病名。
像所有求醫的父母壹樣,只要打聽到壹絲希望,母親就不惜壹切去償試,就這樣試了很多藥,都沒作用,小孩
的病逐漸惡化,原來瘦弱的身體壹點壹點越來越幹瘦。到後來小孩已經無法站起來了。治病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
壹天,母親打聽到很遠的地方有個老中醫他的藥可以治好小孩的病,小孩服過壹點點後,果然有些好轉。只是老中醫的藥很貴,母親變了家裏所有能變的東西,只有母親每天靠上山砍柴,這種最原始的手段維持壹家的生計。
壹般人的中藥都是熬了三遍就棄渣,可是母親往往要熬七,八遍,淡到實在沒有藥味了才舍得倒掉,男孩發現母親每次都把藥渣
倒在馬路上,被路過的行人踩得稀爛,他問母親為什麽,母親告訴他,路人踩妳了藥渣,就把妳的病氣帶走了,這樣妳就好得快些。
男孩說,這怎麽可以呢?我寧願自己壹個人病,也不想別人得這個病,果然以後母親不再把藥渣倒在馬路上了。
日子就在母親無數的砍柴與期待中壹天天過去,有壹天男孩發現自己能夠站起來了,他跌跌撞撞地沖向後門,想把這個消息
告訴還在深山砍柴的母親。
推開門,是壹條通向山裏的小路,水晶壹樣的月光靜靜垂下來,路面鋪滿壹層稠厚稀爛的東西,是藥渣,那條路少有人走,
只有母親每天砍柴時經過。
驅車從千裏之外的省城趕回老家。“我母親得了什麽病?嚴重嗎?”他急切地問主治大夫。
大夫看看他說:“胃癌晚期。老人的時間不多了……”
楊帆頓時淚如泉湧。
出了診所,楊帆立即用通知副手,從今天起由他全權負責事務。楊帆要在母親最後的日子裏陪伴在母親身邊。
父親早逝,為拉扯他們兄妹四個長大,母親受盡了千辛萬苦。母親的腹痛是從兩年前開始的,楊帆兄妹曾多次要帶母親到省城檢查,每次母親都說:“不就是肚子痛嗎,檢查個啥,吃點藥就好了,媽可沒那麽嬌氣!”母親總是這樣,生怕拖累兒女,生怕影響兒女們的工作。
楊帆開始守在母親的病床邊。母親每天都要受病痛的折磨。楊帆想方設法轉移母親的註意力,減輕母親的痛苦。他跟母親聊天兒,給母親講壹些有趣的事情,用單放機讓母親聽戲……有壹天,陪母親閑聊時,母親忽然笑道:“妳兄妹四個都讀了大學,妳妹妹還到美國讀了博士。可媽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認得,竟然也過了壹輩子。想想真是好笑……”楊帆腦海裏立刻跳出壹個念頭,就對母親說:“媽,我現在教妳認字寫字吧!”媽笑了:“教我認字?我都快進棺材的人了,還能學會?”
“妳能,媽。認字寫字很簡單的。”
楊帆就找出壹張報紙,教母親認字……
他手指著壹則新聞標題上的壹個字,讀:“大。”
母親微笑著念:“大。”
他手指著另壹個字:“小。”
母親微笑著念:“小。” 病裏所有的人都向這壹對母子投來了驚訝、羨慕和贊許的目光。 隔了幾天,楊帆還專門了壹個生字本,壹枝鉛筆,手把手地教母親寫字。母親寫的字歪歪斜斜,可是看起來很祥和,很溫馨。當然,母親每天最多只能學會幾個最簡單的字。可是母親饒有興趣地讓楊帆教她寫他們兄妹四人的名字,寫那幾個字時,都是滿臉燦爛的笑容,不像壹個身染絕癥的人了。
壹個月後的壹個深夜,母親突然走了。那個深夜,楊帆太累了,趴在母親的床邊打了個盹兒,醒來時,母親已悄然走了。
母親是面帶微笑走的。母親靠在床邊,左手拿著生字本,右手握著鉛筆。淚眼朦朧的楊帆看到,母親的生字本上歪歪斜斜地寫著這樣壹些漢字:楊帆楊劍楊靜楊玲愛妳們。“愛”字前邊,母親塗了好幾個黑疙瘩。
母親最終沒有學會寫“我”字。
幾天來吃飯時喉嚨常常感到辣的痛感。在母親的反復催促下,妻子陪我在街道衛生所做了壹次檢查。檢查結果讓我目瞪口呆,稱我患上了致命的“喉癌”。當時我眼前壹黑,萬念俱灰。精神惶惶忽忽地回到家,強打精神對母親稱沒什麽大事。在判處“死刑緩期執行”的日子裏,我躺在床上靠數屋頂的椽子打發日子。
盡管我把病情對母親守口如瓶,可時間不長母親還是知道了。年僅八旬的母親抱著我哭啞了嗓子.......唉,眼看著白發人要送黑發人了。
從那以後,母親都跪在她供奉的菩薩面前為我祈禱。見此,我滴血的心頭像撒了鹽。那天,我躺在床上發呆,兩眼紅腫的妻子來到床前,吞吞吐吐地對我講母親這幾天不吃不喝好象患病了。我壹聽就急了,來到母親面前提出要陪她去看病。她聽後連連擺手拒絕。我明白,她不再給已負債累累的家庭增加經濟負擔。夜裏,我含淚向妻子提出陪母親去看病,有生之年再盡最後壹次孝的要求,妻子含淚點頭。第二天早晨,妻子謊稱去給我看病,想讓母親陪著壹塊去,母親果然中計。到後,怕母親看出什麽破綻,我硬著頭皮做了壹次檢查,才哄著母親做了壹次細致的體檢。
下午結果都出來了,我抓過壹看驚呆了:我患的是喉炎而不是喉癌,母親卻患有胃癌。母親知道化驗結果後,跪在的院子裏老淚橫流:“謝謝菩薩成全.......”見母親在地上長跪不起,妻子抽泣著對我說:“自從妳病後,媽每天晚上都向菩薩祈禱,把妳的病轉道她身上......”她從口袋裏掏出壹把黃紙條:“妳看看這些都是母親讓我寫好供她焚燒的。”我抓過那紙條展開看去,黃紙紅字格外醒目:菩薩顯靈,母命換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