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之鼎本是揚州興化人,後寄籍江都。因揚州、江都古稱廣陵,故自稱"廣陵"人。後入京供奉內廷,譽滿京師,秦祖永在《桐陰論畫》中提到他時,說"壹時名人小像皆出其手"。然對其生平,畫史記載極略,可能因他是宮廷畫家而非文人士夫之故。所幸其結識的許多名士在詩文或題畫跋中,披露了他的壹些行跡。
禹之鼎出身貧寒,鹹豐《興化縣誌·禹之鼎傳》記:"幼微賤,落拓不偶。"十余歲時曾為李氏"青衣"。《清碑類鈔》載:"初為李氏青衣,公事畢,竊弄筆墨,主人教其專習繪事。"李氏為興化四大姓之壹,是明末吏部尚書李春芳後裔,族人多善繪畫。
禹之鼎在李家當童仆,主人教其習畫,這就是他的畫業啟蒙。畫史記他"幼師藍瑛",可能就是由主人傳授藍瑛的筆墨之法。禹之鼎20余歲時,肖像畫在家鄉已小有名氣。他結識了不少名人和畫家,並為他們畫像。
他23歲時曾為吳偉業寫照。吳偉業是著名詩畫家,時已60余歲,請後生禹之鼎寫照,可見對禹氏的器重。康熙十三年,學者徐乾學來揚州,與書法家姜宸英、詩人汪懋麟集飲於汪氏"愛園",禹之鼎應邀出席,為此次聚會作《三子聯句圖》卷。28歲的禹之鼎能參加這樣的聚會,可見其畫名之顯。
禹之鼎在康熙中入京任鴻臚寺序班。鴻臚寺是專司朝賀慶典禮賓的機構,"序班"是掌管百官班次的官員,負責侍班、齊班、糾儀與傳贊等儀節,官秩為從九品。其官位甚低,但他專司繪肖像的工作,與壹般序班不太壹樣。
當時國力強盛,藩屬、外邦不斷來人朝貢,均由鴻臚寺接待,每次來朝覲見的主要官員,都要由畫家繪肖像留底,禹之鼎即任此職。吳暻《西齋集》卷二《廣陵禹生王會圖歌》序曰:"
康熙丙寅、丁卯間,朝鮮、安南、琉球……凡十國,其國王李琮等各遣使入貢,故事大鴻臚引使臣見朝畢,賜宴禮部,時東海公官禮部侍郎。公之客廣陵禹生之鼎,善人物。公陪宴日,輒命生囊筆以隨,生從旁端視,疊小方紙,粗寫大概,退而圖之絹素。凡其衣冠劍履,毛發神骨之屬,無不畢肖,圖成,公取汲冢周書王會篇之義,命曰《王會圖》。"
禹之鼎不僅為入貢使者畫肖像,還曾肩負繪像使命,隨汪楫等出使琉球。出使琉球是禹之鼎壹生中最顯赫的事跡。其譽滿京城,也與此次出使有密切關系。康熙二十年冬,琉球來使請封,二十壹年四月,朝廷擇定正使汪楫和壹名副使,八月離京至琉球冊封其世子尚貞為琉球國中山王。禹之鼎隨冊使至琉球,《王會圖》序中即記:“禹生天才雋妙,無愧古人。今官鴻臚序班,方充琉球伴使,銜命入閩。”
禹之鼎於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隨汪楫返京。鹹豐《興化縣誌·禹之鼎傳》載:"康熙中授鴻臚寺序班,隨冊使至琉球,名播中外。"此後其創作步入鼎盛期,京城名人紛紛請他畫肖像。《江都縣續誌》記:"都下名公通人描畫殆遍。"他結識了更多名士,並為他們留下著名的珍貴圖像,個人修養和畫藝也進壹步提高了。
禹之鼎創作的肖像畫數量甚多,且多為名人。康熙二十三年返京不久,即為曹寅畫《棟亭圖》,曹寅即曹雪芹先人,官兩淮監政,為康熙寵臣;二十四年為陳廷敬畫《燕居課兒圖》,陳廷敬官大學士,工詩文。
康熙二十七年為朱彜尊之子畫《胡波吹笛圖像》;二十八年為朱彜尊畫《小長蘆釣魚師圖》,朱彜尊為著名學者;同年為高士奇畫《江村南歸圖》卷,高士奇為著名鑒藏家,官至禮部侍郎。這些名人像均刻畫精細,形神畢肖。
禹之鼎聲譽日隆,但絡繹不絕的求畫和限時急索的逼畫,使他不堪重負。40余歲時遂有南下之行。張庚在《國朝畫征錄》中記載:"有戚畹策騎來召,急甚,之鼎南人,既不善騎,加以奔促,固以委頓矣。至府拜謁未起,即傳命寫小照,蒲伏運筆,殊有煎茶博士之辱,遂決歸計。"
康熙二十九年春,徐乾學休致回籍,編纂《壹統誌》,邀請禹之鼎隨行,為誌配圖。這是壹次很好的脫身機會,他欣然應允。禹之鼎於康熙二十九年(1690)南下,至三十四年(1695)北歸。在此期間,他主要隨徐乾學居洞庭,與文人酬往,創作較自由。所畫除肖像、雅集,還有花卉、山水等,傳達的情思也閑適高雅。
康熙三十三年三月三日,徐乾學邀錢陸燦、孫旸、徐秉義等12人,修禊於遂園,請禹之鼎畫《遂園修禊圖》卷。此圖描繪這些德高望重的宿儒,仿蘭亭故實,修禊遂園、飲宴三日、賦詩雅集的景象,意在傳達文人的高蹈情致。
徐乾學在康熙三十四年逝世,禹之鼎於康熙三十五年回到北京,後壹直寓居京城。他繼續畫肖像,許多著名書畫家也紛紛與他合作,或補景,或題詠,留下了許多傑作。他與壹些著名書畫家往來更加密切,不少名士欣然為其題詩,如紮尚任為《江鄉釣叟圖》題詩;王世禎、宋犖、宋至為《洗竹圖》題詩;查慎行為《八瞽圖》題詩等。他以卑職而躋身於文人書畫家之列,實非易事。
晚年,他已功成名就,但仍孜孜不倦地拓展畫路,試創新格。他認真臨摹前人名跡,從中探索新畫法;在肖像畫領域辛勤耕耘的同時,還涉足仕女、花卉、山水等,力求開拓新題材。雖然這些題材並未成為特長,晚年變法也未顯成效,但可看出他對藝術的不斷追求和進取精神。
禹之鼎的肖像雖獨步畫壇,但從學者不多。當時在文人山水盛行的風氣下,需經過長期艱苦訓練的肖像畫,為文人畫家所不屑和不敢。故求畫者雖多,從學者甚少。所以,名重壹時的禹之鼎未創立新的肖像畫流派。惟有壹位禹秉彜所作的《把釣圖》卷,畫風與他十分接近,其姓氏、籍貫亦同,可能是禹之鼎的後人或族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