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海的環保故事我早就聽說了。黑頸鶴來草海過冬的那天,記者趕到那裏,恰好是當地環保人士例行向草海自然保護區管理處報到的日子。14草海環保人士算了兩個多月。他們驚訝地發現,今年有846只黑頸鶴來草海過冬。
“前年是768,去年是754。今年是最頻繁的壹年,”草海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處處長於永清說。“黑頸鶴越來越喜歡我們草海了。”
“誰來保護我們?”
草海有著環境破壞和人鳥沖突的歷史。50年代草海部分排幹,之後1972湖水幾乎全部排幹。從1956到1982,草海流域森林覆蓋率從36%下降到10%。到20世紀70年代末,幾乎所有的濕地和水禽都消失了。1975年,只有35只黑頸鶴在草海越冬。1982期間,草海湖泊恢復,大量黑頸鶴等水鳥回歸草海,但不斷上漲的水位淹沒了當地農民新建的農田。到了1991,農民通過挖溝養地,把大片沼澤地變成了農田,黑頸鶴失去了覓食環境。草海附近的村民也以在草海捕魚為主要生活來源,搶走了他們的壹種主要食物。為了保護黑頸鶴,草海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處最初禁止村民捕魚。
在草海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處工作了近20年的關在回憶最初的保護工作時,向記者講述了禁漁的故事。
“那是在1987,我們去江家灣收漁網的時候。為了不被農民發現,我們半夜分兩條船進去。船上收網後,天快亮了。這時,七八條農民的船向我們劃來,圍住我們,把我們趕到岸邊。"
“我們被迫上岸,有農民從後面扔泥巴,但回頭壹看,扔泥巴的人被其他農民蓋住了。帶頭的農夫看到我們收在船上的漁網,問:“如果給澤腦,我們吃什麽魚?“妳要保護澤腦,哪個來保護我們?”
“那次我們被包圍了壹整天,壹口水都沒喝。後來,這八名帶頭的農民被當地公安局拘留。但放出來的時候,江家灣全村人都親自在派出所門口迎接,給他們穿上紅衣,放鞭炮,讓人覺得他們是村裏的英雄。”
“還有壹次,草海管理處的宣傳車到東山辦事處王家大院放電影,宣傳禁漁令。電影直到午夜過後才結束12。工作人員開車回去的時候,在離村子不到壹公裏的路口中間,壹塊重約500公斤的大石頭擋住了去路。大家下車準備搬石頭的時候,發現上面有壹泡屎。無奈之下,大家努力慢慢把石頭搬到路邊。在搬石頭的同時,大家都喘著氣,聞夠了屎的味道。回管理處的路上,大家都沈默了,但大家都感覺到村民的對抗情緒越來越重。”
那些住在海子附近的村民依靠草海的自然資源維持生存。據管理處統計,1984草海當地農民現金收入平均不到250元。“民以食為天”。海子附近的耕地和海子裏的魚蝦是農民的主要生活來源,他們世世代代以草海為生。
“在當地村民的溫飽問題還沒有解決的時候,讓他們為了保護環境,保護黑頸鶴而放棄溫飽是不可行的。最終的結果是農民敵視環保工作,反對環保人員。”關分析道。
“這還是有點好笑。如果當時賣魚的農民知道妳是管理處的,他絕對不會把魚賣給妳。”
其實每壹次沖突的背後,環保人士也在思考,保護鳥類卻忽視人們的環保方式,能否給草海帶來“和平”。要不要換個方式解決人鳥爭食的矛盾?
在國際鶴類基金會、國際進步組織、國際樂施會、福特基金會等機構的幫助下,從1993開始,管理處開始采用全新的環保模式保護草海,“把農民放在保護和發展的中心,農民是保護和發展的主體”,這是對過去“以物為中心”這種狹義的挑戰。
換句話說,就是把自然保護和農村發展結合起來,讓農民參與環保。當然,這種做法的前提是:讓草灘上的人脫貧。
有了啟動資金,
記者來到祖文芬家時,毛毛正在下雪,祖文芬穿著壹件紅色的滑雪衫,這在當地是很少見的服裝。祖文芬住在六間空的大磚房裏,客廳裏有彩電、音響和電飯煲...電視櫃上有時尚的F4圖片。
祖文芬今年39歲,從白家嘴子嫁到大馬城村的劉嘉湘。熏這裏是草海邊的壹個小村莊。原來她家是劉嘉湘最窮的家庭。壹家五口只有壹間瓦房,兩三畝地。他們主要靠臨時工維持生計,日子很不好過。大女兒小學畢業時,考了全班第壹名,但家裏缺錢,無法讓她繼續讀書。
“大概5年前,在村民會議上,選了幾個最窮的家庭開項目,說可以拿到‘扶貧資金’。結果村裏選了十個人,我們是壹個。"
事實上,祖文芬提到的項目是參與式環保中的漸進式項目。她聽說,要想拿到錢,首先要想好錢會用來做什麽,最好是能賺錢的。於是她想到了在娘家學的做豆腐的手藝。“其實我之前也想做,只是沒有錢。”
祖文芬買了壹些磚和水泥,修好了爐子,添置了鍋、簸箕等工具,在拿到第壹期逐步啟動資金410元後,又買了50斤豆子。第二天壹早,她和丈夫、女兒壹起煮了第壹鍋豆腐,壹個上午就把豆腐賣完了。算了壹筆賬,她當天凈賺8.8元。
從壹天煮壹盆到後來壹天煮兩盆,從壹次只買50斤豆子,祖文芬的豆腐不僅在自己村賣,還在其他村賣,平均每天賺20元。夏天,祖文芬也做涼粉賣。多的時候他壹天能賣四五十塊錢。壹年後,不僅豆腐賣得好,因為豆渣可以餵豬,豬也比以前養得多了。她家壹年賣了20頭豬,賺了8000元。
因為家裏沒錢,祖文芬大女兒的學業耽誤了壹兩年,不過現在已經讀到初三了,成績還不錯。“如果我能繼續讀下去,我當然會讓她繼續讀下去。現在文化很重要。”
作為進步戶,祖文芬還參加了管理處對進步組成員的培訓。"他們教我們記賬,保護海子和澤腦."2000年底,草海管理處到村裏開展基金項目,祖文芬被村民推選到基金管委會。為了表示對管理處的感謝,祖文芬和基金管委會的其他三個女人商量,決定動員全村人把張家山收回來種樹,以保護草海。
進步組織的目標是幫助窮人發展。要確定漸進組,首先要評估村裏最窮的農戶。三到五個人形成壹個漸進的群體,往往是壹個家庭。每個進步團體將接受培訓,填寫壹份計劃,然後獲得50美元的資助。在三個月內工作超過65,438+0,000小時並產生利潤的成功團隊可以獲得剩余的50美元贈款,用於可持續發展。進步團隊必須至少節省20%的利潤來擴大業務。
據有關調查,隨著農民收入的增加,他們的生活水平得到了提高,消費結構也發生了變化。農民們在調查中說,“以前大部分男人抽八個草海牌1,少數能抽10的和盛牌1。現在,大多數男人都會畫‘和盛’,有時他們會畫16張1張‘馳’牌來做生意。女性也會買更多的金項鏈和戒指。”
由於項目的逐步推進,越來越多的婦女走出家庭,從事非農生產活動,家庭成員的角色發生了很大變化。管理處的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因為逐步啟動資金適合做小生意,很多男性覺得拉不下臉,讓女性出來做這些小生意。在江家灣接受小額贈款的65 438+02戶家庭中,有6戶以婦女為主。
如果祖文芬沒有最初的啟動資金,很可能她現在還在為家裏的開銷和孩子的學費發愁。她哪裏有“閑情”去考慮種樹,保護海子?
玉米種子被用作選票。
當記者見到潘時,他不在簸箕灣,而是在草海附近另壹個村莊朱家灣的土路上。“我會跟他們談蔬菜運到貴陽出售的事。我們村的路是新修的,車開進去沒有泥。”
潘是草海東側坡基灣村基金第壹組的組長。“村裏人總* * *選了五次,我每次都沒被選中。
“那麽妳是壹個公正的人?”潘這時謙虛地笑了笑,顯得有些尷尬。旁邊的管理處主任余永清接過話。"不用說,他們村投了他的票。"
由於進步戶範圍較窄,草海地區貧困面較大,管理處將考慮在進步戶之外設立小額貸款、更多農民參與的鄉村基金。1993期間,貴州省環保局與美國國際進步組織、國際鶴類基金會簽訂項目協議。對於每個成功的進步團隊,克雷恩基金會提供100美元的贈款,省政府提供33美元,進步家庭提供25美元。也就是說,漸進戶成功會產生158元的村基金。
管在桂陽的時候告訴記者,村基金剛成立的時候,有幾個問題擺在他面前:“基金誰來管?”“用什麽方式?”“如何保證基金不流失?”他們已經做了調查。在海濱村,村委會提出管理基金,開公司,賣化肥給農民。農民馬上提出疑問:公司賺的錢歸誰所有,貼完書找誰?農民不接受這種經營方式。
“參與式”是管理處經過調查研究後最終采用的資金運作方式。當地村民自行選擇管理人,協調還款利息、還款期限和利息的使用。
潘說:“當時我們把村民選舉出來的管理人員候選人寫在壹張紙上,然後給每個村民發玉米種子。妳可以把妳的玉米種子放在妳想選的那個名字下。”
“妳為什麽不舉手?因為舉手就知道選了誰,得罪人了。”"意思是無記名投票,對嗎?"“對,就是這個意思。”
博萬吉的村基金起步於1998,當時本金壹萬多元。後來每戶集資50元,現在分成三個村民小組。家家戶戶都能借到錢。借來的錢被村民用來買化肥和種子,也用來做小生意。簸箕灣的還款周期為3到4個月。潘說,“貸款基本上可以還清,已經還清的農戶可以繼續貸款。我們的利率是3%,壹年後分發給所有住戶。”
“後來,我們做了村級規劃。在管理處的幫助下,我們在坡基灣列出了七八個規劃項目,然後由村民投票選種子,看哪個項目得票多來決定項目的重要程度。我們先修了進村的路,再改造村裏的井,讓人畜分開喝。設立了壹個900平方米的水禽養殖基地,四周是水泥柱和鐵絲網。不準人畜入內,家家戶戶都在值班。我們村還建了觀鳥平臺。”潘對記者說。
“參與”把平等的概念引入了村民的頭腦,他們開始意識到村民和村幹部在環保問題上是平等的,村民和環保人員也是平等的。村民決定村裏的環保項目,早已形成了全村投票的習慣。在這個過程中,村民自然成為保護草海的主人。
“保護環境可以幫助窮人”
朱希勇是草海邊的農民,戶籍在威寧縣草海鎮朱家灣焦玲組。“我是地道的草海人。”朱希勇這樣評價自己。不過,朱希勇還有另外壹個角色——草海環保主義者。
今年是朱希勇當環保員的11年。作為草海14農民環保人士之壹,初中畢業,算是文化人。用朱希勇自己的話說,他是因為愛鳥才被村民們推選為環保人士的。
“我從小就喜歡鳥。看到受傷的黑頸鶴,就送到管理處,不管有沒有獎金。”朱希勇告訴記者,“送的鳥很多,管理處也給我送了筆記本和筆。”1992年,村民選舉環保幹事時,朱希勇幾乎是全票通過。從那以後,他每個月拿80元的工資,負責觀鳥,數黑頸鶴,宣傳環保。
“黑頸鶴很聰明,過夜的地方總是選在人不近的地方。但對於裝扮成農民的村民來說比較熟悉,所以壹般不會害怕村民攜帶農具。如果拿相機的人靠近,它就會迅速飛走。”
朱希勇的父親是壹名業余環保人士。“不像我父親,他只會認鳥、數鳥,村裏辦紅白喜事我也會給村民講環保知識。我說野生動物不是哪個科的。我不會打架,不會偷東西,殺人會判幾年。”
草海的環保員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工作,經常要做壹些“得罪”村民的事情。朱希勇說:自從他成了環保主義者,每天都有人找他的茬。如果食物被澤吃了,他們會要求他賠償。如果他不付錢,村民們就會去找鳥算帳。“剛開始,村裏人都以為我跟他們對著幹,跟天天跟我吵架壹樣。”朱希勇說。
然而,正是在壹次次的爭吵和爭論之後,村民們才逐漸接受了朱希永和他的愛鳥理念。
作為對朱希永工作的獎勵,他在1996獲得了壹個國際環保組織的600元資助。他用這些錢買了壹個破相機,給村民拍照,壹年賺了幾千元,然後轉行做蔬菜生意,蓋了新房,買了手機。“想想我家所有財產都不值100元。”朱希勇說。
“這麽多年,我和村民們都明白了壹個道理:保護環境才能脫貧,保護不好就脫貧不了。”生於海子,長於海子,朱希永的壹生其實是草海環境變遷的縮影。
農民義務環保工成立於1986,當時有10人。“他們是從各個村挑選出來的,有壹定群眾基礎和社會影響力的農民代表。”余主任說。
後來,環保工作者隊伍不斷壯大,壹些高中、中專學歷的農民加入,職責也從最初的宣傳環保知識、觀察草鳥、防止環境破壞發展到逐步參與選戶、監督管理基金組等事務。
在環保主義者的影響和領導下,他們的親戚和朋友...大批村民主動加入保護草海、保護家園的行列。"誌願環保主義者成了草海和管理處之間的橋梁."關對說:
後記:
來到草海,沒有看到黑頸鶴,我的旅行肯定不完美。在管理處工作人員的帶領下,乘坐木船,迎著寒風,向海子深處的簸箕灣水域進發,這裏有黑頸鶴最大的棲息地。
在海子,聽過太多村民和“澤腦”的故事,但還是很擔心:黑頸鶴遇到陌生人會不會跑不動?壹個多小時後,壹群黑頸鶴出現在我們的視線裏,用望遠鏡數了數——14。“太少了,我們最多能看到幾百個。”工作人員被我嚇了壹跳,解釋道。
為了看得更清楚,也為了拍出好照片,我們不停地靠近黑頸鶴,500米,300米,50米...每次我們走近,我都擔心驚擾了黑頸鶴。然而,看著那個陌生的身影,聽著快門的哢噠聲,黑頸鶴只是回過頭,然後低下頭繼續覓食。
“盡管有照片,‘澤腦’現在也不怕人了。”船夫自豪地說。
射殺黑頸鶴當然是最美的飛行方式,但黑頸鶴的不合作行為讓我們很困惑。無奈之下,船夫跳進沼澤,在離黑頸鶴幾米遠的地方尖叫著,揮舞著雙臂翩翩起舞...“澤腦”起飛了。
這時,鏡頭以每秒8張的速度追著黑頸鶴,跟著它在海子上空翺翔。
我想,海子,“澤腦”和村民們就是這樣,在這平靜的水中生活、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