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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曼?明斯基:金融不穩定性假說

在金融領域內存在著壹種主流觀點,即金融具有脆弱性和不穩定性,金融出現問題會給經濟體系帶來致命的打擊,因此,對金融要格外關註,格外重視,從政府管制上也應格外強化。簡單說,就是金融很特殊,不可等閑視之,其證據就是壹個世紀內發生多次的金融危機。

那麽,這種觀點是需要理論做支撐的,顯然,從古典學派和自由主義理論體系中是很難找到答案的,因為“這些歷史上的壹幕幕,都為這樣壹種看法供應了證據:經濟並不總是與斯密(Smith)和瓦爾拉(Walras)的經典概念符合;他們以為,只要假設經濟會恒定地尋求均衡並維持經濟體系,就能掌握經濟運行的規律”。

海曼?明斯基(也有譯為閔斯基)被認為是現代金融理論的開創者,是當代研究金融危機的權威。他的“金融不穩定性假說”(Financial Instability Hypothesis,簡稱為FIH)是金融領域的經典理論之壹,並被人們不斷完善和討論,為開展和加強金融監管甚至是政府嚴格的管制供應了理論依據。海曼?明斯基(Hyman P. Minsky, 1919年9月23日-1996年10月24日),出生於美國伊利諾伊,1941年,明斯基在芝加哥大學獲得數學學士,1947年在哈佛大學獲得公***行政碩士學位,隨後,師從約瑟夫?熊彼特和華西裏?列昂惕夫,於1954年獲得經濟學博士學位。他在華盛頓大學執教25年,是巴德學院利維經濟研究所的傑出學者。從他的研究思路和觀點來看,他是壹名凱恩斯主義者,與他相關的術語,諸如“龐氏騙局”、“明斯基時刻”等已被廣為接受。 ?

明斯基的金融理論分析思路是從金融體系內部入手,從債務人的類型結構來分析,結合經濟周期理論來探詢銀行業危機的根源。

明斯基認為,為投資而運行融資是經濟中不穩定性的重要來源。明斯基根據收入-債務關系,將融資者分為三種類型: (1)對沖性融資(hedge-financed firm)即債務人期望從融資合同中所獲得的現金流能覆蓋利息和本金,這是最安全的融資類型; (2)投機性融資(speculative-financed firm),即債務人預期從融資合同中獲得的現金流只能覆蓋利息,這是利用短期資金為長期頭寸來融資; (3)龐氏融資(ponzi firm),即債務人的現金流什麽都覆蓋不了,債務人需要靠出售資產或者再借新錢來履行支付承諾。通俗地講就是,第壹類借款人,穩妥保守,負擔少量債務,償還本金和利息毫無問題;第二類借款人的不確定性開始增強,能夠償還利息,而本金要滾動下去;第三類借款人只能靠手頭的資產不斷升值,出售後可以帶來財富的增加來維持自己對銀行的承諾,或者繼續借款維持下去,呈現出很高的財務風險,壹旦資金鏈斷裂,不僅借款打了水漂,而且借款所形成的資產價格就會出現暴跌,引發金融動蕩和危機。例如,人們依靠銀行的信貸購進了房產並以此作為抵押,如果房地產價格節節上升,抵押品就越來越值錢,銀行的業務就會越做越大,信貸就會放松;壹旦地產價格急轉直下,抵押品價值嚴重縮水,購買者喪失了分期付款的能力,即使銀行收回了房產,也無法抵償銀行貸款,風險由此產生。美國的次貸危機就是這個邏輯的現實演義。 ?

明斯基所提出的理論認為,金融市場的脆弱性與投機性投資泡沫內生於金融市場。在經濟景氣時期,人們通過承擔風險掙錢越來越容易,在承擔風險方面就會變得越不謹慎,公司和個人的現金流增加並超過償還債務所須,就會產生投機的陶醉感(speculative euphoria),於是,此後不久,當債務超過了債務人收入所能償還的金額時,金融危機就隨之產生了。(明斯基時刻,Minsky moment)。作為此類投機性借貸泡沫的結果,銀行和貸方會收緊信用,甚至殃及到那些能夠負擔借款的公司,隨之,經濟就緊縮。 因此,融資的基本態勢通常是從對沖性融資向投機性融資比重、龐氏融資比重逐步升高的方向發展。顯然,投機性融資和龐氏融資能否持續,依賴於信貸環境的寬松和資產價格的不斷上漲,壹旦這種條件不具備,融資鏈就會斷裂,而資產價格的暴跌會造成雪崩似的金融動蕩。

這種結合了經濟周期波動的思想,正如明斯基在1974年寫道的,“我們經濟的基本特征就是金融體系在穩固和脆弱之間搖擺,這壹搖擺過程是產生經濟周期所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 由於經濟擴張過程中投機性融資和龐氏融資的比重必然上升,因此金融脆弱性是天然的、內生的。當市場體系處於穩定時,發揮作用的市場力量會通過利益的引導使市場向不穩定的方向發展。如果每個人都變得更加追求風險,這將加大杠桿的力度,直至遊戲玩不下去,市場偏離均衡。所以,明斯基認為,穩定最終是不穩定的,因為穩定會引起資產價格膨脹以及信用過量。如果對沖融資占主導地位,經濟可以成為尋求並維持均衡的系統。相反,投機性或者龐氏融資的分量越大,經濟成為偏差放大系統的可能性越大。經過壹段長時間的繁榮,經濟會從有助於穩定系統的金融關系轉向有助於不穩定系統的金融關系。

因此,歸納出:金融不穩定假說的第壹定理:經濟在壹些融資機制下是穩定的,在壹些融資機制內是不穩定的。金融不穩定假說的第二定理:經過壹段長時間的繁榮,經濟會從有助於穩定系統的金融關系轉向有助於不穩定系統的金融關系。明斯基認為市場的內部力量包含不穩定因素,需要運行幹預來避免“看不見的手”走向無序調整,當然也不能把更進壹步的自由放任作為解決“不均衡”問題的辦法。這從根本上顛覆了古典學派的理論,不認為市場參與者是理性經濟人,市場本身不能解決過度投機問題,需要有外力來幹預。同時,他也反對凱恩斯主義者強調的對總需求運行微調、刺激投資和建立中央集權下的福利制度。他認為刺激投資必然會導致融資結構從對沖性融資向投機性融資乃至龐氏融資轉換,這導致金融脆弱性不斷增強,將引起金融不穩定性和通貨膨脹,甚至會加大不公平。

因此,明斯基主張:1、應該鼓勵股權融資而不是債權融資,比如建議取消企業所得稅,可以把收益轉給股東,這有利於削弱導致企業不穩定性的力量;2、應該鼓勵發展中小銀行的政策,因為銀行的規模與和其開展業務的企業的規模有關系;3、貨幣政策不能用於反周期,要簡化規則。中央銀行除了控制貨幣供給以外,更重要的是抑制金融穩定性,隨著資產組合中企業債務對政府債務的不斷替代,央行需要更多地應用貼現工具替代公開市場操作來控制銀行體系的準備金數量等。

筆者認為,明斯基的理論切入點更多地從實踐出發,從反思危機的過程出發,實際上還是從人性出發,金融危機的起點就是融資杠桿的放大,用滾動融資形成泡沫資產,直至泡沫破裂。正如金德爾伯格(明斯基的追隨者)定義泡沫壹樣“泡沫狀態這個名詞,隨便壹點說,就是壹種或壹系列資產在壹個連續過程中陡然漲價,開始的價格上升會使人們產生還要漲價的預期,於是又吸引了新的買主——這些人壹般只是想通過買賣牟取利潤,而對這些資產本身的使用和產生盈利的能力是不感興趣的。隨著漲價常常是預期的逆轉,接著就是價格暴跌,最後以金融危機告終”(2)。反過來講,如果壹個經濟體內,第壹類借款者占主流,那麽金融壹定是穩定的,融資會良性循環,無須外力調節。而如果投機性和龐氏融資者占主流,就需要引起高度重視,甚至嚴格的監管來防範和化解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