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1年,陀思妥耶夫斯基出生在壹個醫生家庭。他的童年是在父親的莊園裏度過的,因此接觸到了農奴的真實生活。1834年進入莫斯科切爾馬克寄宿中學,畢業後進入彼得堡軍事工程學校,在工程系制圖局工作。壹年後,他主動離職,專攻文學創作。1846年,他寫了第壹部作品《窮人》。小說壹出版就在文壇引起轟動,受到讀者的廣泛好評。文學評論家別林斯基稱之為“社會小說的第壹次嘗試”。之後又寫了《雙重人格》、《房東》、《日光》、《脆弱的心》等幾部中篇小說。
1849-1859年,陀思妥耶夫斯基因參加革命活動被沙丘政府逮捕,流放西伯利亞。
流亡歸來後,陀思妥耶夫斯基繼續拿起筆創作。經過長期的身心折磨,陀思妥耶夫斯基對人生的反思更加深刻,思想也更加深邃。1861以來,發表了《被侮辱與被破壞》、《死宅筆記》、《罪與罰》、《白癡》、《惡魔與兄弟卡拉馬佐夫》等多部重要作品。
其中1866出版的《罪與罰》為作者贏得了世界性的聲譽。
《卡拉馬佐夫兄弟》出版於1880,是作者哲學思想的總結,被稱為人類文明史上最偉大的小說。有作家評論說:“陀思妥耶夫斯基壹生致力於研究人與神的關系,經常在天堂與地獄之間搖擺,在神性與魔幻的兩極之間穿梭,直到60歲,終於寫出了《克拉瑪依兄弟》,在人類精神領域立下了壹座高峰。”
陀思妥耶夫斯基不是心理敘事的鼻祖,但絕對是發展心理和意識描寫的集大成者,在他身後影響巨大。很多西方作家都以此為標準,以至於在他們的作品中或多或少都能找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影子。
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心理描寫方面的專家。他癡迷於病態的心理描寫,不僅描寫行為的結果,而且著眼於行為的心理活動過程,尤其是那些有意識或無意識、近乎無意識、瘋狂的異常行為。人物的變態思想和行為恰恰是他作品的特點。他對人類身心痛苦的震撼描寫是其他作家無法企及的。他的小說很有戲劇性,情節發展很快。隨後的災難性事件往往伴隨著備案的心理掙紮和痛苦的精神危機,從而暴露出闕與闕關系的復雜、矛盾和深刻的悲劇。陀思妥耶夫斯基善惡矛盾的人格組合和深層心理活動的描寫對後世作家影響深遠。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創作影響遠遠超出了俄羅斯。現實主義作家可以從他的作品中吸取有益的營養,現代主義作家則把他的作品視為經典,稱他為自己的先驅和導師。
令人吃驚的是,西方文學評論家對他的評價很高。
他的藝術才華,即使是最挑剔的革命作家,也不能否認。無產階級革命文學的創始人高爾基曾說自己是“最偉大的天才”。“就藝術表現而言,他的才華大概可以和莎士比亞相媲美”。
村上春樹說:“陀思妥耶夫斯基用無限的愛描繪被上帝拋棄的人。在上帝的創造者被上帝拋棄的絕對悲慘的矛盾中,他找到了人自身的尊嚴。”
作者評論:
作家杜克·奧托耶夫斯基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第壹部小說《窮人》開頭所引用的反諷,實際上表明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後期作品的兩個重要特點:壹是拒絕寫任何“順眼”的東西,而是“愛把埋在地下的東西翻出來”;二是喚起和激發讀者思考:“看完這些東西,妳會情不自禁地思考”。最簡單的辦法當然是“禁止他們寫,幹脆完全禁止他們寫”,但即使暫時不允許人們思考,或者缺乏思考的材料,這些問題依然存在。所以人們必須思考,或者在行動中爆發。
然而,陀思妥耶夫斯基早期小說中的主人公並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中思想家的典型形象。他們的思想不具有深刻的時代性和永恒的內容。他們的思想支離破碎或不清楚。他們不是哲學家,他們的思想還在獨自行進,沒有作為人物與其他思想的對話和對抗。在這裏,思想是單數而不是復數,甚至常常是支離破碎的。但我們還是可以指出壹些與後來的思想家相似的特點:比如他們行動軟弱,難以與人相處,在別人的視線下總是顯得很尷尬,緊張多變,不停地轉來轉去,提出壹個想法後又頂嘴,害怕自信,自我沖突,這種沖突有時甚至達到瀕臨人格分裂的瘋狂地步,等等。也就是說,在他們身上,已經開始表現出壹種意識形態上的曖昧和問題。
的確,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的主要人物都是以思想者的身份出現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形成了壹種獨特類型的“思想小說”,這種小說並非壹開始就定型,而是經歷了壹個孕育和成長的過程。陀思妥耶夫斯基早期作品基本屬於傳統小說類型,註重人物和情節。他們深受尼古拉·果戈理風格的影響,繼承了他對小人物的憐憫和同情。陀思妥耶夫斯基早期作品的基調只有憐憫,沈默而孤獨的憐憫,與時代和永恒對話的渴望被添加到他的後期作品中。早期小說中的人物感情豐富,感情細膩,意識流動,心理多變,但並沒有表現出很高的思想力,甚至很高的智力。他們中的大多數都相當普通,地位低下而且對自尊極其敏感,心地善良,有時還很古怪。他們有時會表達壹些想法。比如《窮人》中的主人公朱烏什金也表達了壹些關於社會正義和公民美德的思想,但這些思想壹般都是散漫的、不連貫的、稍縱即逝的。主角主要是在傾訴自己的感受,講述自己的經歷和感受。在這裏,他主要表現出壹種傾吐的風格,不與對方爭論和交談,也不思考。的確,總有壹個另壹個人,壹個對立的壹方存在,要麽是傾訴感情的對象,要麽是異己和嘲諷的眼神。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中的主人公在別人的目光下似乎總是感到不自在,總是為自己辯護,不斷地解釋、說明、暴露自己並試圖掩蓋。這些心理活動具有後來思想家的壹些特征,但還沒有上升到思考根本問題的層面。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說《欺淩與侮辱》出版於1861,標誌著作者對自我的超越,標誌著西伯利亞奴隸制後恢復期的結束,開始走向新的更高的境界。他的早期處女作《窮人》非常成功,這使他成為當時(1940年代)俄羅斯最優秀的作家之壹。這本書和幾乎同時出版的《死宅筆記》壹起,已經開始讓他成為世界上最優秀的作家之壹,《地下室筆記》更是奠定了他作為新世界文學的地位。也正是在這個時期,他與屠格涅夫、托爾斯泰等大師壹起,使俄羅斯文學走向世界化,使俄羅斯文學的高峰也成為世界文學的高峰。
《死宅筆記》包含了作者在艱苦勞動生活中凝結的許多深刻思想,應該說彌足珍貴,因為它們直接來自最底層。《死宅筆記》中的敘述者“我”既是壹個講故事的人,也是壹個思考者,更是壹個獨白者,是壹個通過痛苦來敘述自己已經認可或肯定的思想的人,不是壹個對話者,不是壹個敘述自己感受到的思想矛盾和困惑的人。
真正構成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的主要典型思想者誕生於地下室筆記,只在地下室。後來,思想者的壹些主要特征得到了充分的體現:比如,思想的轉折性、不斷的跳躍性、不斷意識到他人的在場(即使他人在這裏采取“潛在在場”的形式);不斷把問題推到極致,言辭激烈挑釁,有時又退得很快很徹底...而它的中心意圖是強調人類極其深刻的復雜性,強調人類的有限性和非理性,強調人類的個性,挑戰歐吉米德的理性,挑戰廉價蟻巢的快樂。這是壹種“地下室思想”,也是壹種“夜間思想”。其中第壹章“地下室”大概有幾十頁,完整地表達了地下室裏那些相當混亂、陰郁的人的思想,但還是有壹條主線和壹個隱藏的期待。第二章《雨夾雪》在回顧自己過去與人交往、在壹次聚會上放棄壹個妓女、結束開頭的惡的故事中,繼續闡述“我”的感受和想法。
但是,把地下室裏人的思想等同於陀思妥耶夫斯基自己的思想是不恰當的。此外,盡管這位思想家強烈地顯示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主要思想家類型的形式特征,但他尚未說出這壹類型思想的全部甚至主要部分。地下室的人的思想主要是攻擊性的,消極的,破壞性的。它抨擊工具理性和功利主義,強調人的理性的有限性多於人的道德的有限性,但在絕望的背景下積極的東西並沒有表現出來。上帝的問題還沒有直接出現。它會導致有神論和無神論。這是夜的最深處,還沒有壹絲光亮。如果妳想看到光明,妳需要再次擡起妳的頭。然而,無論如何,壹種新型的思想家確實誕生了。以後我們對這種類型的思考者(比如局外人、惡心人、透明人、K等)不會陌生。)在卡夫卡、加繆、薩特等壹些二十世紀作家的作品中,但在十九世紀中葉,這種類型的思想家是極其新穎的。考夫曼在《存在主義》壹書中把這部作品列為第壹部,確實顯示了他的洞察力。
我們可以把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表達過思想的人物分為三類:第壹類是明顯令人厭惡的人物,如《被欺負者與被侮辱者》中的瓦爾科夫斯基公爵;《罪與罰》中極度庸俗虛偽的露辛和《群魔》中壹個“革命集團”的首腦彼得?維霍·文斯基,《卡拉馬佐夫兄弟》裏的老卡拉·馬佐夫,還有那個不擇手段往上爬的集資人。但是,這些人物的思想特點與其說是承接思想,不如說是拒絕思想;與其表現思想的豐富和活躍,不如表現思想的貧乏和死亡。他們要麽博采眾長,引用流行思想為自己的自私行為辯護(如呂西安);或者幹脆拒絕反思自己的行為,表現出壹種極端的無恥(如瓦爾科夫斯基公爵),或者鄙視意識形態理論,主要作為壹個活動家(如彼得?Verho vinsky)。從這個意義上說,他們是可悲的盲目。因為他們根本沒有自省的意圖,吸引不到光,完全處於黑暗之中。有時他們也會有懷疑的閃光,比如老卡拉·馬佐夫,但很快就熄滅了。他們的思想往往可以用壹種非常簡單的形式來概括,那就是壹種顯性的或者時髦的極端利己主義、享樂主義或者機會主義。這些想法顯然是作者反對的。表達這些思想的人只是形式上被列入“思想人物”,只是表達壹種觀點,而不是為了思想本身而思考,更不是為了追求真理。他們表達的意見有直接為自己的行為和利益辯護的意義。
另壹類思想人物,可以說是正面的、美好的,比如梅什金公爵、阿廖沙、長老佐西瑪。他們表達的思想似乎是作者贊同的。梅的很多思想都是以故事的形式表達出來的,而的文字很少。佐西瑪長老的遺言包含了壹些我們目前可能無法把握的深刻思想內容。這些內容雖然也反映了壹個精神鬥爭的過程,但還是以結論的形式出現。現在的問題是:這些人物是否構成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思想家的主要類型,他們所表達的思想是否戰勝或超越了其他思想,占據了主導地位?不能說陀思妥耶夫斯基沒有這個願望。他說他想在《白癡》中描述壹個“絕對美好的角色”。然而,正如他所承認的,“世界上沒有比這更難的了,尤其是現在。”許多評論者都指出,梅斯金公爵具有耶穌基督的壹些特征,如完全真誠而非常軟弱,充滿憐憫等。然而,在現代社會,這是怎樣壹個引起嘲諷的人物形象?然而,也許在現在這個時代,他就是這樣,也只能是這樣。無論如何,在小說的結尾,他的思想不僅沒有任何作用,而且極有意義的是,他自己也回到了“傻逼”的狀態,但仍有壹些東西是我們目前無法把握和理解的。簡而言之,就事實而言,這種想法並不占據主導地位,而且極其無力。同樣,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寫《卡拉馬佐夫兄弟》時也想以阿廖沙為主角。他在給當時的禮儀官博別諾采夫的壹封信中說,他寫《贊成與反對》的主要目的是通過“俄國牧師”老佐西瑪的話,反駁伊凡在本卷中否認上帝創世的瀆神思想。但這種反駁是成功的,甚至是足夠有力的嗎?很多評論者都給出了否定的答案。別爾嘉耶夫說:代表陀思妥耶夫斯基積極理論的佐西瑪和阿廖沙,並不是他作品中最優秀的人物。伊萬的形象要強大得多,也更有說服力。毛姆也明確表示反駁不成功。“正反兩面”的音量如此強大,但反駁的音量卻令人生厭,甚至有些回答無關痛癢,伊凡提出的指控還沒有得到回應。陀思妥耶夫斯基曾說,拉斯柯爾尼科夫的新生活可以作為另壹部新小說的素材,他打算寫《卡拉馬佐夫兄弟》的續集,描寫阿廖沙到地球,甚至成為革命者,最後又回到修道院的經歷。但這些計劃都沒有實現。這類人物,思想比較單薄。就算陀思妥耶夫斯基再活二十年,恐怕也還是完成不了這個計劃。壹個人不可能提前完成時代提出的任務,甚至這也從來不是時代能提出的任務。
最後壹類思想人物是那些處於復雜矛盾沖突中的人。我們可以稱他們為“問題人物”。他們在思想人物中所占的數量最多,他們不僅以作者的意願構成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後期小說的主角,有時甚至成為違背作者意願的主角。比如拉斯柯爾尼科夫是《罪與罰》的主角,多爾戈魯基是少年的主角,斯塔夫羅金等新壹代虛無主義者逐漸取代斯捷潘等老壹輩自由主義者成為怪物的主角。新生代在《傻逼》裏也是咄咄逼人。他們所表達的思想,既有陀思妥耶夫斯基贊同的,也有他反對的。在這些人物中,最重要的兩個是拉斯柯爾尼科夫和伊凡。我們可以引用別爾嘉耶夫的壹個比喻,把以前的正面人物稱為“背負光明的人”,比如梅金詩,阿廖沙傾向於其他人;而後壹種被別人傾向的“問題人”被稱為“冷凝器”。
“聚光器”是別人想探究的圖形。他們就像壹個謎。他們身上有很厚的陰影,但是強光打在他們身上。他們不像完全被蒙在鼓裏的人。劇情傾向於他們,他們占據了舞臺的中心,並不斷地向他們吸引光線。如果這兩個人真的構成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的思想家類型,那麽後壹類思想家更為突出,我們完全可以說,他們構成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的主要思想家類型。
或許我們可以仔細看看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出現的這樣壹個獨特的思想家的家庭,尤其是提出問題的思想家的主要類型。這些思想家的基本特征是什麽?
如前所述,在陀思妥耶夫斯基“前西伯利亞時期”的作品中,已經出現了壹些內省人物的雛形,但這些人物並不足以使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說明顯區別於其他小說而構成另壹種獨特的類型,也不足以使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具有世界經典意義。有意義的變化發生在1864。陀思妥耶夫斯基差點在妻子彌留之際寫下《地下室筆記》,隨後又失去了與他有著深厚兄弟情、有著相同事業的大哥米哈伊爾和好友格裏戈裏耶夫。這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壹生中最不幸的壹年。但也正是這壹年,形成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前後期的根本性轉折。托馬斯?曼恩說,《地下室筆記》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創作的轉折點,也是他自己的突破。39
《地下室筆記》之後的小說——《罪與罰》、《白癡》、《惡魔》、《卡拉馬佐夫兄弟》中,主角,甚至壹些次要人物,都是思想者。這些思想家最明顯的特點之壹似乎是他們的非功利主義。他們不計算利益,不考慮得失,願意為思想付出代價,為思想受苦,甚至犧牲生命。誠然,《罪與罰》中的主人公拉斯柯爾尼科夫殺死女高利貸者的直接動機之壹是金錢的壓力,他想發財,壹下子就發財,而《少年》中的主人公多爾戈魯基的思想也是壹種發財的思想,而且是發大財,也就是成為羅斯柴爾德那樣的非常有錢的人。但這是壹個多麽豐富的想法啊!拉斯柯爾尼科夫拿到錢後幾乎馬上就扔掉了,把錢給了馬爾美拉托夫家。多爾戈魯基在陳述了自己的發財思想後,在他後來的所有行動中,始終沒有看到任何實現發財夢想的實際措施。他在聲明中還表示,自己成為羅斯柴爾德的目標絕不是為了物質享受,稱那樣的話,“思想”的所有魅力及其所有精神力量都將消失,41伊凡?卡拉·馬佐夫也是“那種不需要幾百萬的家具就能解決意識形態問題的人。”事實上,他們把想法本身看得遠比想要給自己帶來的效果和好處重要。拉斯柯爾尼科夫後來承認,他實際上只是想“嘗試”他的理論。他可能仍然是壹個利己主義者,但他不是壹個功利的利己主義者。他還是為了自己,但不是為了自己的物質利益,而是為了自己的思想,去發現,去驗證自己的思想。他說:
"...當我這麽做的時候,索尼婭,我沒有想到錢。我不認為錢比其他東西更重要…現在我都知道了…了解我吧!也許我再也不會殺人了。我想找出別的東西,而正是別的東西在誘惑著我。當時就想趕緊搞清楚自己是虱子還是像別人壹樣的人類。我是否能跨越障礙,我是否敢彎腰撿起它,我是否是壹只顫抖的野獸,我是否有權利……”
"...聽著:我當時去了那個老婦人的家,我只是試著...這個妳可以相信!”四十二個
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中的主人公,壹流的思想家幾乎都是這樣,都是為了思想本身而思考,而不是為了思想帶來的利益。這裏先不說梅金詩、阿廖沙、長老佐西瑪等正面人物,也不談《群魔》中斯塔夫羅金等矛盾甚至負面的形象。甚至他們與其說是在為自己謀利,不如說是在自殺。歐洲評論家更容易註意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筆下的這些人物和歐洲作家筆下的人物之間的根本區別。茨威格曾寫道:在歐洲,每年出版5萬本書,都是教人如何致富,如何成功,如何快樂,如何贏得朋友...但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筆下的主人公完全不同。陀思妥耶夫斯基筆下的主人公的基本品質是反資產階級的,不追求普通公民的幸福。我們不妨進壹步指出,這些思想家不僅是世俗的勝利者,而且幾乎都是失敗者。他們是罪人、囚犯、自殺者、瘋子、病人、白癡...就連被奉為聖人的佐西瑪長老的屍體也沒有出現奇跡,甚至腐爛發臭的速度比普通人還快。
巴赫金還談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筆下的人物作為思想家的“絕對無私”。他指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所有主要人物,作為思想家,都是絕對無私的,因為思想真正支配了他們人格的核心。這種無私不是把他們的人格特征作為描寫的對象,也不是對他們行為的外在評價;這種無私,說明他們真的活在思想領域,“思想”和“無私”在這裏幾乎是同義詞。從這個意義上說,殺了搶了老高利貸者的拉斯柯林科夫是絕對無私的;索尼婭,壹個妓女,絕對無私;伊萬,殺父的幫兇,絕對無私。還有“青春”的想法,就是成為羅斯柴爾德的想法,也是絕對無私的。45
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的思想家往往被置於壹個悲劇情節中,漂浮在壹個危險的世界中,在邊緣接受考驗。伊萬諾夫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說稱為“悲劇小說”,格羅斯曼強調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與驚悚小說的聯系,巴赫金指出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與古代狂歡式梅尼普風格的淵源。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說往往會導致壹場大災難,壹個悲慘的結局,謀殺或自殺。這樣壹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思想者就永遠不會平靜而富有詩意,而往往會被迫尖銳而坦率地表達自己的觀點,因為他們正處於罪惡、瘋狂或死亡的邊緣。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說總是充滿著危機,隱含著殺氣和危險的氣息,最難以預料、最殘酷的罪行隨時可能發生。在這種罪惡而悲慘的氛圍中,它的思想者也有著深深的痛苦、緊張和焦慮。他們為自己或他人犯下或可能犯下的罪惡而深感痛苦,拉斯柯爾尼科夫為殺死自己而感到痛苦,伊凡為壹種“思想的弒父”而感到痛苦,梅·金詩為他所看到的壹切罪行而感到痛苦,佐西瑪帶著對可能犯罪的預感突然向米卡下跪。這裏特別深刻的是壹種因為人的罪惡而產生的道德上的痛苦、絕望和悲傷。這種極度緊張的特征在陀思妥耶夫斯基早期小說的主人公身上已經看到,在他後期小說的思想者身上也充分表現出來。
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的思想家也有壹種成長,或者說未完成性,甚至是壹種永恒的未完成性。有時候好像走到了壹個終點,但是這個終點很快就變成了壹個新起點。這壹特點甚至體現在思想的主角時代。他們只是年輕人,或者都有點孩子氣。就連老壹輩的自由派人士斯捷潘也充滿了稚氣。而且,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思想家隊伍中,還有壹個特殊的子類:這是壹些“年輕的思想家”。比如《白癡》裏的伊波利特和郭,還有《少年》裏的主角多爾戈魯基,《卡拉馬佐夫兄弟》裏的科雷亞和麗莎。這些少年往往敏感自尊,內心世界早熟豐富多變,不可抗拒地追求真理,常常搖擺不定。他們不在乎功利或犧牲,他們渴望做好事卻經常做傻事。他們也可以說是壹些“問題少年”,但當然他們主要是思想上的“問題少年”而不是行為上的。他們也非常珍惜自己的思想感情,雖然這些思想有些只是流行的觀點。這種“青年思想家”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獨特的形象,是其他作家很少見到的。
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的思想者往往將思想的邏輯推向極致。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基裏洛夫。他自殺純粹是為了壹個想法,壹個問題。經過長時間甚至非常冷靜的思考,他覺得自己不可能同時有兩種不相容的想法。為了思想邏輯的徹底性,他不得不自殺。這裏沒有妥協、懦弱、溫暖和懷舊的余地。
這些思想家的另壹個明顯特征是他們的自省,這是他們和活動家之間的鮮明對比。他們不是那種壹往無前的人。他們不是那種直奔目標,毫不猶豫的人。積極分子的思維往往只是把這種思維迅速變成結論,然後把這個結論作為采取行動的理由或者事後解釋自己行動的借口。他們應該把思想當作行動的武器或者成功的武器,勝利的法寶。事實上,他們更喜歡理論和學說,而不是思想。思想家總是停下來思考:懷疑、猶豫、困惑、懺悔、自責、自省...他們往往不僅受思念之苦,還會因思念而生病甚至死亡。他們的思想變成理論,可能成為別人殺人的利器。比如博菲利指出拉斯柯爾尼科夫的理論可以殺人,而斯麥爾賈科夫直接用伊萬?卡拉·馬佐夫的理論殺人,但他們不能殺人,他們要麽做不到,要麽相當不小心殺了人,立即陷入極度痛苦,不得不投降。這些想法的擁有者往往只會因為這些想法而傷害或殺死自己。
而且,這些思想家有時不僅似乎喪失了行動或堅持行動的能力,而且似乎是在故意無所事事。當然,這裏有壹個現成的理由,就是他們要騰出時間來思考。思想本身已經成為最重要的東西和唯壹值得他們去嘗試的事業,不管它的成敗。他們有的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活來源,有的接受別人的好處,有的毫無疑問的貧困,卻還在空著肚子思考。他們似乎只靠思考生活,生計和發展對他們來說並不重要。致富成為他們思想甚至理想的內容,似乎只是壹個時代的印記,為他們提供了思考的素材。如果他們換個時代,換個問題,還是會緊張地思考,通過這些問題追根溯源。他們似乎是天生的思想家,所以年輕的多爾戈魯基向他講述了思想的意義,以及他如何珍惜自己的思想,盡管思想有時會把他拖入邪惡的行為,肯定會把他拖入孤獨:
《我的思想》中有壹些未解決的問題。但是除了我,我不想讓任何人來解決它們。最近兩年,我甚至不看書了,怕看到不利於我“思想”的頁面會震驚。……
思想幾乎總是在隱蔽和孤獨的狀態中成長。雖然他們不可避免地走向講述和對話,但他們必須首先在孤獨中成長。在思想家眼中,思想具有至高無上的意義。同壹個夢想發財的少年說:“最高尚的思想是第壹位的,其次才是金錢。壹個有錢而沒有最高尚思想的社會會崩潰。”51的思想往往會帶來苦難和剝奪。並不是給個人帶來物質利益,讓人們在世界上獲得成功的思想,但在他們眼裏還是很重要的。它高於幸福和溫飽。但是偉大的想法是令人討厭的。
“有思想的人過著悲慘的生活,而沒有思想的人卻壹直過著幸福的生活。”這使得陀思妥耶夫斯基筆下的這些思想家似乎構成了人類中壹個特殊的家庭。他們不同於不考慮這些事情的普通人,也不同於壹心想要成功的積極分子。他們都在暗暗承受著某種巨大的孤獨。沒有多少人會理解他們,但他們內部也有激烈的爭論。他們甚至會不斷地和自己爭論,不顧效用和效果。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他們的思想不會在社會上產生影響,包括負面後果。
這些思想不僅不能給思想家帶來好處,甚至可以說是極其有害的。往往是致命的。我們總是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中看到死亡、謀殺和自殺,思想真的是致命的東西。《罪與罰》、《惡魔與兄弟卡拉馬佐夫》都圍繞著幾個情節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