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她非官方的身份給了她說出真相的勇氣,又或許是社會對房地產行業的關註讓她有了今天的名氣。人們稱王為“民間學者”。
但她說,“我更喜歡‘學習’和進行時態,我會用壹生繼續‘學習’。”王第壹篇關於房地產的文章是1998。那壹年,她寫的文章呈給了當時的總理朱镕基。正是這篇文章,讓她受到了當時上海有關部門的“訓話”,也讓她第壹次感受到政府和地產商的利益是息息相關的。
“我被叫到市房產部門,壹位領導對我說:‘說話要負責任,暴利的結論不能隨便下。房地產開發商已經在受苦了。聽了這些話,我覺得政府怎麽能站在地產商的立場說話呢?這是我的直覺。"
“1998有壹天,上海市建委主任讓我去上海市人民政府談話。他告訴我,上級領導和上海市委對我反映的問題非常重視。他很坦白的告訴我,他從來沒有聽說過浦東每畝征地價格在1994。他聽到的都是每畝征地價格50萬,被征地農民的安置費用和他聽的七八萬相差太遠。他決定派人去實地調查,並直接與農民接觸。他還說,市領導希望我提供的數據是正確的,如果是這樣,就把上海的相關房子換了。”
“我當時很欣慰。”王對說道。
2002年,房價又開始飆升。王覺得,房地產行業的問題已經不是房地產行業某個部門的問題了。她決定從國民經濟核算的角度來分析中國的房地產問題。
“當我看到來自上海的厚厚的中國第五次人口普查數據時,我的血液瞬間激增——我知道裏面有我需要的上海居民住房的詳細信息,這是我研究的基礎數據,但我不敢奢望得到它。現在,我偶然發現了它。”之後,王撰寫了壹系列在業內頗具影響力的文章:《上海房地產市場與希望和危機》、《上海房地產市場與國民經濟核算中的房地產業》、《房地產開發商努力少繳稅與政府不努力收稅》、《房改:是多數人受益還是多數人受害》、《中國學者和官員在房地產問題上的邏輯錯誤》...這些文章都是關於中國房地產改革的。
王想用數字證明:房地產開發商在獲取土地上的利益,政府審批土地涉及的棘手問題,中低收入者在房地產改革中是如何被剝削的。王說:“我希望大家分享我的思考成果,尤其是下層階級的人。由於各種客觀因素,社會底層的人不可能像我壹樣從事研究並取得顯著成果。雖然他們覺得自己很‘吃虧’,但是因為不能流暢地表達自己想說的話,所以只能用謾罵來表達自己的感受。而我的文章可以告訴妳‘損失’在哪裏,我們應該做的事情是理性的,是可以達到目的的。我的文章是為人民監督政府提供方法,為政府提供方法。”20世紀70年代初,王通讀了《馬克思恩格斯選集》和《列寧選集》。而她對政治和時事的敏感也是從那時開始積累的。但她坎坷的人生經歷和當時的社會環境讓她無法發揮。
壹天晚上,當她獨自面對如水的月光,看著鏡中的自己,是那麽美麗的壹張臉,社會卻給了她如此不公平的待遇。她哭了,不僅僅是因為她的經歷,更是因為她太孤獨了,她的才華、誌向和抱負沒有被傾聽,沒有被理解。
“自殺的話,那時候可以死100次。還好有書,我在閱讀中得到了升華。我壹直以為我不會這樣過壹輩子。這麽多年,我壹直在尋找自己價值的回歸。”
1988,當了20年工人的王走上了工程預算員的崗位。她只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就熟悉了工程預算的專業技術工作。年底,接待她的基建科科長給她敬酒說:“王,我從來不敬酒!”“後來由於船廠資金不足,基礎設施慢慢荒廢。王感覺到了危機。90年代初,在那個跳槽幾乎不可能的年代,她毅然從船廠辭職。當時,她雖然承擔了土建、安裝、水工、園林、市政等多個專業的工程預算工作,也是全廠審計的“壹支筆”,但離職時,她的頭銜只是壹個普通的技術員。但她對自己堅定的信心和超強的工作能力,讓她順利找到了工作。
這次我在壹家房地產公司工作,那是她工作歷史上唯壹的壹家房地產公司,但也正是這家公司讓她在壹定程度上了解了房地產行業的運作。也是在這期間,她對上海地產的壹些項目進行了深入的調查和研究。
“1998的時候,上海的商品房單價已經是3000-3500元,壹套兩室壹廳的房子要20多萬,壹般人買不起。當時媒體反復鼓動大家買房。我覺得這很不正常。”
從壹家造船廠到壹家房地產公司,在外人看來是壹個很大的變化,但對王來說卻“很普通”。“因為知識是通過類比獲得的。我本來只是壹個67的初中生,相當於初中二年級。但我從70年代初開始學習歷史、文學、哲學、美學、政治經濟學,還自學了高中數學、高等數學、數理統計。我是全行業第壹個通過高等教育自學考試的人,90年代因為工作需要自學了現代管理理論和現代經濟理論。我覺得是多年的知識積累,讓我能夠快速進入壹個新的行業,快速做出成績。”王對說道。王研究房地產,寫了許多文章批評房地產業的“發展”。她說:“我沒有資格為任何事說話。我只代表我自己,壹個普通公民。”“但我是公民。”自始至終,壹直強調王的“公民身份”。
“我看到很多房地產專家和經濟學家寫的文章,但都無法從根本上打消我的疑慮。所以我開始了自己的研究。我研究這個問題的出發點是因為專家給不了我疑惑。”
她家裏電腦裏的信息非常龐大;她每天花8個多小時統計各種數據,收集各種資料,分析數據。她的文章得到了香港大學中國財經研究中心主任的贊賞,但在國內媒體上卻遭到了冷遇。“現在情況有了很大變化,很多報刊雜誌都來約稿了,說明時代在進步。”
她在1995學會了使用電腦,後來又學會了在網上發文章、開博客。她在網上發表的文章吸引了很多人的關註和跟帖,人們開始猜測她的身份。“作者不可考。”“王李連可能根本不存在,也沒人敢批評政府和房地產勾結。”"王可能是建設委員會的委員."
王的家是上世紀80年代建的公房。她的朋友都是普通工人,平時和王的接觸只是生活上的禮節性交流。這些人都不知道她壹直在做經濟研究——她的研究領域遠不止房地產、工業經濟、第三產業經濟、國民收入等等。這些研究文章發表在高水平的內部參考和大學期刊上;她還出現在國際經濟論壇上,發表了壹篇關於國企改革的論文。“如果他們知道我是做經濟研究的,他們會震驚的。”她笑著說,現在連家裏人都幾乎不知道她引起了這麽大的社會關註。她在生活中很謙虛,只有在談到自己的研究、自己的過去、自己的想法時,才變得犀利而感性。
她是上海最早指出房地產是“暴利”行業的人之壹;是公開指出房地產行業與政府有利益牽扯官方數據的第壹人;他是第壹個從房地產項目預算的角度,對房地產行業從拿地、施工、銷售各個環節進行詳細核算的人。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註她,她的文章開始在海外傳播。《聯合早報》和《世界日報》都對她進行了評論和報道。有人說“她講真話的情操讓我感到羞恥,但我不得不致敬。”
我們這個時代的民間聲音從來沒有減弱過,但是王的聲音充滿了感情卻又不過分。
經濟觀察報:什麽樣的機遇讓妳關註到房地產行業?
王:其實在70年代的時候,我就已經很關註社會時事了,只是當時沒有特別關註房地產行業。我的經歷,我讀過的書,我做過的工作,讓我有了研究新行業的視野和能力。我以前是做基建的項目預算的,所以對房地產比較熟悉。後來來到壹家房地產公司工作,聽到了很多業內的現象和傳聞,對房地產行業的上下遊運作有了很好的了解。我對這些有些迷茫和不理解,社會上所謂的專家也無法給我合理的答案,所以我決定自己去研究。
經濟觀察報:妳認為上海房地產目前處於壹種什麽樣的狀況?
王:最近在上海發生的壹系列事件將對上海乃至整個華東地區產生不同程度的影響。現在老百姓最敏感的就是房價。老百姓走入了壹個誤區,拼命想把房價降下來。其實中國的房地產問題不是房價。
中央1998 23號文件規定,低收入人群使用廉租房;中低收入者的經濟適用房;高收入者就是買商品房的人。我覺得這個精神是正確的,應該堅持下去。
但是這個精神後來沒有貫徹下去,因為房地產行業滲透了太多官員的利益,大大小小的各級官員。因為政府只能參與買賣土地的生意。因為土地資源是稀缺的,不可再生的,妳把中低收入者全部放到市場上,這些人肯定是沒有辦法買房的,因為商品房是遵循市場規律的。
所以我覺得政府需要負起責任來解決中低收入者的住房問題。比如新加坡,對低收入者免地價,然後打八折;再比如美國,壹個高度市場化的國家,不敢把中低收入者的住房大規模推向市場。
1945年美國私人住房擁有率超過40%,1965年才達到63%,又過了25年才達到65%。
經濟觀察報:最近,有媒體要求公布上海的住房成本。如何看待這壹現象?
王:我們不需要房地產經紀人來公布房價。蓋房子的成本也差不多。比如在上海,大概是1.400元。沒有太大區別。重要的是土地價格的差異。2004年第壹次經濟普查,上海的利潤占全國的34%,廣州是19%,兩市占全國的50%以上。所以上海土地增值稅根本不會收,因為可以有很多暗箱操作。而且公布所有的成本是不現實的,公布壹些成本也是沒有意義的。盧灣區部分新盤2005年每平米1.3萬,現在3萬多,漲了1.7萬,妳可以算算從中獲利。
經濟觀察報:為什麽認為房地產行業與政府利益密切相關?
王:我在1998發表了那篇文章之後,我被上海市建委叫去問話。當時建委的人跟我說,“暴利的結論不能隨便下。房地產開發商已經很痛苦了。”我當時就想,為什麽政府部門的人都這麽護著地產商?後來我從納稅的角度研究這個問題,寫了《盡量少繳稅的地產商和不盡量收稅的政府》壹文。
人們往往認為這些稅應該按照房產稅、城鎮土地使用稅、土地增值稅這幾個字,由房產來繳納。其實這是壹個誤區。房產稅中,房地產業只占不到10%,其余由市、縣、鎮、工礦區經營房屋的業主繳納;城鎮土地使用稅中,房地產業繳納的部分占比更少,只有4%左右;僅土地增值稅,房地產業就占了70%左右。2001至2005年,房產稅、城鎮土地使用稅、土地增值稅僅占全國稅收總額的2.2%,房地產業僅繳納3.5‰左右。
2001至2005年,城鎮土地使用稅征收4781億,其中2004年和2005年征收51%。47865438+億中,只有4%左右屬於房地產行業,也就是20億左右,平均每年4億。如果城鎮土地使用稅翻三倍,4億翻三倍,就是12億,年銷售額1.8萬億的房地產商,不會在乎每年多交這8億。由此可見,政府的不作為。
經濟觀察報:妳認為目前的調控政策對穩定房價有用嗎?
王:至少,人民看到了希望,他們仍然把目光放在房價上。中低收入者應該住什麽房子?沒有這個概念。上海人覺得我不買房就是沒面子。現在的概念是這樣的。很多人為房子而死,現在大部分都是獨生子女。有些家庭已經用所有的錢買了房子。我覺得這種消費觀念是不正常的。中央調控政策出來後,很多人要求退房,觀望氣氛也很明顯。我的觀點是,住房可以是壹種商品,但這種商品的消費必須是分層次的。中低收入家庭的住房不能完全市場化,解決中低收入家庭的住房問題是人民政府義不容辭的責任。
來源:經濟觀察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