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又瘦又黑,但她仍然情緒高昂。她剪短發,藍色風衣,牛仔褲,白色休閑鞋,簡單的搭配總是讓她看起來非常得體大方。她總是知道什麽對她最好。
她從玻璃旋轉門進來,站在酒店招牌前,掃了壹眼,用手撫摸著滑動的斜劉海,擡頭看見周洋和他的新娘,笑了。她的笑容是周洋最喜歡的。當她微笑時,花兒開放了。
安南站在壹對夫婦面前,伸出手與周洋握手,並給了新娘壹個禮節性的擁抱,說:“周洋,恭喜妳,我很高興參加妳的婚禮。”
我很開心。
簡單的四個字,周洋被扔進了時空隧道,回到了他十六歲那年的夏夜,高壹(五)班的晚自習教室。
那天,天氣極其悶熱。即使我白天坐著不動,我也會像蒸桑拿壹樣出汗。晚上,烏雲開始聚集,風從東南方向吹來,桌上的文件被風吹到地上。周揚用手按了按他們,只壓下了黃色的英語筆記本。他從安南那裏借了這本筆記本。在第壹頁上,他寫了壹句詩:“不怕浮雲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處。”
人們常說字如其人,安南的字很硬朗,還有些豪邁。但在周洋眼裏,安南只是壹個溫柔的鄰家小姐姐,文靜、勤勞、踏實,與英氣無關。
“張老財”彎腰撿起周揚的紙,問道;“楊子,妳確定妳報考的是理科?妳不會改變它的。”周揚下意識地擡頭看了看第三排右側的空座,淡淡地說:“換什麽?那些背來背去的東西是什麽?”
窗外,開始刮風,電閃雷鳴。周揚站起來,關上窗戶。他看見安南從學校門口跑了進來。閃電在她的臉上閃爍,風吹走了她的馬尾辮。她壹手捂著額頭,壹手拿著書包,依然淡定的壹塌糊塗。這張圖讓周揚想起了高爾基的名句《海燕》:“在烏雲和大海之間,海燕像黑色的閃電壹樣驕傲地飛翔。”
上課鈴壹響,安南就進了教室。她站在座位前,從口袋裏掏出紙巾擦臉,折起來擦凳子和桌子。走到教室最後壹排垃圾桶,把紙扔了進去。當她回到座位上時,周揚叫住了她:“安南,妳的筆記。”
她接過來,笑了。
在她擡腿之前,周揚說:“我的筆記裏有兩個地方不太明白。下課後我給妳打電話。”
她應了壹聲。“張老財”咳嗽了壹聲,咳得很響。周洋見安娜坐回了座位,就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踢了“張老財”壹腳。“張老財”跳了起來,看到周揚滿臉怒氣,忍著沒吭聲。
班主任在下課前半小時走進教室。他問:“文理科的申請表都填好了嗎?舉手讓我看看有多少人報了文科。填文科的同學下學期就轉到6班了。”
周揚看到安南舉起了手,他的心掉進了無底的深井。
課後,學生們壹個接壹個地離開了教室。安南回頭看了看周揚,他垂頭喪氣地背著書包走到安南的座位前。“妳為什麽報考文科?”安南的成績在班裏中等偏上,文理分數線比較均衡。壹般來說,這樣的學生會以理科為主,畢竟理科的範圍更廣,就業更好。
安南說,“沒有理由。比起理科,我更喜歡文科。”
周揚沈默了很久。當教室裏所有人都講完後,他小聲對安南說:“我喜歡妳。”說完後,他不敢看安南的臉,但眼睛卻盯著他的腳。他發現右腳的鞋帶有點松。
周洋人生第壹次表白,讓他有壹種要上刑場的感覺。隨著時間的推移,四周非常安靜,仿佛可以聽到壹根針。正當他準備拿起包逃跑時,安南說話了。她只說了四個字:“我很開心。”
今天,當周洋聽到安南在她的婚禮上說“我很高興”時,仍然有壹絲困惑。她當時答應了嗎?十六歲的周洋沒有勇氣問。
安南坐在高中同學的桌子上,張老財禮貌地站起來為安南倒飲料。陸續撤出的親朋好友的祝賀聲打斷了周洋的思緒。
婚禮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交換戒指,喝壹杯酒,拜父母,收紅包,圍桌向新人敬酒。
走到安楠那桌的時候,周洋聽到壹個同學問安楠。“聽說妳在壹家世界500強公司做總法律顧問,年薪不低於百萬?”
安南笑著說:“我兩年前就辭職了。”
同學又問:“那妳現在在哪裏工作?”
安南說:“辭職後,我四處旅行,去了香格裏拉。看到那裏可愛的孩子,我就留下來教了壹年半,壹周前回來了。至於去哪裏,我還在考慮。”
同學說:“妳活得灑脫。如果妳丈夫這樣容忍妳,妳壹定很高興。”
安南說;“我還沒結婚。”桌上的氣氛有點微妙。
“張老財”看見周揚和新娘來了,先站了起來,端起壹杯酒,說道,“嫂子,楊子終於名花有主了。我很開心。我先走了。”
周揚看著安南。她在往嘴裏塞黃瓜,在氣場裏壹點也不覺得尷尬。女人三十歲,沒工作,沒老公,沒孩子。在大家眼裏,她是大齡剩女。人們對剩女的看法各不相同,但有壹點是壹致的。“這個女人現在很不開心。”
給安南敬酒時,周揚向妻子介紹:“這是我的女伴——安南。”桌上的人都笑了。“張老蔡”說,“周揚,妳應該是安南最好的朋友。為什麽把壹個文靜柔弱的女孩子叫哥們?”
周揚也笑了。他認識的安南說,安靜是可以的,但說到軟弱,那就差遠了。
周洋還記得,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過後,安南對他壹如既往,若無其事。遇到他就打招呼,做筆記,學習上有什麽問題就主動和他討論。她不尷尬,不害羞,也沒有刻意回避。很多次,周洋看著坐在第三排右側的身影,壹遍遍問自己,那壹夜,是不是只是壹場無痕的春夢?
後來南安轉到文科班,學習越來越緊張。周洋的初戀花還沒盛開就枯萎了。
高三那年,他聽安南班上的同學說,安南的第壹誌願是報考“T大”法律系。他也在第二誌願填了“T大”,他們在大學又相遇了。很多事情都是那麽自然。他和安南壹起學習,壹起吃飯,壹起逛街。安南和他的室友認為他們是男女朋友。安南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私下裏他從來沒有說過什麽親密的話,也沒有牽過手。
高二的時候,他忍不住了。他直截了當地問:“安南,妳是我女朋友嗎?”
安南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是妳的女性朋友。”
他轉過頭走了。大二下半年談了外語系的女朋友,大三談了化學系的女朋友,大四交了壹個外校美術系的女朋友。在安南大學期間,除了他,我不知道和誰親近。除了上課,我在壹家律師事務所實習。畢業時參加校際大學生辯論賽,獲全國優秀辯手。憑借這個獎項,我成功進入了世界500強企業。
在畢業照被占領的那壹天,陽光燦爛。他們在操場上相遇。他拉著安南的手,把她拉到陰涼處。他又問,“安南,妳喜歡我嗎?”
安南抽了壹張紙巾,看著他擦去額頭上的汗水,緩緩說道:“我不喜歡妳。為什麽和妳壹起去自習,吃飯,逛街?”
周揚石化也在。他壹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他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麽,但又好像沒有錯過。
安南繼續說:“周洋,雖然我喜歡妳,但我也清楚地知道我們不合適,做朋友是我們最好的距離。”
周揚咽了口唾沫,道:“妳又沒試過,怎麽知道不合適?”
安南說:“有些事情不需要嘗試,只需要觀察。妳是壹個控制欲強,果斷,有事業心,有責任心,有團隊精神的人。妳很適合現在的社會。而我是壹個以自我為中心的人,不喜歡被束縛。如果我們在壹起,甜蜜的時光就會過去,只會留下爭吵。”
當時,周揚並不認同安南的言論,但多年後,周揚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的遠見卓識,是常人無法企及的。他還會想起安南筆記本裏的“不怕浮雲遮望眼,只怕最高境界”。這些年來,這個小女人壹直在爬山。她追求的不是世人眼中的名利,而是精神層面的攀登,永不止步。
周洋喝完酒轉身的時候,聽到壹個熱心的女同學對安南說:“我們單位有個男同誌,還不錯。改天我把他介紹給妳。”
安南說:“很好。”我不拒絕,也不熱衷。
周揚的嘴角閃過壹絲笑意,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笑,是在笑那個不理解安南的女同學,還是在笑自己。安南是壹個從不需要任何人來安排生活的人。她總是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什麽時候該做什麽。她看似溫柔的外表下隱藏著無比強大的內心。
他記得三年前的壹個下午,他打電話給安南咨詢壹個法律問題。他聽到安南的手機有聲音,好像是風的聲音。他問她在做什麽。
安南高興地說,“我正在準備跳傘。我過會兒給妳回電話。”當他掛了電話,他看著他的辦公室,大得像壹個鳥籠,終於意識到安南已經飛出了他的視線。當他在用自己的制度和努力攀登世俗世界認可的山峰時,安南已經飛上雲端,對局勢壹笑置之。
兩年後,他聽說安南結婚了。她的丈夫有著良好的家庭背景,是壹名攝影師。這對夫婦遊遍了世界各地,最後壹次去了南極。有同學把他們在南極的照片發到微信群裏。他們兩個從頭到腳都裹得嚴嚴實實,甚至眼睛上還帶著大大的墨鏡,看不到安南的表情,但周揚只知道她在笑,笑得很燦爛。安南和她的丈夫用他們的胳膊比喻壹個大的“心臟”,壹群小企鵝在那個心臟裏,用短腿跑著。
小組中的壹些學生說:“安南的生活真好。她嫁,就嫁。30歲了,她還能找個富二代。”
另壹個同學回答:“安南不知道該怎麽想?三十二歲了,世界還在徘徊。為什麽不趁著年輕生個孩子?”
在兩年的時間裏,安南成了大家眼中的成功人士。
周洋關掉微信,看著窗外,藍天白雲。那個女人現在在哪裏?如果她看到同學給她的建議怎麽辦?
她必須說,“我明白了,謝謝妳。”
但是她有沒有按照別人的要求過壹天?她的幸福不是生活好,而是她壹直有方向,知道自己適合什麽,想要什麽。如果世界像壹朵雲,她就是站在雲上的那個人。
後記:昨晚關燈後睡不著,對女生說:“妳給我壹個問題,我給妳寫個故事。”女孩說:“我喜歡最近那句‘不怕浮雲遮望眼,只怕最高境界’。”我說是的,女孩補充道;“寫個愛情題材,不要寫得太勵誌。”我問:“為什麽要寫愛情?”女生說:“我們同學寫愛情小說,太搞笑了。兩個人說愛,就是相愛。完全沒有壹步壹步的過程。我就想知道怎麽寫愛情小說?”想把這篇文章送給壹個即將進入青春期的女生。希望她有壹天能活得自由自在,攀上精神高峰,不畏浮雲遮望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