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陵古鎮古老而神秘的巷道尤家巷,時常被夢境纏繞,在夢中依偎。
壹條石板路壹直延伸到天寧山。石板路鋪著壹條小溪,壹條小溪順著石板流下,匯入沅水河。三米寬的巷道像壹條蜿蜒的龍。石板路兩邊都是房子,有木結構的,有築堤墻的,有土樓的。清晨或傍晚,炊煙裊裊,繚繞如夢。昏黃的燈光,朦朧的月光,猶如壹座龍族迷宮,令人神往。
情長,情長,深巷鎖春秋。
“燈戰窩!”
“賣水豆腐!”
“彈——棉花——花!”
“要不要提水?”
穿越時空的叫賣聲震撼了我的心靈。
石板路上行人腳步發出的“踢、踢”聲,頻繁的叫賣聲,彈棉花“嘣……嘣……嘣”的拉弦聲,都是齊聲唱出來的。
我家住在尤家巷孫的院子裏。我在那裏住了十六年。
巷子是童年。小時候和朋友在巷子裏玩。孩子們都有自己指定的領地,由自己管理,互不侵犯。比如春牛的地盤就是從春牛門口到巷子裏,從我家門口到王小黑家的大樹是我的地盤,從王小黑家門口到陳家門口是王小黑的地盤。以此類推,直到地方被分割。巷子裏發生什麽事情,大家都會跑去湊熱鬧。如果外人占領了我們的地盤,大家就壹哄而上,搖旗吶喊,保衛和守護巷道裏的壹切。
道路就是故事。大概就是貓婆,四爺,四奶奶,楊奶奶。
每年暑假的時候,下午三四點鐘,我們都會在孫的院子門口等著,等著貓女的到來。貓女60多歲,圓臉,整天笑,愛穿壹身苗族服裝,壹年四季提著壹個大筐。她有點駝背,但精神很好。大人們都說她是醫生的女兒,會治病。院子裏的小病小痛都是她治,從不收錢。她壹個人住,兒子在外地工作,過年才回家。貓女每天上山采集草藥,靠賣草藥為生。貓女每次采藥回來,總會給我們帶很多山楂葉和用桐葉包著的老烏鴉飯,每個孩子壹份。這讓我們不禁想,這是多麽的幸福和甜蜜。
四爺七十歲了。個子高,臉蛋紅撲撲的,眼睛亮亮的,力氣很大。家裏人口多,靠賣柴火為生。每次砍柴,我都要背200多斤柴火回家。我們羨慕他。他從山上回來,經常給我們抓些玉米蚱蜢、螞蚱、蟬,有時還帶回來壹只鳥給我們玩。大家都很高興,都喜歡四爺。
然後是第四個婆婆她很孤獨,住在院子的壹個角落裏,平時很少有人去。她愛罵人,她愛罵我們這些淘氣的孩子。然而,我們都不討厭她。院子裏的人都對她很好。有壹次,四婆生病發高燒,誰也不知道。四婆婆只好拄著拐杖無力地敲打著門窗。正好,四爺聽到這話,趕到丈母娘家,打開門,看見她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四爺二話沒說,抱起丈母娘就往二裏路外的醫院跑。經過壹番搶救,四婆婆脫離了危險。四爺爺替她付了醫藥費,然後帶她回來,帶了開水,餵她吃藥,還買了水果和罐頭。四婆婆有點小腳,走不了多遠的路,身體不好,性格比較強勢,怕別人看不起她。巷子裏的人都認識她,尊重她,也沒有人和她爭執,鄰裏之間互相照顧。
在孫家大院裏,還有壹個叫楊的人,住在壹個廢棄的角落裏。大家都叫她楊殿子。她從來不回答人,總是自言自語。半夜裏,她哼起了《在桑樹下打燈臺》這首歌。二十多年來,每天晚上。壹開始,她的鄰居都煩得要死。久而久之,大家都習慣了,哼唱變成了小夜曲。她是壹個桑植大家族的女兒。結婚三天,老公去長沙前線參加抗戰,犧牲了!她不相信,壹直對自己說:“他會回來的!他會回來的。”她是孫家大院裏財產最多的人。她有八個大箱子,把它們放在孫的大廳裏。沒人敢碰它們。不知道裏面有什麽寶貝。後來楊婆婆去世,居委會的人打開箱子,發現每個箱子裏都有壹張,***8就是8張。她結婚很明智,丈夫是個正直的軍人,當過營長。結婚三天後,她奉命上戰場參加長沙保衛戰,犧牲了。楊婆婆至死都不相信她,壹直說“他會回來的……”然而《馬桑樹下打燈臺》這首歌卻刻在了我的心裏,永遠抹不去。
巷道是地方口音,是地方情懷。我們巷子裏有江西的,湖北的,四川的,長沙的,常德的,更多的是沅陵本地的。江西人來得早。明朝洪武年間,由於政治經濟原因,大量江西人遷居湖南。在日本侵華期間,湖北、四川和長沙的大多數人都逃離了。然後就是土生土長的沅陵人。當時湖南省會曾壹度遷至沅陵。巷子裏有說外地話、本地話、瓦鄉話的,也有說本地話、苗語的。鄉音不壹樣,卻和諧、樸實、醇厚、溫暖、甜美。就像壹個溫暖的大家庭。
鄉愁是壹種依戀,壹種境界,壹種人情。每當我想起它,它就縈繞在我心頭。如今,很多往事已經成為過去。只是不同的鄉音和揮之不去的鄉愁,在我心中留下了揮之不去的情懷。
多少個不眠之夜,多少個畫面閃過,多少次走在熟悉又模糊的小巷裏,每壹個小彎道,每壹棵古樹,每壹個門窗路燈,每壹個店面招牌,每壹座漂亮的吊腳樓,都透著壹股湘西的濃濃韻味,讓我的靈魂棲息。
在夢裏,我在古城裏漫無目的地遊蕩。時間似乎被濃縮了。我夢遊著,走著,走著,來到了尤家巷,來到了我的家。到了巷子裏,突然飄來壹朵白雲。壹個老人,穿著白袍,身材空靈,白發長髯,垂肩而下,微微發光。啊!是孫爺爺,我的白胡子爺爺。他拄著拐杖走到我面前,看到我就問:“我的寶貝,妳回來了。”然後我笑著走開了。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壹朵溫暖甜蜜的白雲飄到了我的面前。我隱約看見孫爺爺靜靜地站在前面,好像在等我。我不經意地走上前去,慢慢地,我終於握住了老人的手。他說:“我的寶貝,沒事的。現在沒事了。都住在樓裏。”說完,那片白雲旋轉起來,帶走了我的爺爺,白虎的傳人,隨風飄散,消失在空氣中...
我壹直在找,找。在巷子裏,在古樹間,在吊腳樓上,找不到曾經溫暖的大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