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幸癱瘓後,馬赫沒有向冷酷的現實低頭。他以頑強的意誌和非凡的精力與命運抗爭,完成了壹項常人難以想象和完成的工作。在他生命的黃昏,腦子裏冒出來的新思想依然熠熠生輝,描繪了壹幅“夕陽落寞齊飛,秋水* * *長空”的美好畫卷。愛因斯坦在壹篇悼念馬赫逝世的文章中準確而生動地揭示了馬赫晚年的內心追求和精神境界:
“他在觀察和理解事物中不加掩飾的喜悅,也就是他對斯賓諾莎(B. de Spinoza,1632~1677)所謂的‘對上帝理性的愛’,已經如此強烈地顯現出來,以至於到了高齡,他仍然像孩子壹樣用好奇的眼光窺視這個世界,使自己從理解它們的相互關系中獲得樂趣。
從1898年7月到1916年,馬赫不僅行動不便,還患上了其他疾病。他年紀大了,生活不能自理,耳聾,說話聲音含糊不清。後來又患有風濕性疼痛(1903)、神經性疼痛(1906)、前列腺炎、膀胱疾病(1913)。然而,疾病並沒有征服他。癱瘓幾天後,他開始練習用左手掃描。他不會穿衣吃飯洗澡,全靠老婆照顧好。他不能走路,所以他使用拐杖和輪椅,並在必要時派遣救護車。他不會寫字,所以他用左手的壹個手指打字。他不能做實驗,但他的兒子路德維希替他做實驗。路德維希是醫學博士。他從1880年代後期開始承擔布拉格馬赫實驗室的主要職責,到現在成為父親的保健醫生,父親生病時還要幫忙回信,處理很多事務。所以布萊克默認馬赫最後18年(某種程度上是最後30年)的歷史是馬赫父子寫的,路德維希是“幕後巨人”。
馬赫1901正式從維也納大學退役。他曾計劃退役定居意大利佛羅倫薩,在那裏可以和布倫塔諾談心,漫步(J.B.Stallo,1823~1900)。當時並不引人註目的德美哲學家斯特羅,更早就知道了馬赫的許多思想。馬赫在《熱學》第二版中提到,他從羅素的《幾何基礎》(1898)的參考文獻中註意到了斯特羅的《近代物理的概念和理論》(1882)“這部豐富而清晰的著作”,斯特羅的思想和文章早在1860年就有了,斯特羅的書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為該書德文版(1901)寫了序言,並把他的《熱學》第二版(1900)獻給了斯特羅。不幸的是,世紀初斯特羅去世時,馬赫放棄了在意大利安度晚年的計劃。
從1900到1913,馬赫以驚人的毅力完成了許多寫作和出版任務。他修改了《感覺的分析》(篇幅增加了壹倍),刪節和補充了《力學》。講座的德語版增加了七個章節,他把他的科學哲學講座匯編成壹本新書《認知與謬誤》。他連續三年為Monist雜誌撰寫了三篇論文(1901~1903),從感覺生理和心理、歷史和物理等角度探討了空間概念的本質、起源和發展。他的研究為幾何學的哲學基礎的討論做出了獨特的、不可或缺的貢獻,“贏得了權威和指揮地位”;這三篇文章的英文合集最早於1906年在美國出版,書名是《空間與幾何》。他還在1913完成了光學的前半部分,為他的最後壹本書《文化與力學》收集資料。
在此期間,馬赫還發表了15篇新寫的關於哲學、科普和科學實驗的文章。他的兩篇重要的哲學文章很長,是在1919年以書的形式發表的。馬赫還為超過10本書撰寫序言,並在舊書新版本中加入專門章節或註釋,為自己的思想辯護。此外,他還就科學和哲學問題與許多學者和年輕人通信。他還參加了許多支持正義和進步事業的活動,他的政治活動在1907年達到頂峰。他還在1910發表了題為《我的科學知識理論的主導思想以及同時代人對它的反應》的論文,回答了普朗克的挑戰。這時,馬赫著作的外文譯本在世界各地出版。居住在錫蘭(今斯裏蘭卡)的生理學家西奧多·比爾(Theodor Beer)甚至在科倫坡看到書攤上擺放著馬赫著作的當地語言版本。
也許下面的事件最能說明馬赫直到生命的最後幾年都保持著對新事物的好奇和思想上的年輕。1911年,美國人類學家R . h . lowie(1883 ~ 1957)走進了馬赫的生活。同年3月,他寫信給馬赫,告訴他自己的書已經成為哥倫比亞大學研究生們關註的焦點,後來他陸續寄來了自己寫的文章和書籍。這些出版物講述了羅伊在印第安部落的所見所聞,馬赫對它們產生了新的興趣。在此期間,馬赫的妹妹出版了她的自傳,其中包含了黑山和布科維納的民族風俗習慣的細節,這進壹步引起了馬赫對社會學和人類學,尤其是原始文化群體的興趣。到了1913的春天,馬赫把未完成的光學放在壹邊,全心投入到壹個新的研究方向。大兒子路德維希幫他在圖書館和博物館查找資料,三兒子(是畫家)幫他畫畫。小兒子(開了壹家機械作坊)為他提供手工和機器加工日常器皿知識的建議,妻子在生活上幫助他,馬赫本人則致力於撰寫力學史方面的著作。他想描述原始人是如何逐漸學會制造和使用工具和器皿的,他感嘆自己缺乏這方面的準確信息。就這樣,馬赫克服了難以置信的困難,終於在1915年8月為《文化與力學》寫了序言,出版了這本浸透了當年馬赫及其家人心血的書。羅伊大概沒想到,他的友好熱情讓馬赫的最後幾年過得充實而快樂。
路德維希因為鋁鎂合金和幹涉儀的發明專利發了大財。他於1912年在巴伐利亞為他的父親建立了壹個家庭實驗室。馬赫起初不想離開自己的老家,但當他轉向渴望時,他在壹次事故中弄傷了臀部,並患有前列腺炎和膀胱疾病,導致他在床上久久難以起床。1965438+2003年5月,馬赫終於離開了維也納附近的多瑙河城,搬到了慕尼黑附近的Fatel Stetten村,這裏離哈爾鎮很近。對於個人生死,他早就置若罔聞了,因為他已經死了:
“自我和物體壹樣,不是絕對永恒的。我們如此害怕死亡,以至於害怕摧毀自己的永恒。但這種淘汰其實在生活中已經大量出現了。我們所珍惜的東西,被保存了無數份,或者因為其突出的特點,通常會歷久彌新。但是,再好的男人也有自己的個人特點,無論是他還是別人,都不需要為這些特點的喪失而感到惋惜。事實上,死亡甚至可以成為壹種令人愉快的想法,作為擺脫個人特征的壹種方式。”
但對於他那個時代的前景(距離壹戰爆發只有壹年),馬赫顯得憂心忡忡。離開維也納時,他給奧地利科學院寫了壹封告別信,但在他幽默的話語中,不禁流露出傷感:“這封信應該是我最後壹封信了。我只是請妳想象壹下,這個淘氣的男孩卡隆把我帶到了沒有加入郵政聯盟的郵局。”
癱瘓的馬赫以“平躺”的方式坐火車到慕尼黑,然後換乘救護車抵達自己的新家。也許是大森林裏優雅的環境。出乎意料的是,馬赫的健康狀況明顯好轉。到1913年7月,他又恢復了緊張的寫作,愉快地接待了許多來訪者。他再次與長子路德維希密切合作,進行光學實驗。有時候困難不能盡快克服,就把自己鎖在實驗室裏,靠巧克力過活,直到問題解決。他們在工作室連續呆了兩天。。在去世前的兩年多時間裏,他壹直關註著各種科學和哲學問題。比如1913年,當壹位科學家懷疑多普勒理論與相對論不相容時,他再次用實驗證據證明了多普勒的思想是正確的。他在1916發表的最後壹篇文章中,重申了他對拉馬克、赫林和無意識“記憶”的堅定信念——這是馬赫的“絕唱”。
1916二月19西線戰局暫時平靜的時候,恩斯特?馬赫因為心臟病安詳地閉上了眼睛,享年78歲零壹天。壹個不斷噴湧新思想的大腦永遠停止了思考,壹顆熱愛人類進步事業的心永遠停止了跳動,壹個從不知疲倦的偉人永遠安息了!馬赫生前留下遺囑,他的葬禮要“盡量節省”。省下來的錢應該捐給普通教育協會和維也納社會民主黨的工人報。他的家人遵從了死者的遺願,葬禮簡單而莊重。卡魯斯用下面壹句話描述了馬希爾的火化儀式:“他躺在杉樹中間,最近他喜歡在杉樹下消磨時光。他左手旁有壹根拐杖。這根手杖是他16年的忠實夥伴。他頭上戴著壹個月桂花環,是他女兒編織的。2月22日早晨,馬赫教授的遺體非常平靜地被送進了火焰。”
馬赫離開了日夜陪伴他的親人,離開了和他壹起奮鬥的同事、學者、朋友,離開了他深愛的善良的人們。他快樂地離開了,他完全有理由快樂,因為他的觀念和思想已經融入了永生。他很久以前在《感覺的分析》中寫道:
“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是壹個不可分割的、獨立於他人的人,所以他只知道自己。而具有普遍意義的意識內容會突破個體的界限,自然地依附於個體,不依賴於開發這些內容的人,長期維持壹種普遍的、非個人的、超個人的生活。對這壹生有所貢獻,是藝術家、科學家、發明家、社會改革家等等最大的幸福。”
“回到馬赫身邊”
馬赫是19年末到20世紀初的偉大科學家和哲學家。他的思想直接導致了本世紀初的科學革命和隨後的哲學革命。
僅憑這兩點,就足以確立馬赫在科學和哲學史上堅定而不朽的地位。這壹歷史地位是歷史事實,任何人都無法抹去和替代。
而且馬赫不僅在世紀之交影響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還在愛因斯坦等科學家的科學哲學、皮亞傑的發生認識論、波普爾的批判理性主義、以庫恩為代表的歷史學派、法耶·阿本德的批判和方法論多元論、各種反歸納中埋下了種子和混酶。
在本世紀末,馬赫的啟蒙和先見之明的思想在自然主義和進化認識論中開花結果。馬赫再次扮演了思想先驅的角色。
作為時代的驕傲,馬赫的思想不僅哺育了他的時代,也影響了整個20世紀的知識界。馬赫是時代的產物,時代也是馬赫思想活動的大舞臺。
馬赫無疑是壹位貢獻巨大、影響深遠的歷史人物,這是每個尊重事實的人都有目共睹的。然而,馬赫的思想現在還活著嗎?
有人認為馬赫的認識論態度在今天已經過時,它已經失去了昔日的吸引力和魅力,它正在遁入古老而深邃的經典王國,成為歷史博物館中的展品。
菲伊·阿本德不這麽認為。他針鋒相對地大喊:“滾回馬赫”!
菲伊·阿本的哭訴是有道理的。因為馬赫的壹生是“壹種普遍的、非個人的、超私人的壹生”,雖然他本人早已去世;因為馬赫的思想是“真正的生命之珠”,它“能夠被喚起並結出果實”,雖然它已經不存在於波普爾的“世界屍體”(馬赫的大腦)中而只存在於“世界3”中。
正如亞裏士多德所說,以自己為對象的觀念是永恒的。這就是我們今天能讀到馬赫的書並得到啟示的原因。
“回馬赫吧!”不是回到馬赫的激進經驗主義。由於經驗主義與理性主義的古老對立,現實主義與理想主義的傳統背道而馳,在新的探索中逐漸滲透融化,失去了絕對的剛性意義。
“回馬赫吧!”也不是回到馬赫的元素壹元論。雖然《元素論》中“天人合壹”的本質仍有待發現和理解,但正如馬赫所說,它只是適應了當時的“知識總和”,並沒有自命為不朽的哲學,它時刻準備著為更好的洞見讓路。
然後,“回馬赫吧!”妳到底要回到哪裏去?
這就是把認識提升到科學實踐的高度去研究,給認識論註入科學的新鮮氣息,就像馬赫壹樣。當時“壹分為二”、“合二為壹”的“哲學廣播操”根本無濟於事,幾對沿用至今的又老又幹的概念的排列組合也無能為力。認識論研究的繁榮只能依靠科學的認知理論。
要像馬赫那樣把科學和哲學緊密結合起來,讓科學的哲學真正成為科學家的哲學。這樣,哲學才能吸取科學的營養,成為與科學實踐密切相關的智慧哲學;科學可以煥發哲學精神,成為超越知識本體論的超越功利和智慧的科學。
要繼續發揚馬赫統壹科學的思想,使科學文化、人類文化和人文文化科學化,從而消除它們之間現存的壁壘和鴻溝。
要認真發掘馬赫的自然主義和生態倫理思想遺產,使人類學會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生存智慧,最終達到“天人合壹”的理想境界。
要大力弘揚馬赫及其哲學的自由、啟蒙、懷疑、批判、歷史、實踐、包容、寬容、謙遜、進取的精神,克服盲從和輕信,警惕教條和僵化。我們的世界已經遭受了太多教條和盲從的折磨。
要批判地繼承光大馬赫的科學主義、和平主義和人道主義。這三者已經成為當今時代的主旋律,馬赫的思想遺產無疑可以成為譜寫這壹主旋律的壹系列精彩音符。
“回馬赫吧!”就是挖掘和拓展馬赫的思想遺產,去揣摩和理解馬赫以下的實踐教導:
“今天,當我們看到社會動蕩,當我們看到人們根據他們的狀態和壹周的事件改變他們對同壹問題的看法,當我們看到由此造成的深刻的心理痛苦時,我們應該知道這是我們的哲學的不完全性和轉化特征的自然和必然的結果。合格的世界觀從來都不是天賦得來的,必須通過努力才能獲得。只有當我們被允許在他們工作的領域中自由地傾向於推理和經驗時,我們才能慢慢地、逐漸地接近為人類的幸福而統壹的世界觀的理想,只有這種世界觀才能與健全的精神經濟相和諧。”
回顧歷史,馬赫的思想確實是“陳醉的壹朵殘花”;展望未來,馬赫的遺產也可以是“芙蓉出得更晚更亮”。在新世紀之交,我們有理由如此堅信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