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是江西東北部的壹個小鎮。皖贛鐵路縱貫南北,南下鷹潭與浙贛線、閩贛線相連。早些年,人和物流都相當繁榮。同時,作為優質大米的重要產區,建設了大規模的國家糧食儲備,修建了直達庫區的專用鐵路。高鐵時代來了,縣城出乎意料的沒有規劃聯網。從地圖上看,縣城上下左右東南西都有高鐵經過,但中間有壹個方形的高鐵真空區。此外,糧食市場開放,過去繁忙的庫區鐵路線荒廢。老火車站只是北方壹座陶瓷古城和省會之間的客運列車。
上世紀80年代中期,父親作為縣糧食局職工,分到壹套政府分配的住房,把我們從樂安河邊的外婆家搬到了縣糧庫公園。庫區很大,有壹個很大的魚塘,壹片能讓人迷路的竹林,還有壹排豬圈。更多的是高大雄偉的糧庫和工廠。壹條鐵軌從我們家門口開始,壹路穿過倉庫和竹林,斜插入遠處的鐵路幹線,再從遠處長出壹堵灰墻,沿著鐵軌回到鐵軌的起點。每當蒸汽火車在墻外嘟嘟響,噴出的蒸汽就像仙境壹樣翻滾著流過灰色的墻。
起初,父親擔心我小時候不習慣這樣的噪音。然而,每天我都抱著小狗,開心地爬上灰墻,數著駛過的列車,沐浴在滾滾的白汽中,大聲呼喊。偶爾能看到火車裝載的稀罕東西,比如滿載坦克、火炮的軍縱隊呼嘯而過,我會激動得臉紅心跳,大喊,看,是坦克,坦克,還有這裏。
與火車的第壹次親密接觸很快就來了。我們的親戚大多位於鐵路沿線的小縣城,逢年過節總會去拜訪。第壹次走進火車站,壹輛蒸汽機車正緩緩進站。漆黑巨大的蒸汽頭吱吱作響,噴著白霧。紅底白邊的輪子在連桿的帶動下緩緩移動。車輪上壹個黑如煤炭的司機正苦笑著看著我。第壹次面對這個粗獷豪邁的機械龐然大物,感覺好親切,像是壹個乞討了很久的玩具,忍不住撲到車頭就要去摸。我正要摸它。突然,壹聲霹靂般的哨聲在我耳邊炸開,嗶嗶~ ~ ~,然後壹股滾燙滾燙潮濕的白霧把我吞沒了。我坐在了地上,壹瞬間我失去了所有的感覺。只有雲和霧,山脈和海嘯,還有燃燒著的冰山。。。。。。良久,伍佰突然伸出壹只端著紅茶的胳膊,抓住我的衣服,把我拉了起來,緊接著壹聲爆炸:是小狗嗎?!(方言:這是誰的兒子?)不要死,直接跳上機車!
從此,面對任何大型機械物體,我都本能地保持著10米左右的距離。哪怕是被制止或者拋棄,我都覺得它可以瞬間活過來,然後它爆發出憤怒,對著我咆哮。
之後每年都不定期坐蒸汽大巴,往北,第壹站,第二站,再回來。時間不長,壹兩個小時就到了車站。我很好奇聽身邊的大人聊天,說著去南去北的站名,什麽站在南,什麽站在南?北方的站是什麽,北方的站是什麽?
90年代,妹子高考失利。在父親的安排下,我去了糧食局下屬的壹家食品加工廠工作。不久工廠倒閉,我去糧食局附屬招待所當服務員。並沒有持續多久。我媽媽非常擔心。她壹邊找工作,壹邊安排姐姐相親。每次相親姐姐都帶著我,每次姐姐都不開心。於是母女倆開始壹個接壹個的吵架,姐姐越來越不開心。有壹天,我上晚自習,發現姐姐在房間裏哭,壹遍又壹遍的哭著寫著什麽。雖然姐姐對我很好,但她和她媽媽壹樣脾氣不好,我不敢問。剛看完繪本,晚上就睡了。第二天早上妹妹不見了,我媽發瘋壹樣找她。後兩個人在桌子上發現了壹封信。到目前為止,我不知道信裏說了什麽。哇,妹子晚上跑了!
年底,第壹次見到姐夫。我很喜歡他的樣子。他長得像新聞聯播裏的播音員“康輝”。當時他面對的是父親大人的無聲審問。他爸什麽也沒說,看著前方,壹支接壹支的抽,他姐夫又心虛的坐著,蜷縮著,欲言又止,遞了壹支接壹支的煙。
很多年後,父親告訴我,姐夫那時候比較窮,初中畢業,剛退休做銷售。他沒有技能,也沒有受過教育。他怎麽能讓人放心把女兒交給他呢?後來他讓大哥的嶽父,壹個國營機械廠的老工程師,學了幾年,受了很多年苦,學會了各種技能。現在他們在廈門蒸蒸日上,姐姐掌管著幾百家工廠的財務和行政大權。“康輝”開著百萬寶馬滿世界跑,請人喝酒乞討工作,要項目資金。我爸我媽去廈門跟他們住的多了,我媽莫名其妙就成了他們公司的董事長,那種只負責簽字的董事長。
他們的婚禮在家裏舉行,壹切都很簡單。家裏搭起了幾個房間,供全國各地的親戚居住。當時是寒假,我向所有住在學校宿舍的同學借被子和盤子。他們結婚那天,很多親戚都來了。有壹個男孩的大同炕和壹個女孩的大同炕。外面下著大雪,我被擠在幾個長輩中間。晚上沒睡好,出了壹身汗,把邊上的舅舅也汗流浹背的吵醒了。為什麽沒睡好,因為我壹直在想,為什麽姐夫和姐姐睡覺前都拼命刷牙?哈哈哈。
很多年後,姐姐和我說起她那天的夜跑。她只帶著姐夫的壹封信上了火車,連方向都不知道。她在鷹潭換乘火車時,被人爬窗搶劫。她在座位上瑟瑟發抖,窗外有人用大石頭砸窗戶,用碎玻璃砸她的臉,但她就是沒被劃傷。
在我的記憶中,20世紀80年代至2008年南方極端冰雪天氣中罕見而難忘的春運,可能是中國鐵路運輸最繁忙、最混亂的時候。大量四川和西南地區的農民工坐鐵路南下江浙,都要在這裏倒車。建於20世紀60年代和70年代的鐵路系統需要運送10億人。沒有經歷過這個時期的春運人群無法理解我們面對動車時的感動。
1997年,香港回歸中國,我考上了杭城的壹所大學,從此開始了我五年的春運生涯。九月份開學的時候,爸爸送我去學校。我們需要在貴溪掉頭。我們壹進車站大門,就看到幾個衣衫襤褸的男女擠在車站門口。每個路過的人,不分男女老幼,都不得不經歷他們的人為擁擠。他們幾乎把每個人的外部口袋都掏出來摸了摸。被感動的人也敢怒不敢言。鐵路工作人員經過時才稍微收斂。我們也跟著壹個警察進了候車大廳。我找到壹個座位,坐了下來。我父子開始感嘆不能只憑運氣。我們對面坐著兩個大胖子,人高馬大,都是白黑褲黑鞋。它們非常幹凈,關鍵的兩個壹模壹樣。他們深情地看著我們,我也好奇地看著他們,聽著他們在說什麽:
?“看那對夫婦。他們可能是父子。”
?“嗯,不,那是壹對孫子。”
?“我想我要去學習了。”
?“嗯,不,應該是上班。”
在檢票口上車的時候,那兩個胖子站在後面,左右推擠擠到隊伍前面,就在我們後面。我不知道怎麽惹他們,就先上手罵人,推了我壹把,然後又推了我爸壹把。我還穩穩的站著,父親直接坐在了地上。然後我們帶的行李直接被小醜拿出去三四米。
1998年春節後,我從家裏回到學校,這是壹次真正的春運經歷。我和同學在縣城上的站,是貨車臨時改裝的加班車。站臺上擠滿了看不到盡頭的人。車停穩後,貨車的車門直接開了壹個巨大的口子,人們蜂擁而入。大包小包,長桿短凳不停穿梭,很快集裝箱車就滿了。車外是西伯利亞寒潮帶來的凍雨,車內是各種精壯男女揮汗如雨。我穿的是10斤棉的標準軍大衣。每個人都像看嬰兒壹樣看著我。兩個哥哥用家鄉話取笑我。妳看這毒氣(方言:傻子)居然能穿上軍大衣。哈哈哈哈。
因為我們這兩輛臨時改裝的車是加班車,從縣城到貴溪只有50公裏,走路要四個多小時。有車立交的時候會停下來避讓其他車。當它是壹個車站時,它會停下來。沒車沒站的時候就停了。沒有任何理由,它就是喜歡停下來。下午四點出發,晚上八點到貴溪。壹下車,穿過火車站前的廣場,發現到處都是人,有站著的,有坐著的,有躺著的,有抽煙喝酒的,有喝泡面饅頭的,還有茫然四顧的。不知道是誰堵住了候車大廳的前門。透過玻璃門,我可以看到大廳裏面的人密度比外面高很多。我可以用鋪墊這個詞來形容。有人告訴我,這是滯留三天的乘客。
我們焦急地等待著。十壹點多了,還是沒有辦法進站。我覺得我們進不了站臺。同學說可以花錢請人送我們去車站。我們找了壹個紅袖的工作人員,苦苦哀求了半天。壹個人給了他十美元。這個人告訴我們,不能帶我們去車站,但是可以通過隧道帶我們去站臺。然後我們互相跟著走出廣場,在壹個漆黑的隧道裏鉆了五分鐘,然後走過幾棟樓,才發現我們繞到了車站對面的站臺,停著的貨車正好擋住了站臺工作人員的視線。
等了大概壹個小時,車不斷快速駛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終於,壹輛從貴州開往杭州的快車慢了下來。當車從我身邊經過時,我留意了每壹扇窗戶,發現所有的窗戶都是關著的。我能看到裏面密密麻麻的人群,心裏很絕望。車停了之後,我們就開始從現在的車上尋找機會。跑了差不多六輛車,都沒看到開著的窗戶,更別說開門了。
?“我該怎麽辦?”
?“鉆到車下面去,到車的另壹邊去。它不是壹個平臺。也許有人打開窗戶。”
?“嗯,那我們得抓緊時間,萬壹車走了,人就死了。”
年輕人總是無知無畏。如果我現在被打死,我都不敢鉆到車底下。關鍵是妳不知道車什麽時候開。我們做到了。壹到那裏,我們終於發現壹扇窗戶開著,有兩個人在這裏抽煙。年輕人總是有很好的體力。同學說我背妳上去,妳爬,然後拉我上去。我大喊壹聲,先把行李扔在窗臺上。窗邊的人嚇了壹跳。我壹看是我們,趕緊把行李扔回去,轉手就把窗戶關上了。我第壹個伸手進去,緊緊抓住窗戶邊,不讓他關窗,大喊:
“叔叔,叔叔!請不要關上窗戶。我們是要去杭州的學生。我們已經錯過了許多公共汽車。請讓我上去。只有我們兩個人。求妳了。求求妳!”
不知道是我抓得緊他關不上門,還是他真的被同情心感動,真的讓我爬了上去。我起身後,立刻轉身接過同學遞過來的行李,扔到壹邊,然後拉著對方的手往車裏拖。我們終於上了公共汽車。年輕真好!
向離開車窗的叔叔道謝後,我們安頓下來,轉身向車廂裏望去。我的天,如果說車站的人群在鋪路,車廂裏的人群可以用層疊來形容。人群胸膛貼在壹起,脊背貼在壹起,就像秋收時地裏的稻子,隨著火車晃動著,膜拜著。行李架上幾個年輕小夥子或躺或坐,廁所門開著,幾個腦袋伸著,不知道。
行李?我們的行李在哪裏?我扔進去的那兩個,我的和我同學的,都是我扔進去的,都在我腳下。壹個乘客發現了我的慌張,不以為然地說,行李到處都是,都是腳上的。我們下車的時候找找吧。
好戲來了,好戲來了,妳看,妳看,我順著人群的聲音,看到在這個人類親密度超出想象的世界裏,居然推著壹輛小車。是的,我沒看錯,就是標準車是小型車。
?“香煙啤酒可樂,花生瓜子八寶粥,動動腳,都不會轉身,什麽素質!”
?“香煙,啤酒和可樂,花生和瓜子八寶粥,誰的包在動?哦,妳會死的。妳擠什麽?”
?“香煙啤酒可樂,花生瓜子八寶粥,?哦,誰真的沒素質,呃,呃,呃,居然有屎?”
於是在通過車的途中,人體以各種反解剖狀態扭曲,各種反物理姿勢平衡,車實際上消失在車的盡頭。
過了諸暨,人們開始下車。那是壹張快樂的臉。過了金華,找了個地方坐下,車廂終於開始空了。西伯利亞的寒流終於顯示了它的威力。天寒地凍,淩晨4點,我卷起軍大衣,暈倒在桌子上,終於在杭州找到了行李。它就像我壹樣,除了壹個汙點。
火車最後的深刻記憶是輕松愉快的。2005年,夏門去Xi安出差,對於從陸路去過長江以北的南方人來說,西北有著獨特的吸引力。
車過南昌後,我立刻興奮起來,爬上車窗,幾乎目不轉睛地盯著窗外。黃石公園?黃石公園,黃石國家公園,這跟我們沒關系,那是美國的地界。華榮?華容道,關華容大師放了曹操。
武漢?武漢:有武漢有、武昌、漢口三鎮,還有壹座漢陽樓。壹條大河流入我們的眼簾,波光粼粼的河水反射著火紅的晚霞。沿河向前望去,有壹條山脊在晚霞中蜿蜒,形似壹條蛇,頭朝河面,尾插入鬧市。山頂矗立著琉璃黃的黃鶴樓。故人頻頻向我招手,告別黃鶴樓,在這柳絮繚繞、鳥語花香的美麗春天去揚州旅遊。朋友的帆影漸漸遠去,消失在藍天的盡頭,只看到長江的第壹線,奔向遠方的地平線。
過了武漢,地勢瞬間變得平坦,是壹望無際的大平原。孝感?孝感:董永的老家,孝感還有麻糖,鄭州?鄭州:中原之旅去哪裏?鄭州亞洲。洛陽後,寒雨入夜吳,送客楚。朋友們,如果洛陽的朋友請我來;就說我還是冰心Okho,堅持信仰!白玉是誰?回天津。東上看花,驚擾洛陽人。我們到了三門峽。三門峽有壹座水電站。潼關?潼關:第壹個入關的是王,最後壹個是鹹陽幫著護他朝綱。
壹望無際的平原上,突然出現了壹塊巨石,兩三塊,無數的巨石隨著火車的快速前進堆積起來,越堆越高,直至成為壹座雄偉的山峰,高到我無法仔細看清山峰的全貌。火車在山腳下飛馳了十多分鐘,隨著它的突然出現,山迅速地倒了下去,像壹個頑皮的孩子在拿走積木,直到。華山!這是華山,華山,自古道!時間的灰燼南帝北丐,郭大俠,楊大哥,我已抵達華山。那劍招呢?
車到渭南,滿眼金黃的麥子。當我到達Xi安時,我對自己說,秦始皇,楊玉環,我要來了!除了晚上實在看不到風景,我壹路認著地圖和地名,背誦著記憶中的古詩、典故、歌詞、傳說,在腦海裏翻找著壹個又壹個城市的印象。44小時,我走遍了大半個中國。
在Xi安下車後,我第壹次吃到了沒有味道的米飯,然後我吃了壹個月所有的面食,白面,青面,紅面,棕面,黑面,三尺寬的面,兩米長的面,羊肉,牛肉,土豆,綠豆,蕎麥,菠菜...我壹個月增加了十磅。
?後來開始了火車經歷,很難有難忘的火車回憶。火車給人壹種速度感和緊迫感。壹路上除了看手機和睡覺,很難有凝視窗外的沖動。
?清明節過後,我回到了廈門。我特別想重溫火車之旅。我壹大早就到達了火車站。沒有綠皮火車和蒸汽火車,短途也是空調快車乘客。我花了50公裏才在壹個小時內到達。那輛車還是壹輛黃色的四輪馬車,機械連接處還在吱吱作響。朝霞灑在車上,閃著暖色,但是車上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麽冷,還是有很多短途的客人。開著壹口陌生卻聽得懂的方言和南昌普通話,空姐們依舊和十年前壹樣成熟豐滿,臉上卻少了些霸氣,卻冷漠而平淡。車還在推,還在喊“香煙啤酒可樂花生瓜子八寶粥”。乘客不是老人就是小孩。老人們在談論在鷹潭換車,去湖南看望多年不見的老姐妹。孩子們在車廂裏跑著。我撞到了這個行李,摸到了那個包裹,而我奶奶正在織毛衣,輕聲呼喚。到了車站,旁邊壹個老頭塞了幾個橘子給我,說,小夥子,幫我搬行李。它太重了,我搬不動。
?從第壹天上長途火車的那壹刻起,我就記錄下了自己在火車上的所有經歷和想法。二十年後,我才真正想開始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