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臺上有壹盆茉莉花。青很喜歡。出事前，她喜歡擺弄這些花草。事故發生後，她情緒低落。直到最近兩年，有人陸續送來盆栽和鮮花，她才重拾興趣。
她給花草澆水，聽到客廳傳來很大的砰砰聲，趕緊坐著輪椅搖進客廳。只見她70多歲的母親踢著門，還在喃喃自語:“我要出去！”我要出去走走！我要去吃小蛋糕了！打開門！打開門！"
她看著母親肥胖的身影，心裏輕輕嘆了口氣。
“媽媽，過來休息壹下。”
“我要出去走走！”老母親兇狠地對她吼著，臟兮兮的眼睛盯著她的臉，胖胖的手擦著布滿褐斑的臉。
“媽媽，吃點餅幹，好嗎？我給妳沖杯奶粉。”
她在櫃子裏拿出了前兩天剛從超市買的壹袋三達餅幹。
壹聽說有吃的，我媽就不吵著要出去了。她顫抖著在桌旁坐下。胖胖的布滿皺紋的手，從那個袋子裏拿起餅幹，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她看著母親平靜下來，松了壹口氣。她拿著前兩天居委會送來的老補鈣奶粉，“走”到廚房給媽媽準備了壹杯。
十年了。
她盯著窗臺上的茉莉花看了壹會兒。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我出事已經十年了。這十年她是怎麽度過的？她恍惚覺得這真的是壹場夢。
十年發生了很多事情。她失去了雙腿和她深愛的父親和妹妹。
她把泡好的奶粉送給媽媽，媽媽嘴裏塞滿了餅幹，手裏也滿是餅幹。今天早上剛擦幹凈的桌子已經很糟糕了。
眼不見為凈。她在心裏告誡自己。她坐在輪椅上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大房間是給我媽媽住的，她住在小房間裏。
小房間。那是她的世界。雖然簡單，但也讓她溫暖整潔。
她租這個房間的時候，除了租金低，還喜歡房間裏的粉色壁紙。她特意臨摹了壹幅百合的水彩畫，請人裱起來掛在墻上。
白色衣櫃是房東留下的，有壹個白色的小梳妝臺。
雖然梳妝臺上的護膚品都是超市買的便宜貨，但唯壹不便宜的就是別人送她的美白精華。她不願意用它。
鏡子裏的她穿著十年前留下的舊衣服，臉也沒有年輕時那麽尖了。現在臉頰和下巴比以前豐滿了壹點。這可能也是她坐了十年輪椅，很少運動的結果。但不管怎樣，她對自己的臉很滿意。
所謂以上所說的不足是綽綽有余。
舞臺上還有壹個粉紅色的鋁制可樂罐，也是別人送給她的。裏面的可樂被她媽喝了，剩下的空瓶子洗幹凈插上壹朵小絹花，也很優雅。
如果我妹妹還活著，她會嘲笑自己的貧窮和壓力。
她在鏡子裏瞥見了自己的臉，就好像看見了她姐姐壹樣。從小到大，大家都說她們兩個姐姐長得出奇的相似，只是她比姐姐的輪廓精致壹點，皮膚白壹點。
然後她聽到自己的手機嘟嘟響。
2
她的手機也是因為她在網上投訴自己的舊手機。已經用了七八年，不能再用了。有人發給她的。到目前為止，她還不知道那個男人的名字。
原來是有人給她發了短信。
“青青，還記得我嗎？十年，我們已經分開十年了。現在離婚了，突然想起妳。這些年妳過得怎麽樣？不敢貿然給妳打電話，先給妳發消息。我們能見面嗎？我期待著妳的來信，阿寧。”
她讀了好幾遍，才確定自己是對的。
阿寧，她十年前的情人，也是她22歲時的初戀情人，給她發了壹條短信。
她沒有急著回復，而是拉開抽屜，拿出壹個紅色的絲綢包，從中倒出壹條細細的金鏈子。
這條鏈子太細了。所以給她的人看起來很慚愧。
她記憶中的男人有壹雙和她媽媽壹樣老的手。那雙手溫暖而親切。
“我們家只拿出這麽壹條鏈子，已經夠尷尬的了。不嫌棄就拿去吧。”
那是她初戀男友的母親。差點成了婆婆，很喜歡她。她壹和寧壹起來，就沖出來五顏六色的糖果，柿子，醜但是甜的橘子。
“吃吧，吃吧。”男朋友的媽媽笑了，臉上的皺紋像盛開的雛菊。
十二年過去了，她沒有和寧在壹起。那時，她有著健康的身體和高薪的工作。寧找她的時間從三天擴大到壹周，然後兩個人壹個月見不到壹次面。她覺得他工作忙，四處奔波，兩人很少見面，也是情理之中。
後來有人告訴她，寧在廠裏追求科長的女兒，看樣子要追到手了。
聽了這話，她跑到他宿舍核實。我壹眼就看出他手裏拿著壹個盒子，壹個很精致的紙盒子，上面印著花花草草，我壹看就知道要送給誰。我壹看到她跑進來，就趕緊把箱子藏到自己身後。
“是真的嗎？”
答案就在他眼前。因為不甘心，她要從他嘴裏說出來，才會放棄。
他垂下了頭，他不再是她以前認識的那個精力充沛、為她畫藍圖的年輕人了。我以為寧是個不壹般的年輕人，沒想到壹直都是這樣。
在未來和女友的天秤上，寧選擇了少奮鬥十年的科長女兒。
她不知道那天她是怎麽回家的。我不敢在家人面前哭。我只是長時間處於恍惚狀態。
過了壹年，她才慢慢走出來，但還是很恍惚。她房間的窗簾又舊又破，所以她從布料市場買了幾塊布自己做。
她記得的那天是個晴天，陽光明媚但不刺眼，在眼皮上感覺很溫暖。她壹個人拉上了半個窗簾。幾乎毫不費力。
我失去了理智，不知道怎麽回事。她的腳滑了壹下，當她落到地上時，她看到剩下的壹半窗簾漂浮在空中。她自己挑的碎花，小清新的圖案。
當她醒來時，只有她眼睛腫脹的母親和悲痛欲絕的妹妹在床邊。
她記得自己不小心從三樓摔了下來。
這次她失去了雙腿。
她的家人總是安慰她沒事的，腿肯定會好的。
她認為跛腳總比不能走路好。
她做了三次手術，在她的腰部和腿部植入了鋼板。
壹家人的臉色越來越沈重。沒有人告訴她，她永遠不會成為壹個瘸子，但她永遠不會走路。
三
我媽因為受傷生了重病，我姐在醫院照顧她。
三個月後，她出院了，姐姐接她回家。
母親大病初愈，父親拼命咳嗽，經常上氣不接下氣。
她讓父親去醫院，父親拒絕了，說有空再去。
只有她知道，家裏為了她的腿，花了壹大半積蓄。
她甚至忘了怎麽哭。痛苦的是麻木之後，如螞蟻咬穿荊棘的疼痛，沿著神經末梢慢慢往上爬，蔓延全身。
她聽說阿寧娶了科長的女兒。
康復後，她有壹次坐在輪椅上路過阿寧的新房子，房子掛著嶄新的窗簾。玻璃窗上有壹個鮮紅的喜字，看起來很刺眼。
半年後，父親暈倒後被送到醫院，檢查發現是肺癌晚期。
母親身體不好，行動不便。她坐在輪椅上，所以對她來說照顧自己並不容易。剛離婚的妹妹主動挑起了重擔。她每天來回醫院和單位。壹個月後，父親的病還沒好，妹妹上班路上遇到車禍，在去醫院的路上去世了。
姐姐去世交的錢全額送到醫院，填補父親治療的窟窿。
不到三年，她的家庭就分崩離析了。首先她摔斷了腿，成了殘疾人，然後她的姐姐出了事故，最後她的父親在斷斷續續治療了壹年後去世了。
壹家四口，只剩下兩個人:她和她媽媽。
當母親得知姐姐去世時，她受到了刺激。壹年後父親的去世，讓母親的病情雪上加霜。母親腦梗，醒來都沒認出來。
她不得不盡全力去救她的母親。她累了，這些事情接連發生了十年，足以摧毀她的意誌力。但是她摔倒了，媽媽呢？
幾天後，媽媽終於醒了。但她已經不認識青了。她只記得她有兩個女兒和壹個丈夫。大女兒在上幼兒園，小女兒在學英語。
她不得不要求醫生再給她看壹次。醫生說母親受到過度刺激，已經變成了阿爾茨海默病。
這簡直是晴天霹靂。
但是我能做什麽呢？
她讓人把她媽媽帶回家。從那以後，我就和媽媽住在壹起。
她失業了，靠母親微薄的養老金生活。後來居委會給她申請了低保。日子磕磕碰碰的。
妹妹的賠償金用在了父親的身上，除了給她和母親治病，家裏的積蓄所剩無幾，甚至還欠了不少債。她不得不賣掉自己的老房子，還清債務，搬去壹棟舊樓，只剩下少量的錢。
時間在指縫間平穩而緩慢地流逝。
除了阿爾茨海默病，我母親還增加了其他幾種慢性病。加上她自己，每個月的醫藥費占了生活費的壹大半。
坐在輪椅上，她總是去很遠的超市或路邊攤買食物和商品。路上的風景讓她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偶爾在路邊看到漂亮的花，她總會偷偷摘壹兩朵放在瓶子裏。有時她會看著鏡子，心血來潮，把采來的花貼在太陽穴上。
喲，是個老妖精。她對著鏡子笑了。
四
青的生活終於平靜下來。媽媽經常吵著要出去，但是壹個人打不過她，壹直把她關在家裏。
她會用面粉做各種餅，揉成各種形狀，蒸成饅頭和小籠包，哄媽媽開心。
生活總是在快樂中度過。
沒想到，壹條來自阿寧的短信給這個貧困的家庭投下了壹顆重磅炸彈。
十年了，她已經忘記了這個男人。
阿寧的臉已經成為她記憶中模糊的象征。她的手指摩擦著這條細鏈子。在她和阿寧分手後，她回到他家把它還給阿寧的母親。
阿寧的母親拒絕接受它作為紀念品。她無法擺脫它，但她把它拿了回來。她自然不會拿，壹直放在抽屜裏。
她曾經想過在經濟最困難，最不確定的時候賣掉。雖然不值幾個錢，但是賣了總可以買些吃的回來哄老母親，包肚子。這個時代，很少有人吃不起肉和海鮮。她可以算是其中之壹。
壹個月吃魚的次數屈指可數。每個月除了交房租，水電費，醫藥費，日常開銷，剩下的錢不多。
她有理由恨阿寧。我想驕傲，但她做不到。
那時的她長發飄逸，身材修長，長腿修長勻稱。不管妳穿什麽衣服，都好看。現在她坐在輪椅上，因為長時間不能運動，腿已經萎縮了。由於缺乏鍛煉，她的上半身越來越豐滿。
她不記得多久沒買過新衣服了。腳上半新的球鞋是以前的同學送的。我身上的衣服還是十幾年前的舊襯衫。當時多穿了壹點衣服，現在胸口和肩膀都是衣服。
十年前，她年輕漂亮，寧願不稀罕。現在不要談她。
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深深地嘆了口氣。如果上帝沒有帶走她健康美麗的雙腿，十年前拋棄舊情人的她，現在會有多驕傲。
因為她和阿爾茨海默病壹起照顧她的母親，她因為自己受傷而失去了穩定的工作。
阿寧怎麽會看到如此殘忍的壹面？
她想了想，給他回了壹條短信。
“妳好，阿寧。十年過去了，我有壹個幸福的家庭。請不要打擾我的生活，謝謝。”
她咬咬牙，把它寄到了阿寧。
壹天過去了，阿寧沒有回復。
她松了壹口氣，像以前壹樣陪著媽媽，整天忙著家裏瑣碎的家務，把阿寧拋在了身後。
這壹天，我媽又吵著要吃矮子蛋糕。這是她生前最喜歡和父親分享的食物。她有阿爾茨海默病，忘記了過去的許多事情。但是這個矮子蛋糕卻讓人難以忘懷，每天都吵著要出去買蛋糕。她決定出去找她媽媽，實現她的願望。
她整理得很好。即使在她窮困潦倒的時候，她也不想蓬頭垢面地上街。壹大早洗了頭發，用吹風機打理頭發，穿上我最喜歡的碎花襯衫，外面套了壹件紅色的針織開衫。
她穿紅色來襯托她的膚色。
出門前，她還特意抹了口紅。壹點猩紅就足以讓她看起來很棒。她拿著帆布手提包，坐著輪椅出去了。
她“走”了壹路，被路兩邊的綠植吸引。她很久沒出門了，心情變得無憂無慮。
走在平時的街上，街邊的攤販吸引了她的註意力，她不時停下來看看賣的商品。她對吃最感興趣。
“阿清！”
遠遠的，她似乎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像往常壹樣，她臉上堆起了笑容，轉頭看那個叫她名字的人。
但這種眼神，卻與男人的眼神交織在壹起。
這個頭發略稀疏，腹部略凸的男人是誰？
她驚訝地看著這個阿寧，這個人和她記憶中英俊的外表不同，阿寧也對她的輪椅感到驚訝。(小說名:《舊愛》，作者Xi·嚴新。來自:每天看壹些故事，看更多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