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記得我爺爺去世多少年了。那時候我還小，對爺爺的去世沒有太多的記憶。我奶奶去世20多年了。仿佛是上輩子的事了。每次提起筆，總想給爺爺和老婆留幾句話，卻忘了小時候的願望和想法。就像我奶奶說的，我希望我長大後，飛出壹個小山村，帶他們去大城市，看看大城市的市長是什麽樣子，但是我爺爺沒有等。
我老婆嫁給我爺爺的時候，十四歲，裹著小腳。我爺爺和我老婆生了七個孩子，我爸是長子。據我爸爸說，我爺爺是個好廚子，每當提到我爺爺的名字，他都會豎起大拇指。
在我的記憶中，我的祖父總是很忙，要麽在家門口種菜，要麽去市場。暑假是每年最快樂的壹天。我將跟隨我的祖父去菜園。有綠色長莢的黃瓜，有紫色長袍的茄子公主，有壹堆西紅柿和壹排櫻桃西紅柿娃娃，還有叫不出名字的蔬菜...我爺爺總是低著頭在菜地裏忙著，壹會兒拔草，壹會兒陽光照在他黝黑的臉上和那頂破舊的草帽上。
我總是穿梭在菜園裏抓蟋蟀和瓢蟲，完全不知道爺爺的辛苦。我爺爺時不時告訴我不要弄壞黃瓜架，不要亂跑，踩壞鄰居的菜園。盛夏，我爺爺的菜園大豐收。壹大早，家人都停下手中的活，來到菜園幫忙摘菜。我的叔叔(我父親的哥哥)和阿姨正在推著壹輛手推車幫助裝載蔬菜，他們想早點去楊光鎮的集會賣蔬菜。我老婆要用小腳把最好的蔬菜帶去開會，這樣可以賣個好價錢。在挑選剩下的蔬菜時，她會帶回家或給鄰居，他們都稱贊我爺爺的蔬菜味道鮮美。聽到他們的稱贊，我妻子滿心歡喜。
我奶奶最開心的事就是數錢。每次爺爺賣菜回家，奶奶都會邁著小腳丫走上前，幫爺爺解開腰間的錢包，把緊貼衣服的賣菜錢拿出來。我奶奶盤腿坐在老房子的葦席上，姐妹們趕緊圍過來看我奶奶吐口水，然後蹭掉壹堆錢，跟在我奶奶後面數。其實我奶奶不識字，只知道是錢。至於面額大小，我完全不知道。我奶奶覺得紙越大越大。我看見我奶奶把同樣圖案、同樣形狀、同樣大小的錢放在蘆葦墊上，等著我爺爺吃，壹張壹張地數。
有時候，當食物賣了好價錢時，我的祖父很高興，所以他會從壹疊錢中拿出壹毛錢給妹妹們。我們跑到村外買冰棍，後面傳來我奶奶的責備。也許這些錢是我爺爺的血汗錢。當時冰棍兩毛錢壹根，怕化了，我就拿在手裏，趕緊回家讓我爺爺和我老婆嘗嘗。
當時覺得爺爺和婆婆真小氣，賣菜那麽多錢，買冰棍給我壹毛錢。現在想想，我當時那麽聰明，根本無法理解我爺爺和我老婆的辛苦。我的祖父壹遍又壹遍地教我的祖母認識數字和錢的大小。壹直到過年，外婆都給姐姐們壓歲錢，壹毛到兩毛不等。記憶中最多的錢是壹塊。當年給錢的時候，我爺爺說這是最後壹次給錢留著養老。等妳長大了，妳也要像妳父母和嫂子壹樣，上大學，去大城市讀書，自己掙錢。
的確，那壹年，我嫂子考上了大學。她是村裏第壹個女大學生。我爺爺在鄰居們的敬佩下依然在菜園子裏辛勤勞作，因為什麽年月供應大學生都那麽辛苦。從此以後，每次賣菜，老婆都用粗手帕壹層壹層包好，放在老婆廂房墻上的窯窩裏。每年小姑開學的時候，姥爺就從窯窩裏拿出手絹，壹層壹層地打開，把學費交到小姑手裏。
後來嫂子上了大學，爺爺得了壹場大病，再也沒醒過來。從小怕死，第壹次經歷親人的死亡，再也沒有吃過爺爺買的兩毛錢好吃的冰棍。就像我爺爺之前說的，小嫂子來大城市掙錢養家，帶著我奶奶進城。我奶奶邁著微小的步子走在街上，很多人回頭好奇地看著我奶奶的小腳丫。老婆在城市生活不習慣，老是念叨老房子，想回家。
老婆80歲的時候，我結婚了，抱著女兒回老家給她過生日。物是人非，再也找不到爺爺菜園的模樣了。謝天謝地，我奶奶還精神抖擻地跟我重復那句老話:長得醜就要多讀書。看看現在有多好。我會遞給我女兒壹張百元大鈔。我會把準備好的紅包和百元大鈔遞給奶奶。我奶奶拄著拐杖瞪著我說:“是給我玄孫的，不是給妳的。妳怎麽還跟我小時候壹樣鬼靈精怪的？”
我說:“奶奶，妳真偏心。那時候妳給我兩毛錢買冰棍，還怪我爺爺。我是妳的孫女……”大家笑吟吟的，有人開玩笑說:“壽星真有福氣。先是家裏出了第壹個女大學生，然後孫子們陸續飛出了我們村。在過去的幾年中，數量最多的是鋼跳躍和毛毛錢。
說實話，那些年，很難把幸福和爺爺奶奶聯系起來，更別說幸福的爺爺奶奶了。但現在想想，爺爺奶奶眼中的幸福是孩子喝的每壹滴水，吃的每壹口飯，無數次的夥食費都攢在窯窩裏，最終變成孩子書包裏的學費，壹次次在村口看著大嫂帶著行李離開...
他們起早貪黑，為生活奔波，為生計忙碌。經年累月，他們的兩鬢斑白，清晰如滄桑的皺紋...我奶奶說起我爺爺總是嘆口氣，卻看不出大城市的樣子。有時候她站在我爺爺的遺像前，說起這件事，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當我妻子八十三歲時，她的健康每況愈下。有時候她很迷茫，甚至不認識自己的家人。只是每天早上催她早起去菜園子裏幫我爺爺摘菜...
接到老家電話說外婆去世了。那是20年前清明節後的第二天。我在家裏吃飯的時候驚呆了。眼淚像碎珠子壹樣無聲地落在碗裏，讓飯菜變得索然無味。雖然我知道這壹天會到來，那壹刻我可以放下電話，但我還是像個任性的孩子壹樣崩潰了，放聲大哭...婆婆拋棄了我，可能是因為爺爺的召喚，也可能是因為婆婆分開太久了...讓我疲憊的婆婆再也不用痛著腳走路了。
現如今，每次想起爺爺奶奶，我都會恍然大悟。原來爺爺奶奶眼中的幸福，只有長得醜的我才能理解。
2021年4月16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