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那年,顏遇到了壹個失眠的鬼。
我們見面的地方是在我們自己的土坯房裏。
當時天快黑了,爸媽吃了晚飯就去村頭的大槐樹下湊熱鬧。煙蹲在竈前,拉著壹個紅燒紅薯。突然,“撲通”壹聲,竈膛裏冒出了壹股灰,嗆得她咳嗽,眼裏含著淚。
揚起的灰還沒平復,壹個人,戴著藍緞子帽子,穿著藍緞子外套,藍緞子褲子,藍緞子鞋面,從竈膛裏爬了出來。奇怪的是,藍緞子上沒有粘灰。
“妳,妳是誰?”如煙問他。
“我,我是鬼。”藍緞說。
“鬼,鬼是什麽?”如煙接著問道。
“鬼,鬼是大家都害怕的東西。”藍緞說。
“能吃人嗎?”煙霧變得越來越好奇。
“我不吃人,但別人壹說我,我就腿打顫,臉變白。妳說可怕嗎?”藍緞鬼笑著問。
如煙輕輕嘆了口氣,說:“我不知道妳可怕在哪裏。”但是妳為什麽爬進我的煙囪?"
這次嘆氣的是藍緞的鬼魂。他說:“唉——唉——我失眠了,很嚴重的失眠。什麽是失眠,小姑娘?”
我不知道。
“失眠就是睡不著覺。”
“哦,可是妳為什麽睡不著呢?”
“因為我太聰明了,沒有鬼能理解我;我孤獨到沒有鬼願意陪我;於是我就抑郁了,然後睡不著覺妳知道失眠的滋味嗎?”
我不知道。如煙老老實實回答。
“和壹個小女孩說話真的很累。哦,那就是瘋狂和崩潰的滋味!可怕,太可怕了!”
“哦,也許真的很可怕。”
“對了,我的名字叫睡眠,就是能夠快速入睡。今天遇到了壹個很好的鬼醫。他告訴我,治療失眠最好的方法就是每天黃昏時找壹個剛剛冒煙的暖暖的煙囪,倒掛起來,直到第二天淩晨四點。我在這個煙囪裏倒掛了88年,失眠保證治好。”藍緞的鬼魂說。
“哦,對了,剛才,妳為什麽摔下來嚇我?”
“因為是第壹次倒掛,不太熟練,不好意思。”
“壹個鬼倒掛在我的煙囪上,這是壹件好玩的事。妳喜歡我的煙囪嗎?”
“是的,很暖和。”
“那太好了,妳天天來,不要去別人家煙囪。”
“妳願意把妳的煙囪借給我用88年嗎?”
“是的。”煙脆的聲音答應道。
“哦,妳真是個好女孩。無論如何,我都會滿足妳的壹個願望,不管多少。”阿水壹本正經地說。
“真的嗎?”
“真的,得了吧,壹個鬼都不願意欠人人情,何況是個小姑娘。”
"我想要壹雙很長的睫毛,可以像蝴蝶翅膀壹樣扇動."
“就這些?嗯,太小了。事實上,妳可以擁有很多黃金或者壹棟漂亮的房子。我真擔心妳有壹天會後悔。”
藍緞鬼阿水撩起他的寬袖,輕輕壹拂,煙有壹雙長長的睫毛。當他扇風時,風很好。
“我必須看起來很漂亮。”用煙摸摸眼睛,開心的傻笑。
“是的,很漂亮。”阿覺也跟著“哈哈”笑。
“勾上吊,百年忘不了——”
“別忘了每天做晚飯。每天讓煙囪保持溫暖和溫暖。”
“很好。”
“88年的每壹天。”
“很好。”
"……"
雖然是正式的掛鉤,但是這個叫阿水的鬼還是有點不放心,壹遍又壹遍的跟我說。小女孩越幹脆的答應抽煙,他就越不安。
煙囪當然是天天暖。
因為我媽每天都會做好吃的飯,早餐,中餐,晚餐。
爸爸媽媽吃完飯出去溜達的時候,煙對著竈前的煙囪說話:“睡吧,妳在嗎?”
“我們走吧。但是請不要打擾我,我想睡覺。”
煙霧不會打擾他,只要她想到有個鬼倒掛在她的煙囪裏,就夠她興奮的了。
可笑的是,阿水經常從煙囪上掉下來,掉進竈膛裏,然後灰溜溜地爬出來。這個時候,阿水願意和顏多聊聊。
“倒掛在煙囪裏壹定很累。”
“反而很舒服,特別是那種讓人忘記悲傷的溫暖感覺。”
“裏面很黑嗎?”
"天很黑,但當妳擡頭時,妳總能看到壹顆星星。"
“我也想試試。”
“當然不能試。”
"……"
顏十六歲時,父母相繼去世。
她壹個人住在這個小小的土坯房裏,每天承受著悲傷。有壹天,她甚至想和父母壹起去另壹個世界。阿雪攔住她:“哎,小姑娘,妳忘了我們1988年的約定了嗎?”妳怎麽能忍心給我留下壹個冰冷的煙囪?"
Smoke經常忘記吃早餐和午餐,但她從不忘記做晚餐。
黃昏時,她坐在火爐前。
“煙,我來了。”睡眠的聲音從煙囪裏傳下來,有些嗡嗡作響。
“哦,裏面還暖和嗎?”
“很溫暖。”
“哦,那我不打擾妳了。”煙不說話了,阿水也不說話了。
可是阿水開始哼起來,聲音粗啞,哼的歌完全跑調,只能哼壹首:“壹閃壹閃壹閃,滿天都是小星星……”
但他認真地哼著,直到煙慢慢睡著。
在A睡得跑調的《小星星》裏,顏睡得甜甜的,像個還被父母疼愛的孩子。
慢慢的,煙從悲傷中冒出來。
抽煙到結婚年齡了。
許多人求婚,因為燕是壹個美麗的女孩。但是那些人最終還是會選擇離開。
有些人來了,有些人走了,每天都是。
如煙終於懶得解釋了,在門前貼了壹張告示。許多人看了報紙,搖搖頭就走了。
壹天,壹個瘦瘦的男孩路過。看完貼在門前的通知,他笑了。
通知上寫著:
如果妳不能保證壹輩子住在這個土坯房裏,請停止。
少年敲門進去了。
在我面前的是壹個美麗的女孩,她有壹雙長長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壹樣扇動著,扇出壹股細細的風。壹瞬間,少年幾乎忘記了呼吸。
“妳是?”煙垂下眼睛問道。
“我叫煙囪,就是煙囪。”男孩回答道。
如煙忍不住咯咯笑起來:“世界上會有這麽奇怪的名字嗎?我叫煙。”
少年也“哈哈”大笑:“啊,我們的名字合在壹起就是煙囪。”
然後紅色的雲彩在他們的臉頰上浮動。
這壹年,顏二十二歲,顏二十二歲。
煙囪住在這所老房子裏。他們結婚了,生活得很幸福。
新婚之夜,阿水不再哼《小星》,終於可以全心全意地掛在煙囪裏治療失眠了。
關於阿水,煙沒跟煙囪提,怕嚇著他。
直到有壹天,阿水又從煙囪上掉了下來。當他從爐子裏爬出來時,他聽到了壹聲驚恐的叫聲。
是煙囪
睡覺拼命爬回煙囪,倒掛著,傷心地想著,看來這樣的日子要結束了。如果閻要他走,再也不回來,那就走吧。雖然找到了新的煙囪,但88年的治療期還得重新開始。
煙囪病了。
病好了之後,嚴忐忑不安地把88年的約定告訴了煙囪。
“妳真的只需要壹雙長睫毛嗎?”問吧。
“是的。”
“哦,妳真可愛。”煙囪吻了吻煙的額頭,說:“我會遵守和妳的這個約定。”
後來越來越老的老房子裏,每天黃昏迎接阿水的不僅僅是香煙,還有炊煙和煙囪。
“睡吧,妳在嗎?”
“我來了,我來了,但是請不要打擾我。”
煙和煙囪相視而笑。
甜蜜的日子過得像流水壹樣快。
顏三十五歲的時候,有壹天晚上,他睡著了,沒有醒來。太陽還是紅著臉。
老房子裏,只剩下煙囪和兩個孩子。
每壹天,他都飽受悲傷之苦。有時他忘了做早餐,有時他忘了做中餐,但他從不會忘記做晚餐。
做好晚飯後,他坐在爐子前。
“煙囪,我來了。”睡覺的聲音從煙囪傳下來。
“暖和嗎?”
“很溫暖。”
“哦,那太好了。”
“讓我為妳歌唱。”阿水的歌從煙囪裏掉下來,又粗又啞,跑調了。“壹閃壹閃壹閃,滿天都是小星星……”十幾年過去了,他的歌聲越來越難聽。
“如煙說,妳以前給她唱過歌吧?”問吧。
“是的。唱到妳結婚了,她不再孤單。”
“是這首歌嗎?”
“是的,我只知道這壹個。”
“那妳唱著歌,想著煙,我心裏會好受些。”
阿水的歌壹遍遍滾下煙囪,他慢慢睡著了,仿佛煙就在身邊。
煙囪的家人來看他,他們說,既然煙已經沒了,妳還在這裏做什麽?
煙囪不會消失。
很多女生也來找他,希望嫁給他,因為被他的帥氣和癡情打動了。
煙囪搖搖頭。
已經十多年了。兩個孩子長大了,蓋了新房,搬走了。
煙囪壹個人住著,他總覺得顏坐在老房子的壹個角落裏,對著他微笑,拍打著睫毛。
就連阿水也開始勸他:“去和孩子們壹起住吧。那個88年的協議不是我和妳之間的,所以妳不需要留在這裏。”
煙囪笑著說:“我在守著壹支煙。關於香煙的約定就是我的約定。”
這個時候,煙囪已經不需要那個睡了壹夜跑調的“小星星”了,他慢慢走出了自己的悲傷。
十年後,二十年後,三十年後,四十年後,煙囪裏的土坯房越來越破舊,他每天都要修補。
煙囪總是溫暖的。
阿水不小心從煙囪上掉下來的時候,他們聊了壹會兒,當然聊的都是香煙。
“妳還在想香煙嗎?”蕭小心翼翼的問道。
“我每分鐘都在想這件事。”
“壹直想壹個人很難。”
“不,不苦。壹想到煙,心裏就暖暖的。”煙囪微笑,然後從皺紋中滴出。
“其實我也經常想她,但是壹想起來就想哭。”阿覺捂住眼睛,趕緊走回煙囪...
五十年過去了,六十年過去了。
煙囪壹個人在這個小小的土胚房裏住了六十年。壹個人的60年可能比600年還要長。
村裏幾乎沒有這種土坯房。倒了又拆,漂亮的建築壹棟接壹棟的豎起來。
當然,新大樓裏沒有煙囪。
哪裏需要煙囪?煤氣爐已經取代了土竈,只有排出油煙的塑料管。
這是村子裏僅存的煙囪。
很多年前,在暮色蒼茫之時,廚房的炊煙在村莊上空輕輕飄動,可能是誰都懶得去想的畫面。
煙囪煙囪,在清晨、中午、黃昏,依然,裊裊著柔和、微弱的煙霧,悄悄訴說著心事。
每天都很暖和。
煙囪曾經在上山撿柴火的時候摔斷了腿。
他的兒孫們強迫他帶他去他們的樓,但他掙紮著回到老房子。
每天吃完飯,他就坐在竈前,竈前的凳子就是他拿著煙坐的地方。
“睡吧,妳在嗎?”
“來,來,但不要打擾我。”
煙囪於是獨自笑了。
這壹天,阿水再次倒栽蔥,從爐子裏爬了出來。藍緞帽子,藍緞衣服,藍緞褲子,藍緞鞋面。
“妳看起來真老。”阿覺嘆了口氣說道。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它已經九十五歲了。妳壹點都不老嗎?”
“我是鬼,怎麽會老?”
煙囪說:“人老了就老了。”
阿覺低著頭,雙手抱著藍緞子褲腿,搓著。
“睡吧,有什麽事就直說。”
阿覺還是磨磨蹭蹭,半天不說話。
“妳不說,我就塞耳朵。”
阿水最後說:“我的失眠已經治好了。”
“這是好事。妳在這裏倒掛了88年?”
“嗯,正好八十八年。”阿薛說:“我真不知道怎麽感謝妳和妳的煙囪。我可以滿足妳壹個願望,不管它有多大。”
“哦,我也謝謝妳陪了我這麽多年。除了看煙,我沒有別的願望。”
“明天,我可能不會來了,以後,可能不會來了。所以,說再見吧。”
煙囪笑著點頭:“再見。”
披著藍緞子的阿水嗖的壹聲回到了竈膛裏,然後“再見”就落在了煙囪裏。
煙囪長長地吸了壹口氣,躺在床上,伸了個大懶腰,馬上就睡著了。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變輕了,漸漸離開地面,走向天空。
過了壹會兒,他看到了壹個藍色緞子的身影。
“妳沒說再見嗎?怎麽又看到了?”問吧。
阿水狡黠地眨眨眼睛說:“是啊,也許以後我會經常見到妳。”
煙囪很困惑,但他的身體壹直向上飄。
“妳想看煙嗎?”睡眠問。
“想。”
“那我帶妳去找。”
“能找到嗎?”
“妳們相隔六十年的漫漫長路,有些難找。不過,肯定會找到的。”
煙囪在天空中沈睡著啊,漂浮著,漂浮著。
不知道漂流了多久。
突然,藍緞的身影消失了。
煙囪剛想喊,卻看到壹個年輕女孩站在自己面前,裙子飛揚。多美啊,尤其是那雙長長的睫毛,像蝴蝶翅膀壹樣撲扇著,扇動著細密的風。幾十年前,他不就是被這樣壹雙睫毛吸引的嗎?
“是香煙——”
“是煙囪嗎——”
“如煙,妳看起來還是二十二歲。”
“妳也是。”
煙囪驚訝地摸摸他的臉,摸不到壹條皺紋。
“我壹直在等妳。”
“我也是。”
“我很想妳。”
“我也是。”
他們手牽著手,久久地註視著對方的臉。
“以後,再也不分開了。”
“不要分開。”
他們手拉著手,有太多的話要說,當他們說話時,他們飄向更高的天空和更厚的雲。
煙問:“那失眠治好了嗎?”
回答:“治好了。”
煙說:“謝謝妳幫我守了88年的約定。”
煙囪說:“我在守護妳。”
煙說:“我很懷念那棟老房子。”
煙囪說:“舍不得。”
太陽的紅臉剛剛出現,煙和煙囪居住的村莊——
最後壹間土坯房,“舒”不見了。
最後壹個煙囪也“突然”消失了。
消失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幹凈,不留痕跡。
他們存在了這麽久,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