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的祖父在位時曾壹腔熱血想要北伐,到了李煜的父親登基之後,北伐的心思就淡了,到了李煜這裏,便是徹底拋卻了這份心思,坐享祖父和父親留下的基業。
李煜身為帝王,卻更鐘愛填詞作賦、吟風弄月等文人風雅之事,對執政之道是既不擅長,也無興趣。他人生的前半部分是在宮廷的榮華富貴中度過的,我們從他寫的這首《玉樓春》就可以窺得他前半生的繁華恣意:
月圓之夜,宮廷正在晚宴。剛畫完晚妝的宮娥光彩照人,肌膚賽雪。春殿上美女如雲,笙簫之聲在殿內徐徐回蕩,壹舞跳罷,霓裳又起,絲竹之聲久久不絕。
歌罷宴散,月色更明。風中有花瓣飄散,喝醉了的李煜倚靠著欄桿興味正濃,當即吩咐隨從滅盡紅燭,自己壹個騎人上駿馬,踏著壹路清朗的月色歸去。
這首詞正反映了李煜風花雪月、極盡奢靡的宮廷生活。這也就無怪乎李煜在成為俘虜後會寫下"幾曾識幹戈"這樣的詞句。
李煜對政治之事毫不上心,更別提人間疾苦,戰場征伐。他見慣了美人紅袖,面對敵軍的刀劍卻只能徒然嘆息,束手無策。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說李煜是"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這樣的成長環境加上自身的特質註定了李煜不可能成為壹名優秀的帝王。
李煜的詞,特別是經歷了亡國之後的詞在文學上享有很高的贊譽。王國維向來看重詞作的意境,在《人間詞話》中,王國維說"詞至後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變伶工之詞而為士大夫之詞",可見李煜的詞作對後來宋詞的發展所起到的奠基作用。
清代的趙翼在《題遺山詩》中寫道:"國家不幸詩家幸,賦到滄桑句便工。"到了李煜這裏,則成了家國和個人的不幸,造就了詩詞界之幸。
亡國之前的李煜就像個天真爛漫,不諳世事的孩子,他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享盡繁華。而經歷了亡國之痛的李煜,仿佛在壹夜之間就"長大"了,從前的壹切宛如壹場不切實際的美夢,直到這場夢境頃刻間破碎成灰,人生的幻滅與荒涼平鋪到他面前,讓他避無可避。
李煜在壹夕之間失去了壹切。亡國之痛,臣虜之辱,使得這個本來就工愁善感的國君身心俱疲。李煜被俘之後,朝夕以眼淚洗面,過著含悲飲恨的生活。從此他的詞作裏再不見歡愉,有的只是對故國的思念以及永恒的寂寞和悵然。
在李煜後來創作的詞作中,我最喜歡的是那首《浪淘沙令》: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裏不知身是客,壹晌貪歡。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從睡夢中醒來時,聞得門簾外雨聲潺潺,春天將要結束了。五更天的寒意連錦被也無法抵禦,連帶著心都是冷的。夢到自己回到了故國,壹切還都是從前的模樣,我忘掉了現在經歷的壹切,貪圖夢中那片刻的歡愉。
憑欄遠眺,景色在雨中壹片朦朧。我想念我那江南的故國,離開它是如此容易,可是我卻再也沒有機會回去壹睹它的容顏。春天隨落花流水而去,天上人間,以後我又將去往哪裏呢?
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的李煜從那壹剎那的生命感傷中,忽然得到了生命最後的讖語。
從這首詞中,我感受到了壹種宿命感。"夢裏不知身是客,壹晌貪歡。"我們的人生不也是如此麽?死亡是每個人都會奔赴的結局,生命中所有的歡愉都將歸於沈寂。我們既是夢中人,也是清醒的看客。這壹生實在過於短暫,我們又有多長時間可用來貪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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