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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東:匯率和通貨膨脹有什麽關系?

袁東(中央財經大學教授)

出於對通脹的擔憂,“管理通脹預期”被視為政府的壹項重要任務。西方的學者、媒體和官員理直氣壯地要求人民幣大幅升值,理由是貨幣升值可以用來抑制通脹。《金融時報》的社論直言,不斷上升的通脹為人民幣升值“提供了壹個完美的理由”。甚至國內壹些學者也加入了這個行列,聲稱人民幣應該壹次性升值到位。

更別說,什麽叫“到位”?標準是什麽?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提出令人信服的依據。更何況這些真實情況也不是他們能確定的。但是,只有匯率和通貨膨脹率之間的關系,以及歷史事實,確實值得認真研究。

多年前,麻省理工學院經濟學教授魯迪·多恩布(Rudy Dornbu)論證了匯率與通貨膨脹率之間的關系,並將其概括為加速菲利普斯曲線公式:當貨幣貶值超過通貨膨脹率或產出超過潛在水平時,通貨膨脹就會加速。言下之意,只要貨幣在低於通脹的水平貶值,通脹率就會逐漸下降,實際匯率就會逐漸上升。隨著時間的推移,通貨膨脹被嚴重高估當地貨幣的新問題所取代。問題是,當貨幣被高估到壹定程度時,遲早會大幅貶值,這無疑會帶來新壹輪的通貨膨脹,甚至貨幣危機。更有甚者,大幅貶值可能會帶來政治災難。正是在這個意義上,任何利用匯率政策來穩定貨幣,特別是抑制通貨膨脹的想法和企圖都是非常危險和極其惡劣的。

主張人民幣升值抑制通脹的人,可能是故意忘記了十幾年前墨西哥和智利發生的事情。當時,這兩個國家的通貨膨脹率都超過了20%。兩國采取了不同的政策,得到了不同的結果。

墨西哥政府過於重視低通脹的政策目標,將通脹目標定得過低。但在抑制通貨膨脹的過程中,不僅沒有抑制工資增長,反而允許大幅增長。為了盡快實現大幅降低通脹的目標,政府將主要寄希望於匯率政策。然而,當比索已經升值40%時,這就不再是可持續的。在這個升值過程中,墨西哥不僅失去了國際競爭力,也失去了經濟增長(1993年開始停滯),最終在持續的資本外流壓力下,於1994年2月被迫宣布本幣貶值15.3%。但是,這次貶值來得太晚,幅度太小。相反,資本外流更加嚴重,迫使比索在當年年底前的日子裏貶值了40%。但居民消費價格指數從1994的7%上升到1995的35%。從1994到1996,比索累計名義貶值150%,引發了墨西哥貨幣危機。

智利在上世紀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有過通過貨幣升值控制通脹的失敗教訓。因此,在90年代再次抑制通貨膨脹時,我們把通貨膨脹目標定在了壹個適中的水平,並沒有急於求成,而是把抑制通貨膨脹作為壹項任務,在幾年內逐步完成。同時,我們將始終保持匯率在壹個更具競爭力的水平,我們不會采取過度的升值政策來保持國際競爭力、對外貿易和經濟增長。如此壹來,既達到了將通脹控制在個位數(7%左右)的效果,又避免了墨西哥式的貨幣危機。

當然,可能馬上有人會說,這兩個國家與目前的中國不同:中國擁有世界上最大的外匯儲備,對外貿易也是順差。他們不能用的政策不代表中國現在不能用。對此,我只有兩點要說:

1.1985年的日本和今天的中國差不多,外匯儲備豐富。到現在為止,日本還是壹個貿易順差的國家,但是廣場協議之後美國強迫日元雙重升值造成的通貨緊縮,不到五年就顯現出來了。直到現在,通貨膨脹的威脅確實消失了,但是通貨緊縮把日本經濟拖進了泥潭,貨幣政策失效了。尤其是在全球金融危機和經濟衰退的情況下,日本更是無所適從。在過去的壹年裏,日本的實際GDP縮水了5%以上。

第二,中國剛剛走出物價負增長壹年多的通縮陰影。在還沒有真正進入影響經濟增長的通脹環境時,就以控制通脹為由遊說中國政府大幅升值人民幣。真的不現實,很牽強。更重要的是,全球化、貿易自由化和中國對外開放的合力使得適度的通貨膨脹不僅不影響經濟增長,而且是有益的。處於快速工業化、城市化和現代化階段的中國經濟對投資和消費有著強烈的需求。與成熟經濟體相比,經濟增長要承受更高的通脹率,不可能讓他們制定同樣的通脹目標。中國說3%的價格上漲會成為影響發達經濟體增長的通貨膨脹,這很正常。否則只能說明中國的經濟增長水平無法超過發達經濟體。

即使中國出現了影響經濟增長、需要抑制的通貨膨脹,也沒有必要讓人民幣大幅升值。市場經濟的現實和邏輯是壹樣的:高通脹的結果是本國貨幣貶值,而不是升值;升值是通貨膨脹率下降的結果,而不是原因。

至於說人民幣升值有助於拉低大宗商品進口價格,從而抑制輸入性通脹,恐怕是壹廂情願。因為,只要海外商品價格上漲幅度大於人民幣升值幅度,升值的降價效應就微乎其微。如果考慮到全面升值帶來的增長損失,就更不劃算了。現實是,只要中國的追趕任務沒有完成,追趕戰略不變,海外大宗商品價格的漲幅就不會因為人民幣升值而降低。

事實上,世界只是擔心和討厭影響競爭力和福利的通貨膨脹率,而要抑制的通貨膨脹是同壹水平的物價上漲。如果在控制通脹的過程中采取的措施加劇了對競爭力和福利的損害,影響了實體經濟增長,那真是本末倒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