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偕,字 次公,坊州中部人。唐左仆射於陵六世孫。父守慶,仕廣南劉氏,歸朝,為坊州司馬,因家焉。偕少從種放學於 終南山,舉進士,釋褐坊州軍事推官、知?汧源縣,再調漢州軍事判官。道遇術士曰:“君 知世有化瓦石為黃金者乎?”就偕試之,既驗,欲授以方。偕曰:“吾從吏祿,安 事化金哉?”術士曰:“子誌若此,非吾所及也。”出戶,失所之。
在官,數上書論時政,又上所著文論。召試學士院,不中,改永興軍節度推官。又上書論陜西邊事,復召試,不赴,即遷秘書省著作佐郎,為審刑院詳議官,再遷太常博士。宋綬薦為監察禦史,改殿中侍禦史。與曹修古連疏,言劉從德遺奏恩太濫,貶太常博士、監舒州稅。以尚書祠部員外郎知光州,改侍禦史,為三司度支判官。
時郭皇後廢,偕與孔道輔、範仲淹力爭。道輔、仲淹既出,偕止罰金。乃言願得與道輔等皆貶,不報。富民陳氏女選入宮,將以為後,偕復上疏諫上。以尚書戶部員外郎兼侍禦史知雜事。馬季良以罪斥置滁州,自言得致仕。偕以謂致仕用優賢者,不當以寵罪人,又數論升降之弊,仁宗嘉納之。判吏部流內銓,徙三司度支副使,擢天章閣待制、河北轉運使。按知定州夏守恩贓數萬,守恩流嶺南。明年,丁母憂,願終制,不許,進龍圖閣直學士、知河中府。
元昊反,劉平、石元孫戰沒。偕聞,乃偽為書馳告延州曰:“朝廷遣救兵十萬至矣。”命旁郡縣大具芻糧、什器以俟。比書至,賊已解去。夏竦為陜西經略使,請增置土兵,易戍兵歸衛京師。偕言:“方關中財用乏,復增土兵,徒耗國用。今賊勢方盛,雖大增土兵,亦未能減戍兵東歸,第竦懼敗事,欲以兵少為解爾。”竦復奏偕不忠,沮邊計,偕爭愈力。時陜西議立五保,偕又以為擾民,疏請罷之。徙陜州,又徙河東都轉運使。詔大選三路之民,募為兵。偕復言:“方今兵不為少,茍多而不練,則其勢易以敗,又困國而難供。”時論者惟務多兵,而偕論常如此。
進樞密直學士、知並州。及元昊入寇,密詔偕選強壯萬人,策應麟、府。偕奏:“出師臨陣,無紀律則士不用命。今發農卒赴邊,慮在路逃逸及臨陣退縮、不稟號令,請以軍法從事。”詔如所請。並人大驚畏,都轉運使文彥博奏罷之。有中官預軍事素橫,前帥優遇之。偕至,壹繩以法,命率所部兵從副總管赴河外,戒曰:“遇賊將戰,壹稟副總管節度。”中人不服,捧檄訴。偕叱曰:“汝知違主帥命即斬首乎?”監軍怖汗,不覺墮笏,翌日告疾,未幾遂卒。於是軍政肅然。元昊大掠河北,詔修寧遠砦。偕言:寧遠砦在河外,介麟、豐二州之間,無水泉可守。請建新麟州於嵐州,有白塔地可建砦屯兵。謂“遷有五利,不遷有三害。省國用,惜民力,利壹也。內禦岢嵐、石府州沿河壹帶賊所出路,利二也。我據其要,則河冰雖合,賊不敢逾河而東,利三也。商旅往來以通貨財,利四也。方河凍時,得所屯兵馬五七千人以張軍勢,利五也。今麟州轉輸束芻鬥粟,費直千錢,若因循不遷,則河東之民,困於調發無已時,害壹也。以孤壘餌敵,害二也。道路艱阻,援兵難繼,害三也。且州之四面,屬羌遭賊驅脅,蕩然壹空,止存孤壘,猶四支盡廢,首面心腹獨存也。今契丹又與西賊***謀,待冰合來攻河東,若朝廷不思禦捍之計而修寧遠砦,是求虛名而忽大患也。況靈、夏二州皆漢、唐郡,壹旦棄之,壹麟州何足惜哉!”書奏,帝謂輔臣曰:“麟州,古郡也。鹹平中,嘗經寇兵攻圍,非不可守,今遽欲棄之,是將退而以河為界也。宜諭偕速修復寧遠,以援麟州。”
明年,改左司郎中、本路經略安撫招討使,賜錢五十萬。偕列六事於朝:壹、罷中人預軍事;二、徙麟州;三、以便宜從事;四、出冗師;五、募武士;六、專捕援。且曰:“能用臣言則受命,不然則已。”朝廷不從,偕累奏不已,乃罷知邢州,徙滄州。求面論兵事,召還,今間日入對。
偕在並州日,嘗論《八陣圖》及進神楯、劈陣刀,其法外環以車,內比以楯。至是,帝命以步卒五百,如其法布陣於庭,善之,乃下其法於諸路。其後王吉果用偕刀楯法敗元昊於兔毛川。久之,遷翰林侍讀學士、知審官院,復以為左司郎中。元昊乞和而不稱臣,偕以謂連年出師,國力日蹙,宜權許之,徐圖誅滅之計。諫官王素、歐陽修、蔡襄累章劾奏:“偕職為從官,不思為國討賊,而助元昊不臣之請,罪當誅。陛下未忍加戮,請出之,不宜留處京師。”帝以其章示偕,偕不自安,乃求知越州,道改杭州。時襄謁告過杭而輕遊裏市,或謂偕合言於朝。對曰:“襄嘗緣公事抵我,我豈可以私報耶?”又上《太平可致十象圖》。
還,判太常、司農寺,改右諫議大夫。請老,以尚書工部侍郎致仕。於其歸,特賜宴。嘗召問,賜不拜。卒,遺奏《兵論》壹篇,帝憐之,特贈兵部侍郎。偕性剛而忠樸,敢為大言,數上書論天下事,議者以為迂闊難用。與人少合,尤喜古今兵法,有《兵書》十五卷,集十卷。子忱、慥,皆有雋才,早卒。
?《楊偕傳》譯文:楊偕,字次公,坊州(今陜西黃陵東南)中部人,唐左仆射楊於陵六世孫,楊震第二十六世孫。父楊守慶,在廣南劉氏處做官,歸朝後為坊州司馬。楊偕少年時就跟隨種放學在終南山做事,舉進士,脫去布衣,在坊州任軍事推官、知開源縣,再調任漢州軍事判官。壹次行路時,壹個觀看陰陽災異的術士對楊偕說:"妳知道世上有化瓦石為黃金的事嗎?"就給楊偕當場表演,果然點石成金。術士想要把點石成金的法術教給他,楊偕說:"我吃的是皇家的飯,怎麽能幹點石成金的事呢?"術士說:"妳的誌氣很高,遠非我等可比。"於是術士出戶,不知去向。
在任官吏期間,楊偕多次向朝廷上書評議時政,又上所著文論。後來朝廷讓他參加學士院考試,未能考中,改任他為永興軍節度推官。他又上書評論陜西邊事,朝廷讓他再次參加考試,他未去,就遷任他為秘書省著作佐郎,兼審判院詳議官,再遷太常博士。宋綬推薦他為監察禦史,改殿中侍禦史。他與曹修古聯名上書,被貶為太常博士、監舒州稅。後來以尚書祠部員外郎知光州,改侍禦史,為三司度支判官。
當時郭皇後被廢,楊偕與孔道輔、範仲淹都持反對態度,為郭皇後辯解。孔道輔、範仲淹為此被貶出朝廷,而楊偕僅處以罰金,楊偕提出情願與孔道輔、範仲淹壹同貶出,吏部不采納他的意見。富民陳氏女被選人宮,將要作皇後,楊偕又上書給皇上,重談郭皇後被廢之事,於是讓他以尚書戶部員外郎兼禦史知雜事。馬季良因罪被貶斥安置到滁州,提出辭官歸居。楊偕說,辭職歸居只適用於優賢者,犯罪的人是元權辭職歸居的。他又多次論述升降任用中的弊端,仁宗很敬重他,及時予以采納,讓他兼任吏部流內銓,徙三司度支副使,升天章閣待制、河北轉運使。楊偕審察出知定州夏守恩贓銀數萬兩,守恩被流放嶺南。第二年,楊偕母去世,他提出終生不再做官,朝廷不許,進升他為龍圖閣直學士、知河中府。
元昊造反,劉平、石元孫在延州(今陜西延安)戰役中戰敗被俘。楊偕知道後,就假造朝廷書信派人送到延州說:"朝廷遣救兵十萬至矣。"命周圍郡縣大備糧草、什器等待官軍到來,等到朝廷真的發來書信時,賊兵早已嚇跑了。夏竦為陜西經略使,請求增置土兵,將戍兵交歸衛京師。楊偕說:"現在關中錢財貧乏,再增土兵,只能使朝廷費用增大。如今賊人勢力正盛,就是大增土兵,也不能讓戍兵東歸京師,而妳害怕打敗仗獲罪,想以兵少作為解脫的辦法。"夏竦上奏朝廷說楊偕不忠,阻止他同敵人作戰的計劃,楊偕據理力爭。當時陜西商議建立五保組織,楊偕認為這是個擾民組織,弊多利少,就上書請求不要設置。因此他被調往陜州,又徙河東都轉運使。皇帝下詔在三路之民中募兵,楊偕又說:"現在兵並不少,只圖兵的數量多,而不知加緊練兵,提高作戰能力,兵越多反倒易敗,況且兵多了容易使國家貧困、軍需供應也成了困難。"但當時的人都認為兵多了好,而只有楊偕壹直堅持自己的看法。
後來楊偕進樞密直學士,知並州。到了元昊率兵侵犯時,皇帝密詔楊偕選精兵強將萬人,策應麟、府二州。楊偕奏道:"出師臨陣,無紀律則士不用命。今發農卒赴邊,恐怕在路逃跑和臨陣退縮,不聽號令,請以軍法從事。"皇帝下詔同意楊偕所請。並州人知道後大為驚畏。有個中官幹預軍事歷來蠻橫,以前的軍帥不敢惹他,總是寬容優待他。楊偕到任後,無論將帥還是士兵,壹律依軍法辦事。他令中官率所部兵跟隨副總管開赴河外,並警告他說:"遇賊將戰,壹定要報告副總管,接受副總管的指揮。"中官不服從副總管節度,楊偕嚴厲地批評他說:"妳知道違抗主帥命令要斬首嗎?"中官非常懼怕,汗流不止,將笏板墜落地上。第二天即告病假,不長時間就死了。從此以後軍政肅然。
元昊大肆搶掠河北,皇帝詔令修築寧遠寨。楊偕說,寧遠寨在河外,位於麟州與豐州之間,無水泉可守。請建新麟州於嵐州,有白塔地可建寨屯兵。並說:"遷有五利,不遷有三害:省國用,惜民力,這是壹利;內禦岢嵐、石府州沿河壹帶賊所出路,這是二利;我據其要,則河冰雖合,賊不敢過河向東,這是三利;商旅往來以通財貨,這是四利;方河凍時,在此屯兵馬五七千人,以張聲勢,這是五利。今麟州僅運輸糧草壹項就費值千錢,如果死守舊城不遷,則河東之民苦於糧草不能按時調進,這是壹害;孤城容易吸引賊人來攻,這是二害;道路險阻,援兵難以接繼,這是三害。況且州之四面全屬羌人,如賊人來攻,蕩然壹空,只存孤城,如同人壹樣四肢盡廢,首面心腹獨存。如今契丹又與西域***謀,待天冷冰凍後即來攻河東,如果朝廷不想防禦抵抗的辦法,而修寧遠寨,只能是求虛名而忽視了大患啊。況且靈、夏二州,皆漢、唐時設郡,都廢棄搬遷了,壹個麟州何足惜哉!"書上奏後皇帝對輔臣說:"麟州古郡也,鹹平中年曾經被賊寇圍攻過,並非是不可守。如今突然棄之,是將退而以河為界呀,宜通知楊偕快速修復寧遠,以援助麟州。"第二年,朝廷改任楊偕為左司郎中、本路經略安撫招討使,賜錢五十萬。楊偕向朝廷提出要答應六件事:壹、不準中人幹預軍事;二、遷麟州;三、以便宜從事;四、精減多余的軍兵;五、招募武士;六、專捕援。並且說:"能用臣言則受命,否則就不領命。"朝廷不從,楊偕多次上奏不停,於是將他罷知邢州,遷滄州。他要求當面匯報軍事,於是召他回京,令他間日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