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經團隊與聯辦的分歧究竟是什麽?現在看,無非有兩個,壹是經濟方面的。二是新聞價值方面的。兩者中,主要的是後者。胡舒立並不壹個很在意自己經濟利益的人。雖然她確有動力去為自己的團隊爭取利益.但即使團隊的利益,也不是導致她和她的隊伍離開的主要原因。利益之爭總是可以妥協的,商人們總是能找到妥協的辦法,更何況胡舒立以及《財經》創造了驚人的商業上的成功,她的老板大人也不會看不到胡舒立的商業價值。
導致兩者決裂的主要原因,應當是新聞價值方面。聯辦的老板大人認為商業上的價值已經不再是最重要的了,不是說他們不愛錢了,而是說錢彌補不了其他方面的損失。這個其他損失說的清楚點,就是王波明已經退守到了他那個“階級”或“集團”的最底線上了,退無可退了。財經的壹系列報道觸怒了王波明所屬的那個階級,他的哥兒們不能再容忍財經的存在。
用展江教授的評論,胡舒立是新聞專業主義在中國的堅守著和踐行者。《財經》從壹個寄人籬下的周末版,短短兩三年間就成為最好、最有影響力的雜誌,要歸功於胡舒立對新聞專業主義的堅持。她那壹代新聞人百煉成鋼,萃取出來的壹個精華,就是胡舒立。看看她的經歷就知道,她的新聞追求,充滿了挫折,但最終她與這個時代壹起,攀上了新聞界的高峰。看看她為《財經》每期撰寫的言論,就知道她對分寸的把握是很純熟的,雖然《財經》享有不與敗類、權貴妥些的聲譽,但是,從新聞角度說,那些報道都沒有問題,那些等著她出錯的人,會感到很失望的,這就說明,胡舒立是壹個好孩子,她沒有故意添亂,而是本著良知實事求是地在做事。她以及《財經》的與眾不同,主要不是她有多麽大的挑戰性,她並沒有三頭六臂,使之顯得如此不同的,恐怕更多的是不接受交易和收買。而這種交易是目前媒體生存下去的必需。
胡舒立是真正的新聞人。她完全是以新聞作為軸線的。所謂新聞軸線,不只是說她寫了幾篇稿子,編了幾篇稿子,策劃了什麽東西,而是說,她發展成為新聞活動家。以純新聞為中心,她組織起了巨大的財富流和人脈資源,而這些財富流和人力資源代表著這個時代中最具進步意識、反思意識和自我批判精神的群體,《財經》的周圍不是腐朽的、墮落的、物欲無邊的人群。認識到這壹點,就知道為什麽《財經》會是壹個奇跡。奇怪的不是胡舒立以及團隊的離開,而是為什麽能堅持這樣久。所以,不必那麽悲情,只要在大的歷史視野裏看問題,就不會絕望。
沒有胡舒立的《財經》不會再是原來的《財經》了。原因倒不在於接替她的人沒有她優秀,而是說,聯辦決不會再招來壹個胡舒立,以這麽大的代價,要換取的,決不能是同樣的《財經》,那不是聯辦老板的想法。問題的實質是:聯辦老板需要新的風格,需要壹個不那麽《財經》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