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鐵生說:“死是壹件不必急於求成的事。”因為求生才是人的本能,因為生是壹件很美好的事,但是,當壹個人主動放棄生的機會,急於求死時,又是為什麽呢?是死能給他們帶來什麽好處嗎?
比如像新聞中報道那些因為網貸欠款太多而自殺的人,選擇死亡是因為走投無路,死亡能讓他們得以解脫,不必再面對自己犯下的錯誤,也不必承擔責任;比如那些選擇安樂死的人,死亡能夠讓他們減少疾病折磨帶來的痛苦。可是,對近來時常傳出的那些老人自殺死亡,我卻久久不能平靜。
昨天下午閨蜜打來電話,說家中爺爺去世,定在後天下祭,想請我們過去壹趟,我十分詫異,不是不久前還去她家見過?老人家看上去那麽硬朗,雖然70多了,但照樣下地幹活,起早貪黑,不肯休閑,怎麽會突然間就沒了呢?
閨蜜嘆了口氣才如實以告,他們日夜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老人是自殺身亡!
記得第壹次聽到有老人喝藥自殺的消息時,我跟閨蜜還坐在去市裏的汽車上,是閨蜜的同學把自己村裏的事當做新聞告訴她的,說老人聽說火葬很快要在A鎮全面實施了,太過害怕,在家人不註意的時候,喝光了壹大瓶農藥,發現時已經咽了氣。我們壹陣唏噓。
而後的壹段時間裏,陸續有其它村子也傳出老人自殺的消息,或喝藥,或上吊,或者跳河,方法不壹,但原因都是害怕火葬。家中有老人的人家都開始怕了,對老人們多了很多關註,有的甚至搬著板凳勸導老人,不要跟著瞎起哄,講火葬與土葬的區別和好處,閨蜜家就是其中之壹。
閨蜜的爺爺接受家人勸導時是無奈的,大道理他不是不懂,但是老人家心裏接受不了,祖祖輩輩下來都是土葬,現在卻說燒就要燒了,大火壹燒,魂飛魄散,怎麽得了,死了也不能落個好!
之後不久,老人家就在深夜上了吊,發現時是第二天早上,人早就沒了。
我忍不住惆悵,原來這世上並不是死最可怕,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恐懼,是害怕自己的靈魂無處安放。
《周禮》中說“眾生必死,死必歸土”,《韓待外傳》中說“人死曰鬼,鬼者歸也,精氣歸於天,肉歸於地。”《禮運》也說:“魂氣歸於天,形魄歸於地”。·他們認為,人死之後,形體必須埋入地下,脫離形體的靈魂才可以歸於天。
縱觀古今,在所有的喪葬形式中,土葬是使用時間最長,使用民族最多的方式,在中國人古老的思想意識裏,人死歸天,土葬無疑是能讓他們的靈魂歸於九天的方式,甚至都不需要太多解釋,僅僅壹個“傳統”,就足以使他們堅信這種說法的正確性,而壹旦這種傳統被打破,他們會感到巨大的恐懼,死後形不入土,魂便不可歸天,也將不能投胎轉世,得以輪回。火葬,對於這些老人來說,無異於要他們死後魂飛魄散。
不容置疑,這些老人是固執的,也同時是無能為力的。迷信也好,傳統也好,他們堅守自己的信仰,對靈魂皈依的信仰,但是他們又已經老了,時間打敗了他們,讓他們無法與現實對抗,活壹天算壹天的他們甚至連反抗的沖動都不敢有。
他們幫不了後代,因為後人已經接受火葬思想,他們能做的,只是堅守自己,保全自己的靈魂。
寫至此,我似乎找到了答案,起碼是給了自己對這些老人行為的壹個解釋,對他們來說,自殺並不簡簡單單是死的問題,而是捍衛,是保全,是讓自己的靈魂得以長存,有所安放!
火葬即將在A鎮全面實施,他們選擇在這之前死亡,壹定是覺得自己是在捍衛尊嚴的吧?當他們仰起頭喝下毒藥、蹬掉腳下的板凳、趁人不備投入湖中時,壹定是滿懷悲壯的吧?
逝者已矣,但願這世間真有魂歸九天之事,但願他們的靈魂已經到了想去的地方,得意安息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