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汝文
摘要:美國小說家亨利·詹姆斯的《貴婦畫像》自出版以來壹直受到文學評論家的關註。專家學者從不同角度對女主人伊莎貝爾·阿切爾進行了深入細致的研究。本文試圖從壹個全新的角度，即跨文化交際的角度來分析伊莎貝爾在婚姻中的選擇。文章指出她是這部小說中跨文化交際的最大敗筆，並分析了她失敗的原因。我希望在跨文化交流日益頻繁的今天，我們都能從伊莎貝爾的生活經歷中得到壹些啟發。
關鍵詞:跨文化交際，高語境文化和低語境文化適應
作者張汝文，女，1964出生，浙江財經大學外語系副教授。（杭州310012）
亨利·詹姆斯1843出生於紐約，是美國傑出的小說家和文體家。他的家庭背景相當特殊。父親是當時文化界的名人，哥哥是著名的哲學家、心理學家、哈佛大學教授。老亨利·詹姆斯非常重視兒童教育，認為他們應該接受歐洲文化和生活，並將其視為兒童生活的基本組成部分，因此亨利·詹姆斯在他還是嬰兒時就帶他去了歐洲。從65438年到0855年，亨利·詹姆斯和其他幾個孩子回到歐洲，分別在日內瓦、倫敦和巴黎接受了三年的教育。從1859到1860，他們回到了歐洲，居住在日內瓦和波恩。詹姆斯在1869年去了歐洲，之後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倫敦，但他也在巴黎、羅馬等歐洲城市生活過，偶爾回美國看壹看。亨利·詹姆斯橫跨兩大洲的生活為他的創作提供了寶貴的素材。他的小說中的主人公和他自己壹樣，經常在歐洲和美洲之間旅行，因此他們不可避免地涉及跨文化交際，但遺憾的是，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在跨文化交際中取得了成功。相反，由於不同的文化背景，許多美國人在到達歐洲後不知所措，或在社交場合出醜，或在與他人交往的過程中保持警惕，或在婚姻生活中做出錯誤的選擇，從而導致悲劇的發生。
《貴婦畫像》是亨利·詹姆斯的早期代表作之壹，以細膩的心理刻畫著稱。它被認為是英美文學的傑作，備受評論家的關註。文學評論家們從各種角度對主人公伊莎貝爾·阿切爾、沃伯頓勛爵、卡斯柏·古德沃特和吉爾伯特·奧斯蒙德以及他們之間的微妙關系進行了深刻的分析，尤其是在書的結尾伊莎貝爾決定回到丈夫奧斯蒙德身邊的原因。有人認為伊莎貝爾回到丈夫身邊是因為她答應繼女花式照顧她並對她負責，所以她必須遵守諾言。也有人認為伊莎貝爾追求自己理想中的自由和獨立，所以她只能回到奧斯蒙德。筆者認為以上觀點不無道理，但如果能從跨文化交際的角度出發，就能更好地理解伊莎貝爾最終的選擇。她很想生活在古老而文明的歐洲，但她無法接受歐洲的壹些文化習俗和社會制度。在歐洲生活多年的吉爾伯特·奧斯蒙德既有她熟悉的美國人的影子，又有她渴望已久的歐洲人的優雅，所以她只能回到奧斯蒙德。
第壹，高語境和低語境文化的沖突
《貴婦畫像》中的主要人物都來自美國。與歐洲相比，美國無疑是壹種低語境文化。在低語境文化中長大的人在與他人互動的過程中每次都需要詳細的背景知識，大多數信息必須清楚地表達出來，而語境本身和參與者暗示的內容幾乎沒有影響。相反，在英國這樣的高語境文化中出生和長大的人往往更關註環境，口頭交流並不是他們獲取信息的唯壹途徑。由於歷史和傳統的原因，高語境文化的內容沒有太大變化。對於某種現象，無論從歷時還是共時的角度來看，人們的反應幾乎都是壹樣的。言語不是他們獲取信息的主要渠道。空間、沈默、手勢、著裝和談話風格都可以給交流者帶來所需的信息。
盡管許多跨文化交流問題發生在個人層面，但事實上，大多數困難和誤解都可以追溯到文化差異。壹種文化的深層結構往往決定了人們在這種文化中的生活方式。《壹位女士的畫像》中的美國人在到達歐洲後都存在跨文化交際問題，但程度不同。伊莎貝爾的叔叔丹尼爾·托切特從美國來到英國生活已經三十年了。他是壹名銀行家，事業有成，產業龐大。應該說他已經在英國紮下了根。然而，無論托切特在英國呆了多久，無論他有多麽熱愛加通考特的行業，他本質上仍與剛到英國時壹樣。他的美國特征仍然非常明顯，他在做生意方面的進取和敏銳更為典型。他壹直是壹個熱情而聰明的人。像他的兒子壹樣，他很快意識到新侄女伊莎貝爾有壹種獨特的吸引力。壹次，在與沃伯頓勛爵交談的過程中，托切特先生稱贊他的侄女非常出色，並說了壹些可能誤導沃伯頓勛爵的話（認為他在為他的侄女做媒）；對此，他的兒子拉爾夫做出了恰如其分的評價:“妳學到了很多關於他們可以說什麽的知識，但妳從未學會如何避免他們害怕的東西。”（1）伊莎貝爾的月經夫人托切特不喜歡英國的生活方式，但她喜歡生活在歐洲大陸。她在意大利佛羅倫薩買了壹所房子，只定期訪問美國，但她仍然清楚地表現出美國人的性格:爽脆、直爽、獨立，是壹個典型的美國個人主義者，按照自己的原則生活。與小說中的其他角色相比，托切特夫婦在跨文化交流方面是成功的。拉裏·薩默弗編輯的《跨文化交際》壹書指出，成功的跨文化交際欣賞共同點並接受差異。至少托切特家族做到了。
伊莎貝爾的朋友亨麗埃塔·斯塔克波爾是壹名記者。從小說的開頭到結尾，她壹直在西歐各地旅行。無論那些地方給她留下了多麽深刻的印象，她仍然將她看到的壹切與美國進行比較，並始終認為她的國家要好得多。當伊莎貝爾描述這位朋友時，她說:“她是壹個從美國壹直到太平洋都散發著美國味道的人。”（2）由於職業關系，斯塔克波爾意識到跨文化交流可能帶來的問題。例如，在與伊莎貝爾的表妹拉爾夫交談時，她問道:“我想知道妳認為自己是美國人還是英國人。壹旦我知道了，我就可以以適當的方式與妳交談。”她消息靈通。盡管如此，她拒絕接受英國的壹切，包括沃伯頓向伊莎貝爾的求婚。亨麗埃塔最關心的是卡斯柏·古德沃特在小說中對伊莎貝爾的追求。她堅持不懈地鼓勵和支持卡斯柏，有時甚至到了幹涉的地步。她想讓伊莎貝爾嫁給卡斯柏。她總是寫信告訴他伊莎貝爾的行蹤和行動。她認為伊莎貝爾不能嫁給壹個“墮落的歐洲人”，並說伊莎貝爾會毀了她在歐洲的年輕生活:
“我壹直擔心她會嫁給壹個墮落的歐洲人，我想阻止她。”
“我想喚回她的思緒。”
“打回去？從哪裏來的？”
“從國外那些受影響的地方。“(4)
亨裏特並不喜歡英國的壹切。她否認從政治制度、風俗習慣到普通英國人的壹切。她認為拉爾夫整天遊手好閑是英國階級制度的恥辱。亨裏特強烈的美國意識為她與拉爾夫的交流設置了許多障礙，導致了壹場深刻的誤會。讀者知道拉爾夫只是在憤世嫉俗。事實上，他是壹個很有洞察力的人。他的話往往有深刻的內涵，這是來自低語境文化的Heng Riette無法完全理解的，這導致了雙方溝通過程的失敗。
不難發現，亨裏亞特在跨文化交際過程中犯了壹個嚴重的錯誤:她的觀念具有強烈的種族優越感，她認為美國和美國人是壹切交際活動的中心。持有這種種族優越感的人在跨文化交流中往往排斥千裏之外的人，對其他民族持否定態度，導致拒絕接受其他文化中的豐富內容和深厚積澱。亨裏亞特不是唯壹壹個有這種強烈種族優越感的人，卡斯柏·古德沃特也是如此。他否定英國的壹切，甚至認為英國人“和我們不壹樣，我根本不在乎他們”。（5）卡斯柏積極進取的個性是典型的美國精神，他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不受歐洲傳統習俗影響的美國男性。
《跨文化交際》壹書分析了為什麽美國是低語境文化。作者認為當人們在壹個未開發的新大陸定居時，他們首先關心的是如何生存。特定的情況使這個民族沒有精力去思考規則或習俗。他們認為與生存相比，歐洲人所謂的規則都是廢話，只有獨立的人才能生存。這些環境因素對定居者的心理有很大影響。美國人奉行個人主義，沒有刻板印象，只談利益；很快，他們就有了自己的思維模式、信仰、價值觀和對周圍環境的態度。個人主義已經成為美國文化中的壹個重要因素。這種性格特征在《貴婦畫像》的女主角伊莎貝爾身上表現得尤為突出。
第二，伊莎貝爾——《壹位女士的畫像》中跨文化交際的最大輸家
伊莎貝爾是這部小說的女主角。在亨利·詹姆斯的巧妙設計下，小說中的所有其他角色都圍繞著他們與伊莎貝爾之間的距離展開。像她的美國同胞壹樣，她真的很想出國看看外面的世界，尤其是古老而文明的歐洲。她充滿浪漫的想法，是壹個理想主義者。她說，她來歐洲的主要目的是判斷她所看到的，並自己決定她想做什麽。她表現出強烈的美國特征:天真、坦率、獨立和自我追求。當她到達英國時，她也意識到不同國家的人有不同的生活方式，所以當她剛到達時，她對周圍的壹切都很警惕。這可能就是Summer等人所說的“文化沖擊”，即在社會交往過程中因失去熟悉的標誌和符號而產生的焦慮。伊莎貝爾的心理在某種程度上為跨文化交際設置了許多障礙。
盡管伊莎貝爾不斷提醒自己，出國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結識更多的人，了解更多的歐洲社會，但她腦海中根深蒂固的美國文化觀念使她時刻警惕周圍的壹切。她對叔叔說:“我喜歡這個地方，但我不確定我能喜歡這裏的人。.....我知道他們是好人，但妳和他們相處得好嗎？”（6）而且伊莎貝爾明確表示，她無法想象英國的階級制度，更不用說屬於英國的任何階級。可以看出，伊莎貝爾無法容納周圍的壹切，盡管她不像她的記者朋友那樣有完全消極的態度。美國駐南非大使詹姆斯·約瑟夫說:“害怕分歧就是害怕未來；人們正確理解，真正做到寬容，這是好事，而不是負擔。”（7）但縱觀全書，伊莎貝爾從未寬容過，這也是她最終回到奧斯蒙德的原因。
伊莎貝爾在婚姻中的選擇是跨文化交流失敗的壹個很好的例子。
沃伯頓勛爵是典型的英國紳士，高貴、英俊、富有，他是英國女孩的首選。當沃伯頓向伊莎貝爾求婚時，女主角無疑感受到了強烈的吸引力。她喜歡沃伯頓的風度:古代文明中培養的紳士風度，但不幸的是，她認為沃伯頓是“英國人的典型代表”。（8）伊莎貝爾無法接受《他》中隱含的英國階級制度。想到沃伯頓的社會地位和家庭背景，伊莎貝爾退縮了，她害怕自己會被困在金鳥籠裏。美國人崇尚獨立、自主、自由和平等。家庭背景對他們來說並不那麽有價值，但勛爵生活在英國這樣的高語境文化中，其價值不言而喻。文化沖突導致婚姻破裂，使他們無法走到壹起。事實上，沃伯頓自己並沒有強烈的優越感，這可以從他與伊莎貝爾的談話中看出:
“別做老爺。”
“我只是個無名小卒！如果妳們這些煩人的美國人不壹直提這件事，我們真的可以算了。”……?
“我不贊成特權階級。“（9）此外，伊莎貝爾對沃伯頓的看法自始至終都沒有改變:他代表著英國的政治和文化。當他們在伊莎貝爾的聚會上再次相遇時，伊莎貝爾正處於不幸婚姻的痛苦之中，她知道沃伯頓仍然愛著她，但當沃伯頓向他示意時，根深蒂固的文化觀念讓伊莎貝爾再次拒絕了他。？
“難道我沒有權利讓自己快樂嗎？”
“不，妳正忙於大英帝國的事務。”
“大英帝國見鬼去吧！妳總是為此嘲笑我。”(10)
伊莎貝爾總是把沃伯頓與他的政治地位和社會地位聯系在壹起；換句話說，沃伯頓的文化內涵嚇壞了追求自我的美國女孩，而這些內涵在高語境文化中確實非常重要。因此，當奧斯蒙德出現在伊莎貝爾面前時，我們的女主角似乎突然在陌生的文化環境中找到了知心朋友，迫不及待地接受了它。她錯誤地認為奧斯蒙德不屬於英國的任何階層，沒有英國人復雜的層次，不受傳統和社會習俗的束縛。表面上看，奧斯蒙德與社會隔絕，只關心女兒和自己的利益。他精通藝術，善於鑒賞，顯示出巨大的內在價值。這是伊莎貝爾心目中的紳士風度，其中不僅有熟悉的美國影子，而且有她壹直渴望的古代文明中培養的修養和風度。因為人們“從本國文化的角度研究其他國家的文化，我們的觀察和結論不可避免地打上了個人和文化傾向的烙印。" (11)
沃伯頓的文化內涵遭到伊莎貝爾的拒絕，但托切特的遺產導致了壹場不幸的婚姻。如上所述，伊莎貝爾反對英國的階級制度，認為不勞而獲是壹種恥辱。因此，當她的叔叔留下她的財產時，這些“不勞而獲的錢”成為她的負擔，這使她在崇高的奧斯蒙德面前昂首挺胸。讀者們非常清楚，奧斯蒙德扮演她認可的角色只是因為她的錢。
根深蒂固的文化觀念讓她急於處理這筆錢。從小說中，我們可以看出她對生活充滿了期望，而拉爾夫在看到表妹的天生麗質、無與倫比的聰明才智和對生活的追求後，才說服父親把壹半財產留給了她。希望她不要因為錢而隨便安排自己的生活。我希望她能去她想去的地方，做她想做的事情，享受生活並快樂。但遺憾的是，由於文化觀念的不同，原本可以在拉爾夫的幫助下實現的生活卻導致了相反的結果。伊莎貝爾得到這筆錢後，從未想過如何利用這筆錢來實現她對生活的期望。奧斯蒙德出現後，她認為他值得使用這筆錢。伊莎貝爾極端地認為沒有錢和地位是獨立和自由的標誌。奧斯蒙德畢竟是美國人。他了解美國文化，自然知道像伊莎貝爾這樣天真的美國女孩傾向於持有什麽。因此，他呼籲她並鼓勵伊莎貝爾認識世界和體驗生活，這對伊莎貝爾更有利，符合她對自由和獨立的追求。所以伊莎貝爾愛的不是奧斯蒙德擁有的東西，而是任何以獨立形象出現的東西。
誠然，奧斯蒙德的婚姻是由他的情人摩爾夫人策劃的；但從伊莎貝爾的角度來看，她完全是自願的，沒有人強迫他。在小說四十二章的內心反思中，她承認自己是睜著眼睛選擇的，沒有預謀或陷阱；她看了又想，所以錯誤的根源在於她自己。但伊莎貝爾並沒有意識到自己錯在哪裏。
奧斯蒙德和摩爾夫人是歐化的美國人。他們已經適應了周圍的環境，接受了歐洲文化，變得微妙而精明，從他們的談話中看不到美國人的影子，但遺憾的是他們沒有吸收古代文明的精髓，他們已經墮落了。《跨文化交際》壹書指出，思想開放和靈活將有助於陌生人適應新環境。因為只有這樣，新地方的人才能最大限度地承受挑戰和學習新事物。妳必須使妳的溝通方式適應出現在妳面前的每壹種文化。“但是伊莎貝爾做不到。最終，盡管她知道奧斯蒙德心胸狹窄、虛偽、卑鄙、邪惡和墮落，盡管她知道沃伯頓和卡斯柏都仍然愛她，並明確表示願意接受她，但她還是回到了奧斯蒙德身邊。她渴望生活在古老的歐洲文明中，但她仍然無法接受壹些文化觀念。只有在奧斯蒙德身上，她才能看到熟悉的美國人的影子，欣賞到她理想中的歐洲昆石風範。雖然她為自己的回歸找了各種借口，但實際上，她是這部小說中跨文化傳播的最大輸家。她寧願接受婚姻的悲劇，也不願以寬廣的胸懷包容其他國家的文化。
亨利·詹姆斯對美國人的性格和文化背景了如指掌，他對歐洲深厚的文化積澱有著深刻的了解，因此他可以通過他小說中的人物塑造向讀者展示美國人在歐洲生活時可能遇到的各種問題。難怪瓦爾特基斯·基諾安說:“他是第壹個真正將自己的作品融入世界文學主流的美國小說家。”（12）在跨文化交流日益頻繁的今天，重讀《貴婦畫像》，相信我們都會有新的收獲。
責任編輯:吳耐
（1）《壹位女士的畫像》，牛津大學出版社，1981，第9頁，作者翻譯。
②《壹位女士的畫像》，牛津大學出版社，1981，第57頁，作者譯。
③《壹位女士的畫像》，牛津大學出版社，1981，第88頁，作者譯。
④《壹位女士的畫像》，牛津大學出版社，1981，第150頁，作者譯。
⑤《壹位女士的畫像》，牛津大學出版社，1981，第169頁，作者譯。
（6）《壹位女士的畫像》，牛津大學出版社，1981，第58頁，作者譯。
（7）《跨文化交際》，外研社和湯姆森學習出版社，2000年，第16頁。
（8）《壹位女士的畫像》，牛津大學出版社，1981，第68頁，作者譯。
（9）《壹位女士的畫像》，牛津大學出版社，1981，第144頁，作者譯。
（10）《壹位女士的畫像》，牛津大學出版社，1981，第417頁，作者譯。
《跨文化交際》，外研社和湯姆森學習出版社，2000年，第19頁。
（12）《壹位女士的畫像》，亨利·詹姆斯著，外研社和西蒙·舒斯特國際出版公司，1997，第13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