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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近期全球財經動蕩

看看袁劍寫的大裂變很深刻很根本

摘壹小段

2008年3月,在中國人大的記者招待會上,中國央行行長周小川在評論美國次貸危機時說:“在全球化深化的局面下,有很多影響是超出我們以往的經驗和以往的分析套路的,所以我們需要給予密切關註。”不愧為嗅覺靈敏之人,在愈演愈烈的美國次貸危機中,周小川似乎已經嗅到了壹股異樣的氣味。不知道周是否真正察覺了這股異樣氣息背後的東西。在次貸危機飛灰湮滅的財富灰燼中散發出的,是壹股秋天的氣息。因為,次貸危機可能並不是那種周期性爆發的金融災難(比如1980年代的住房信貸危機,1990年代的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危機,2000年的互聯網泡沫),而是壹個大時代行將結束的預兆。不了解這壹點,我們就可能還沒有真正理解我們目下的歷史處境。

二戰之後,美國憑借其在戰爭之中積累起來的經濟實力及道德力量成為世界資本主義的新霸主。由此,世界資本主義的體系中心也正式遷移到美國。繼荷蘭、英國之後,接續資本主義數百年歷史血脈的任務落到了美國人頭上。通過創制壹整套的規則(如關貿總協定、布雷頓森林體系)和壹整套組織機構(世界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等),美國在慘烈的戰爭廢墟上迅速重構了壹個新的世界經濟體系。在接下來的四十多年中,這個資本主義體系不僅幫助老歐洲恢復了繁榮和增長,也孵化了新東亞的經濟奇跡。雖然有冷戰的軍事及意識形態對峙,但毫無疑問,及至冷戰結束之前,作為壹種歷史運動的資本主義版圖,在美國體系時代已經遠遠超出荷蘭及英國時代。資本主義在美國體系時代的這種黃金般的成功,實際上也是美國最終取得冷戰全勝的關鍵原因之壹。柏林墻倒塌,資本主義在意識形態上最強大的競爭對手轟然倒地,美國體系時代以自己都感到詫異的方式全速進入鼎盛時期。美國體系時代的這壹歷史盛景,被兩個重要的特征強有力地呈現出來:其壹是,幾乎所有國家都加入了這個資本主義體系。無論是前***產主義國家如俄羅斯、東歐、中國,還是以前徘徊在兩大陣營之間態度曖昧的如印度等國家,都在上個世紀末期毫無保留的加入了全球資本主義體系。尤其是中國和印度這兩個巨型人口國家的加入,具有強烈的象征意義。它意味著,這個星球上的絕大多數人口已經被納入資本主義的全球體系。這壹時刻,這個世界的任何壹個角落都不再能幸免於資本主義市場邏輯的滲透、規制和裹挾。尾隨全球大國的這壹歷史性的集體轉向,市場資本主義成為全球唯壹***享的新的意識形態。在這壹尊新神的普照之下,世界似乎又壹次跨越了“史前的黑暗”而終於進入大同時代。福山言之鑿鑿的“歷史終結”暗示的就是這壹情形。全球大國在市場資本主義上的這壹高度***識——後來的“華盛頓***識”實際上是對這壹歷史進程的正式確認,不僅是美國體系時代處於鼎盛時期的又壹重要表征,而且也反過來推動了這壹體系在空間上的迅速擴張。從這個維度考察,中國1990年代中期之後直到今天的高速經濟成長,既是這壹體系擴張的壹個結果,也是這壹體系擴張的壹個重要組成部分。而到了本世紀之後,由於人口以及越來越龐大的經濟規模,中國更成為這壹體系擴張的關鍵因素。正是由於中國,印度、俄羅斯等人口大國(這些資本主義的新大陸被國際投行興奮的概括為“金磚四國”)對這壹體系的卷入,將資本主義的美國體系時代推向了頂峰。然而,正當人們將增長和繁榮當作壹種歷史常態並樂觀地以為:增長和繁榮還會像過去60多年壹樣壹如既往的持續下去的時候,美國體系——這個擴張了60多年並且直到最近還在推動全球經濟增長的無形帝國,卻可能正在發生所有帝國都必經的宿命式的斷裂。沒有壹種統壹的貨幣,任何市場體系的擴張都是難以想象的。檢視戰後60多年的全球市場體系的發展,作為壹種世界貨幣的美元起到了極其關鍵的作用。沒有美元在世界範圍內的被接納、認可,戰後以美國為中心的全球市場體系就不可能擴張到像今天這樣無遠弗屆的地步。正是美元——這個可以穿透國界的幽靈,將這個星球上被國界分割成碎片的民族經濟體,在最大程度上實現了無縫對接,粘合成壹個統壹的全球市場體系。很多人可能不知道美國總統布什,但可能很少有人不知道美元,不知道美元背後所隱藏的堅挺的購買力。美元這種世界貨幣的地位可以由IMF提供的下面這個數據得以確證:截止2007年9月,全球央行的外匯儲備之中,美元比重高達64%.(雖然這已經比2002年72%的峰值下降了8個百分點)。這個占比遠遠超過美國經濟在全球經濟中的占比。如果說美國的作為世界唯壹超級大國的地位還多少有些疑問的話,那麽美元作為全球唯壹的超級貨幣的地位則絕對是無可爭議的。就其本質,我們今天看到的這個巨大的全球市場體系,乃是壹個美元的帝國。美元,為這個每天都在高速運轉的全球市場體系提供了最基本的信用基礎,是這個體系得以成立的基石。否則,這個巨大的市場體系就可能在壹剎那轟然解體。當年,中國的始皇曾經以“車同輒、書同文”壹統天下,而美元只是憑借壹張綠紙,便建立了遠為龐大的隱形帝國。

不過,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這個曾經使全球市場體系得以建立並將其觸角延伸全球每壹個角落的美元,可能也正在成為動搖這個體系的禍首。

自尼克松震蕩之後,美元徹底擺脫了黃金的羈絆,自此,隱藏在美元背後的貨幣發行基礎不再是可以測度的黃金,而是不可測度的“實力”和信用。人們之所以相信並接納美元,是因為人們相信隱含在美元中的美國的實力和信用。實力和信用雖然可以通過全球最強大的美國媒體以及美國偉大的歷史被明確地“感受”到,但卻是壹個無法被準確測度的東西。這就為美元的超越國界的無限發行提供了可能。作為壹種潤滑劑,無限發行的美元為全球市場體系的擴張提供了信用基礎。美元的購買力(註意,不是美國的購買力。美元的購買力與美國的購買力並不總是相稱的)通過吸收全球剩余產能支持了全球市場體系的擴張。事實上,日本,亞洲四小龍等國家在發展過程中所積累的龐大過剩產能都是通過美元購買力而得到吸收的。這不僅支持了這些體系中新夥計的經濟擴張,也使這個體系本身的邊界大大擴展。而在中國、印度、俄羅斯等國加入這個體系之後,美元又充當了同樣的角色。沒有美元在全球市場體系內提供的信用基礎,中國、印度等新興國家最近幾十年的高速成長是難以想象的。中國、印度、俄羅斯等國家央行裏堆積如山的巨額美元就是全球經濟發展這壹歷史路徑的明證。然而,吊詭之處在於:中國、印度俄羅斯等新興國家的加入在讓美元帝國擴張到極致的同時,也使這個帝國出現了深刻的危機。如果說,與美國實際消費能力相稱的美元購買力可以支持日本以及東亞國家的歷史性擴張的話,那麽,它卻絕對不足以支持中國、印度這些巨型國家所制造的過剩產能。要想繼續通過美元這壹原有路徑來吸收這些海量產能,遠遠超過美國實際消費能力的美元濫發就成為唯壹的辦法。而這也是我們現在正在看到的情況。那些躺在各國央行中的巨量美元,實際上已經失去購買力,只能被金融投機領域所吸收。美國的購買力因為美元全球通貨的特殊性質被大大的放大了。數據表明,最近十年來,美國家庭的支出壹直超過美國家庭的收入。這就是說,美國的吸納全球過剩產能的消費能力實際上是通過美國家庭的巨大負債所支撐的。讓美國家庭以負債的方式來消化中國、印度等國數十億人口所制造的而且還在不斷膨脹的產能,如果不是不可能的話,至少是難以持續的。實際上,目前愈演愈烈的美元危機,就是美國不堪重負的表現。揆諸美國體系60多年的擴張史,美國的這種不堪重負事實上早已暴露。美元兌日元在1970年代之後的急劇貶值,就是同壹種危機的早期癥狀。只不過,這個危機由於以下兩個原因被有意忽略和掩蓋了。壹是美國在冷戰中的全勝,這將美國的軟實力膨脹到了巔峰。在壹個貨幣發行已經失去了可測度標準的時代,不可捉摸的軟實力恰恰是最重要的貨幣發行基礎。第二個原因則是:1990年代在美國發軔並蓬勃興起的新技術革命,這個革命不僅推動了美國1990年代超長的增長周期,也使美國在資本主義內部的模式競爭中獲得至尊地位。到這個時候,人們已經不僅僅是相信美元,而幾乎是在膜拜美元。由於這個緣故,不僅美元的危機被掩蓋,反而進壹步鞏固了美元在全球貨幣競爭中的地位。然而,這兩個因素對美元的支撐隨著時間的推移都在逐漸銷蝕。冷戰結束之後,世界資本主義體系的外部威脅被消除,體系內部的紛爭和美國模式本身的問題開始逐漸浮現,美國已經不復是以前的美國,它正在被“祛魅”。而在另壹方面,在可以預見的將來,我們看不到美國發動另外壹場(像信息技術那樣的)新的科技革命的可能。這就是說,美國很難再現1990年代的超級增長。如此壹來,壹直支持美元濫發的“魅力”和經濟基本面因素都流失殆盡。

以壹個民族國家名不副實的消費能力(在很大程度上美國的消費能力被美元大大的放大了)來吸納人口數十倍於它的其他民族國家的產能,進而維持整個體系的擴張,是目前這個美元體系中的壹個深刻悖論。而這個體系更加深刻的悖論則在於:美元作為壹個民族國家的貨幣,美聯儲作為壹個民族國家的中央銀行,雖然強烈的影響著體系內其他國家的經濟,但卻無須對此負責。美聯儲的政策以及美元的發行從來就是以美國的國內問題為首要考量(這是民選政府必須遵從的鐵律),而由此可能形成的外部性則從來不是他們要考慮的事情。正如美國的前財政部長的康納利那句著名調侃所揭示的那樣:美元是我們的,問題是妳們的。在2007年發生的次貸危機中,隱藏在全球資本主義市場體系中的這個悖論,以壹種經典的方式被呈現出來。當體系內其他國家仍然處於水深火熱的資產泡沫、經濟過熱以及通貨膨脹的時候,美聯儲為了挽救美國經濟卻大幅度降低利率並向市場不斷註入流動性。這其實是將體系內其他國家的貨幣政策推向了深淵。美聯儲這種飲鴆止渴的政策雖然目前還沒有引發問題,甚至可能在短期內推動全球市場體系的經濟發展,但正如“911”之後美聯儲所做的那樣,這將給全球經濟體系未來的劇烈動蕩埋下伏筆。指責美聯儲以鄰為壑是荒謬的,因為它沒有義務也不可能對全球經濟負責,尤其是在美國國內問題與體系內其他國家的問題相背反的時候。而隨著體系的擴大,這種背反由於各民族國家發展階段之不同以及國內問題之千差萬別,將會越來越成為常態。但惟其如此,我們才更加深刻的領會了這個體系的悖論所在。由此引申出來的另外壹幅世界圖景則是:在民族國家的邊界仍然涇渭分明,全球政治遠未統壹之時,各主要國家以及跨國公司卻在努力推動著全球經濟的統壹。諷刺的是,並沒有多少人意識到這是壹個新型的烏托邦。

從邏輯上講,要想消弭目前全球市場體系的這個悖論,無非兩個方案:要麽美國政府成為世界政府,並對全球選民負責;要麽美元從目前體系中退出,不再充當世界貨幣。前壹個方案在民族國家仍然是主要政治單位的世界中無疑是壹個幻想。後壹種方案,則同樣意味著巨大的風險。貨幣是不能退出的,它是壹個不可逆的過程。想象壹下如果在中國突然停用人民幣將是壹種什麽情形,我們就能洞悉這種發展將可能引發多麽巨大的混亂。

作為壹種衡量商品及服務的價值尺度,貨幣必須保持相當的穩定性。如果貨幣本身處於動蕩之中,那麽,生產與貿易實際上就已經無以為繼。目下的這個全球市場體系即處於這種有由貨幣而起的大混亂之中。不具備任何生產價值而且早已退出貨幣領域的黃金如今受到神經質般的追捧,並不表明投資者真的重新發現了黃金的價值,而是暗示我們:全球貨幣財富的擁有者們已然處於莫大的驚恐之中,正在四處尋找著財富的避難之所。透過這種驚恐,我們看到的是全球市場體系瀕於解體的噩兆。在評論糖價飆漲時,壹位糖生產商斷然說道:“糖價必須上漲,這樣才能彌補美元疲軟造成的損失”。這種貨幣綜合癥說明,貨幣動蕩已經給全球市場體系造成了何種程度上的紊亂。

壹批幼稚的市場信徒認為,只要美元對其他貨幣有足夠的貶值,市場就能夠出清美元的濫發,就像過去美元對日元以及其他貨幣所作的那樣。因此,這壹次的美元危機同樣可以安然度過。然而,無論對那些擁有巨額美元儲備的國家,還是對美國自身,美元的貶值都是有其政治和市場底線的。壹旦超越這個底線,目前的這個全球市場體系所面臨的,將不是出清,而是崩潰。對於那些巨額美元持有國來說,美元的過度貶值不僅會給國民財富造成天文數字的損失,而且也會觸發他們加速拋售美元的強烈動機,而這會進壹步加劇美元的貶值;而對於美國來說,美元的過度貶值會引發美國國民購買力的急劇下降,繼而大幅拉低美國中產階級的實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