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巴斯競技場外,雜草叢生,壹片蕭條。
說實話,在真正的戰爭爆發之前,那是壹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的足球,讓世界上更多的人知道了頓涅茨克這個地方的存在。
頓涅茨克礦工俱樂部,隊徽上有兩把錘子,壹把煤和壹束火焰。
得益於礦業大亨、烏克蘭首富裏納特·艾哈邁德多夫對家鄉球隊的投資,自2002年球隊首次獲得烏克蘭聯賽冠軍以來,頓涅茨克礦工隊已經獲得了20個聯賽冠軍中的13,完全取代了首都基輔迪納摩,成為烏克蘭足球的新統治者。由此,這支成立於1936的工人階級球隊,有機會在最近20年裏頻繁參加歐冠,輪番對陣巴薩、皇馬、拜仁等世界頂級豪門。
如果妳讀過托尼·朱特在《戰後歐洲史》中的表述,“真正讓歐洲團結起來的是足球”,妳就能明白,這是烏克蘭在當代歐洲版圖上存在的最重要證據之壹。
頓涅茨克礦工隊隊徽的演變歷史
然而,荒謬的是,幾乎有趣的是,頓涅茨克礦工已經不在頓涅茨克了。2014起,頓涅茨克頓巴斯地區成為烏克蘭政府軍與獨立武裝交火的前沿。頓巴斯競技場因戰爭受損嚴重,礦工們被迫背井離鄉,暫時將家搬到西部的利沃夫、哈爾科夫和基輔。他們最近的四個聯賽冠軍和2020年歐冠3-2擊敗皇馬的偉大勝利都是在客場取得的。
普京的講話只是提醒了大家:哦,原來頓涅茨克礦工已經流浪了八年,現在回家的願望已經徹底破滅了?
習慣了流浪的礦工,平靜如常。普京演講結束後,很多球迷去搜索俱樂部的官方賬號,發現他們並沒有發表任何聲明。他們只發布了壹個與比賽相關的帖子:聯賽冬歇期已經過去,球隊將於2月26日在哈爾科夫臨時主場迎來2022年的首場比賽。希望粉絲能買票看。
頓涅茨克礦工在推特上發布了壹條遊戲預覽消息,但圖片中隱藏了壹張不起眼的烏克蘭地圖。
戰爭的氣氛就是這樣。越沈默越變態越壓抑。無論官方賬號如何故作淡定,下面還是有壹條醒目的評論:“妳是在參加俄羅斯聯賽嗎?”而且,有細心的人已經發現,推特上這張球員照片的胸前有壹個完整的烏克蘭地圖圖案。
體育與政治無關?流浪習慣了?不可能的。事實上,在過去的八年裏,所有與頓涅茨克有關的人都在用不同的選擇證明殘酷的現實:裂痕不容忽視,改革不可避免。
誰背叛了誰,新足球聯盟主席還是寡頭老板?
壹位名叫伊霍爾·彼得羅夫(Ihor Petroff)的烏克蘭國家隊前隊長明確舉起了獨立的旗幟。
蘇聯解體後,烏克蘭於1992成為國際足聯成員。出生於頓涅茨克小城霍裏夫卡的中場球員彼得羅夫,在1994中佩戴烏克蘭國家隊隊長袖標。
現在,霍利夫卡已經成為政府軍和獨立武裝分子之間反復分裂政權的前沿,雙方各控制壹半。彼得羅夫現在是“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足球聯盟的主席,聽起來他已經是壹個明確的反烏克蘭分子了。
彼得羅夫作為球員在以色列踢球,但他所有的時間都在頓涅茨克的烏克蘭踢球。彼得羅夫職業生涯三次為礦工隊效力,出場次數超過281。退役後,他在頓涅茨克創辦了第壹所兒童足球學院,後來被礦工吸收為青年梯隊。因為他在球場外對青少年體育的種種貢獻,獲得了2011烏克蘭國家“勞動與勇氣”勛章。這個獎牌現在看起來有點尷尬。
烏克蘭國家隊前隊長伊霍爾·彼得羅夫(Ihor Petroff)現為“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足球聯盟主席。
彼得羅夫並不孤單。同樣留在頓涅茨克試圖振興當地足球的還有德捷列夫。足球史上最偉大的門將之壹列夫·雅辛1977將德格特列夫視為自己在莫斯科迪納摩的接班人,但德格特列夫拒絕離開自己的家鄉俱樂部。德捷列夫曾經為蘇聯國家隊出場16次,職業生涯全部在礦工隊度過。如今,他也加入了這個不被承認的共和國的足球聯盟。
對於彼得羅夫和德捷列夫來說,這是壹項偉大而艱巨的任務,但更尷尬的是,不僅因為“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足球百花齊放,還因為他們失去了主心骨——礦工隊。
2014年戰爭爆發後,礦工們離開了家鄉,保留了頓涅茨克這個名字。頓涅茨克人不會否認這是壹支純血統的主隊,很難剝奪他們這個名字。這支球隊明顯比克裏米亞的塞瓦斯托波爾俱樂部更頑強,2014克裏米亞單方面宣布脫離烏克蘭後,塞瓦斯托波爾俱樂部解散。
礦工的例子是塞浦路斯的法馬古斯塔俱樂部,雖然這個故事聽起來有點悲傷。1974年,土耳其後裔占領法馬古斯塔部分地區建立自己的國家,俱樂部被迫遷至塞浦路斯另壹城市拉納卡。從那以後,偶爾參加歐聯杯預選賽的球隊再也沒有回過家。然而,近50年後,俱樂部仍然保持著最初的隊名“法馬古斯塔”,球隊狂熱的球迷組織Ultras自稱MAXHTEC,意思是永遠不要停止戰鬥,直到妳回到妳心愛的法馬古斯塔小鎮。
礦工的狂熱粉絲
多年後,“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會出現職業聯賽嗎,頓涅茨克地區會出現新的頓涅茨克隊嗎?彼得羅夫認為,如果礦工們不搬走,那就太好了。作為壹種精神圖騰,它們必將有助於團結“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的公民”。
據悉,烏克蘭首富阿赫梅托夫目前的財產總額為76億美元,但在2014年頓涅茨克戰爭之前,他的資產達到了223億美元。像大多數商人壹樣,阿赫梅托夫呼籲“和平解決危機”。
在資本寡頭阿赫梅托夫的投資下,頓涅茨克礦工隊在2002年首次獲得烏克蘭聯賽冠軍。
對於阿赫梅托夫來說,礦工隊還在手上,家鄉好像還在手上。足球在很多地方的意義總是超越體育。然而,俄羅斯外交代表康斯坦丁·多爾戈夫(Konstantin Dolgov)的意見卻是針鋒相對:“阿赫梅特豆腐不僅偷了礦山和工廠,還把我們的足球俱樂部帶到了他所謂的‘統壹烏克蘭’,現在對我們來說已經是死了。”
多爾戈夫以大師的口吻說:“我們將收回自然資源和運動場。未來,在這裏踢球的將不是巴西人(阿赫梅托夫花了很多錢買了很多巴西外援),而是來自頓涅茨克的小夥子們,他們準備為俱樂部和我們地區的榮譽而死在球場上。”
不唱國歌的叛徒和等著回家的陌生人
流浪西部幾年,四連冠足以證明球隊是團結的。隊長斯爾納說,戰爭讓球隊更有凝聚力。他說了作為隊長該說的話,但這不壹定意味著他說的是實話。
戰爭沒有摧毀對職業球員的追求,但肯定破壞了更衣室的氣氛。
2065438+2005年2月,礦工隊剛剛轉戰波蘭附近的利沃夫,將在“主場”迎戰德國豪門拜仁慕尼黑。左後衛希夫丘克接受采訪時流露出回家的興奮。他確實回家了。他來自Lutzke,壹個離利沃夫只有壹個多小時車程的小鎮,他是那種忙碌的愛國者,試圖教所有的礦工烏克蘭國歌。“我上個月沒睡好。看了壹天新聞聯播,做了壹夜噩夢。我所要求的只是結束戰爭和壹個統壹的烏克蘭。”
但隊友拉基茨基對戰爭的看法不同。他來自頓巴斯,認為自己是俄羅斯人。從2014,他為烏克蘭國家隊效力時,就拒絕在賽前唱烏克蘭國歌。“我出生在頓巴斯,壹個地球上獨壹無二的地方。在那裏長大,我們有壹種特殊的心態,我們自己的文化。”
與希夫丘克相反,拉基茨基討厭主隊搬到利沃夫,因為他可以看到利沃夫體育場的看臺上懸掛著二戰爭議人物斯捷潘·班德拉的旗幟。對於西方利沃夫的球迷來說,班德拉是壹個帶領烏克蘭實現獨立的民族主義英雄。但對於在東部頓涅茨克說俄語長大的拉基茨基來說,班德拉是壹個法西斯戰犯,他與德國人合作組織了反蘇遊擊隊。
對於許多烏克蘭球迷來說,斯捷潘·班德拉是他們的民族英雄,但對於頓涅茨克的人們來說,情況恰恰相反。
拉基茨基在職業生涯中為頓涅茨克礦工出場265,438+00次。在隨隊漂泊四年後,拉基茨基選擇了離開。2065 438+09-1加盟俄超俱樂部澤尼特。拉基茨基的轉會選擇激怒了許多烏克蘭球迷,因為澤尼特得到了俄羅斯國有能源巨頭的贊助,後者在俄烏沖突中切斷了對烏克蘭的天然氣供應。
拉基茨基為烏克蘭國家隊出場54次,自從轉投澤尼特後,拉基茨基沒有被烏克蘭國家隊征召過。
和拉基茨基壹樣的還有出生在頓涅茨克,效力於第聶伯羅的前鋒耶夫恩·謝列茲尼奧夫。第聶伯羅在2015年打進歐聯杯決賽,壹度領先1-0,距離歐錦賽獎杯僅壹箭之遙。同樣是因為烏克蘭東部的戰爭沖突,第聶伯羅在2015年臨時將家搬到了400公裏外的首都基輔,但是第二年他們就因為缺少了像阿邁多夫這樣的寡頭老板而陷入了經濟困境。
謝列茲尼奧夫在2016選擇了加盟俄羅斯隊克拉斯諾達爾。他當時對媒體的回應是:“我從來沒有把體育和政治混為壹談。也許有人說我是叛徒,我不知道。但我沒有背叛任何人。”
也許,只有頓涅茨克的老船長斯爾納才能適應這壹切。他是飽受戰爭摧殘的前南斯拉夫人——確切地說,現在是克羅地亞人。
2015,多名外援離開礦工隊。道格拉斯科斯塔被賣到拜仁,特謝拉以5000萬美元加盟江蘇中超。Srna選擇留下。
這不是Srna人生中的第壹場戰爭。二戰期間,他的奶奶和姑姑在家裏被活活燒死,爺爺被狙擊手打死。他的父親進入了斯洛文尼亞的壹個寄養家庭,在那裏他忘記了自己的語言和名字,直到成年後才重新認識到自己的真實身份。
南斯拉夫內戰爆發時,Srna 65,438+00歲,壹家人在克羅地亞流離失所。當他被迫帶著女兒搬出頓涅茨克時,他想到了父親在夏天的樣子。他現在對女兒說的話和他從父親那裏聽到的壹樣:
“有時候她會問我壹些我無法回答的問題,比如為什麽我們必須離開頓涅茨克。我說那裏正在修建道路和機場。幾天後,她懷疑是不是維修沒有完成。“還沒有,”我說。"
Srna成為了頓涅茨克礦工的體育總監。
作為球員,斯爾納在頓涅茨克踢了15年,為球隊出場493次,獲得10聯賽冠軍,7次烏克蘭杯冠軍,唯壹壹次歐聯杯冠軍。他無疑是該隊歷史上最偉大的球員。斯爾納在職業生涯的最後壹年效力於卡利亞裏。退役後,他決定回到流浪的頓涅茨克礦工隊擔任助理教練。2020年,他成為了體育總監俱樂部的成員。
他幾乎把自己的團隊和這個未來的團隊綁在了壹起。
這些年Srna在場外做了很多事情。烏東戰爭爆發的那壹年,他從克羅地亞買了20噸橘子,送給頓涅茨克當地受戰爭威脅的小學生。2016年4月,向本地區寄宿制學校捐贈物資。
“頓涅茨克是我的家,烏克蘭是我的第二個國家。我們當地的球迷住在頓涅茨克州的頓巴斯,我們必須記住幫助兒童和老人的重要性。”斯爾納說:“戰爭結束後,我們將回到頓涅茨克,親吻街道。”
現在,礦工們真正的家園——頓巴斯競技場,雜草叢生。Srna還有機會帶女兒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