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中圓月彎刀的境界,確實已經足以讓人驚嘆。金庸先生的武俠境界,集中體現在獨孤求敗身上,四十歲後不役於物,飛花逐葉皆可傷人。古龍也確實達到了這樣的境界。《圓月彎刀》中的謝曉峰,在劍道或者在武學上的修為,也已經超出了劍本身,他所追求的就是壹種不帶劍的境界。就是壹種放下了劍,不做劍客的境界,古龍雖然說了很多,但是對這種境界的描述,還是如墜五裏雲霧,讓人覺得噌吰闊大,但是又無法看得真切。但是大體上來說,就是壹種跳出武器束縛的境界,壹種刀是武器,劍也是殺人武器,刀劍渾然壹體,只是人身外之物,而人是武功的根本,人存在,即使是壹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者,如在藏劍廬中的謝曉峰,但是仍然是站立在武學的巔峰,讓人無法戰勝。而丁鵬最後的境界,也只是壹種心計的使用,豪華而昂貴的木劍,只是壹種迷惑對手的伎倆,有了這種伎倆的配合,才能夠用木劍戰勝對手手中的神刀。
或許古龍就是要寫出書中人物的不成熟,若是已經達到壹種化境,也就沒有必要在書中成為主角了。就像是謝曉峰,他在《圓月彎刀》中,沒有出手,他的出現,只是勾起了他的過往,他沒有出手,只是淡淡的幾句話。已經成為了壹個符號,壹個概念,因為他身上已經沒有什麽缺點,境界也達到頂峰了,已經達到仙佛的境界了。而丁鵬沒有,他還有上升的空間,所以他成了這時的主角。
《圓月彎刀》時期的古龍,應該是率性灑脫的,已經達到了謝曉峰晚年的境界,達到了不在乎外人的眼光,我行我素,但是外人無論如何也毀滅不了的境界。所以他能夠讓心中的所有想法,所有願望,無論好的不好的,全都體現在書中,比如謝小玉的袒露和迷情的藥物,比如春花秋月的渴望,比如秦可情的獻身,比如小雲小香的侍妾身份,等等。壹輛豪華的馬車,壹個聾啞(永遠無法泄露車上的事情)但是技術高超的趕車人,車中壹個理想的情人身份、身上散發著幽香、知情解趣、冰雪聰明、忠心不二、仰望與自己的年輕女子,可以隨意梳理她的頭發,捏她的臉蛋,聞她頸項中的香味,所有的壹切,都是壹個塵世中的男人所最理想的,在這裏都變得和諧而不突兀,變成了容忍而且受保護的事。
人的善與惡,在這裏已經變得不重要了,有的只是恩怨情仇。惡人並不壹定要死,死的不壹定就是惡人,好人往往都是披著羊皮的狼,而魔教的惡也往往成為他們竭力要去除的東西。無論善,無論惡,在這裏,都是壹種概念,看不到具體的表現。雖然書剛開始時候,柳若松用他的妻子的獻身換取了丁鵬的壹頁劍譜,從而讓他身敗名裂,但是從另外壹個角度講,當敵人來襲,主動挑釁,而自己毫無戰勝把握的時候,使用計謀也無可厚非。
善與惡的設定,只是古龍馳騁性情的壹個場地。或者,這樣的場地,他都覺得可有可無,剛開始時候的壹場陰謀,設計的十分精巧,但是之後古龍似乎處在壹種隨性當中,根本不想刻意去安排情節,就讓故事放任自流,清醒的時候,設計幾句經典的搶白,懶散的時候,就借之前書中的人物來客串壹下,於是出現了龍小雲的孫女,出現了小李飛刀的刀,出現了郭嵩陽的後人。但是這些人,就像是原本生活在古龍的武俠世界裏面壹樣,只不過是風壹吹,先開了紗帳的壹角,露出了他們的容顏,於是客串壹下,客串完就走,也不管於主題有沒有關系。
所以故事,就這樣華麗而隨性的發展著,語言和情節都及其古龍,古龍的率性、生活態度和情緒也完全投入到小說中。所以壹旦他有了“這本書該結束了”的念頭之後,書就草草收尾。人物原本的預期,都不去管了,該死的就讓他死,該滅的就讓他滅。生活原本不也是這樣嗎,有幾個人能夠記住當初的初衷呢?就像是魔教的新教主壹樣,不必上人教主臨終前去親自制定,該出現的時候就會出現,出現後就是真正的教主,天縱奇才,大放異彩。
前面的設定,率性的古龍到後面可能就不記得去照應了,那就放任情節發展吧。
後來的事,留給後人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