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她是來接孩子去過周末的,我猜我猜中了所有的情節。
這樣的故事不難猜。
公交車到了某壹站,女孩的同學下車了,她沒有過來說再見,等到她路過我面前的車窗下,我看到旁邊壹直低著頭的女孩悄悄探過半個身子,伸出小手輕輕揮動和車窗外的同學告別。
這樣的故事不難猜,而個中感受卻難猜。
生活煩悶無聊的要死啊,壹個故事背後千百個故事,同樣的故事演了成千上萬遍;無聊到大人之間要用千變萬化的遊戲來掩飾自己內心裏逐漸枯萎的美;無聊到壹個小小的揮手看起來是那樣的重要,有沒有壹個什麽.com,能幫她完成她安然與朋友告別的夢想。
離開壹個人之後就必須把痛苦加諸於千千萬萬人,痛苦,是必須散布的。
這城市,地上綻放,地下流失。
坐在車上太無聊,隨手刷了朋友圈,從我剛生了孩子的妹到隔壁鄰居都在做代購,這城市的姑娘們也包括小夥子們,已經買東西買成了神經病。時裝劇和三裏屯、街拍公眾號和網紅小姑娘簡直是神經病制造窩點,還有代購的,給更多想成為神經病的人提供了貧民攻略。每天每天生活在其中,不堪其擾,如果我不買我就不知道如何自處,如果我不深入的了解化妝品就無法愉快的和妳們玩耍,我沒有壹兩個認識的小眾品牌就無法結交同性朋友。不是不可以這樣,是請不要只有這樣。我真的無法與妳因為CC霜的透氣性產生什麽***識,我只是希望同 *** 往的空間能像這輛公交車,有壹個破窗可以透壹口不算太清新的氣。
生活變成荒冢上的花叢,除了這生存本身的壓力之外,人心簡直是壹片PS過的廢墟。妳住多大房子,離單位遠不遠?妳開什麽車,花不花自己錢?妳櫃子裏的包是不是比臉上的包多,哦,那種不是奢侈品的包不算包,那叫兜子;新款護膚品沒買到好鬧心,買到好的沒趕上打折好委屈,買到打折的·卻過季了真傷感。我得出國玩,朋友圈簡直是世界攝影展;我得拍好吃的,活著的每天都必須有質量;妳看明星的孩子上那麽好的學校,要舍得給孩子投資;我們好不容易出來吃飯得去那個餐廳,排隊也得吃,吃不上真不開心;下次朋友聚會我得告訴她我旅行花了多少錢省了多少錢;該花錢的時候得花錢,我還要……要什麽要,妳鬧不鬧心,妳能夠好好的和自己相處麽,壹時片刻也好。
城市裏長大的孩子,以為自己的爸媽是個差不多的中產階級,自己應該脫離中產階級再往上走點,踮起腳伸出手夠到上流的裙邊,就算夠不到活著至少也應該是個理直氣壯的中產階級;實際上呢,我們物質化配偶、孩子,物質化夢想、娛樂,我們甚至不可自制的物質化自己,壹方面想要更多的和自己內涵不符利益,另壹方面又如此的錙銖必較,我們為這些物質死去活來的活著並且我們只為這些活著,時代把我們的階級拉平了,把我們和市井拉平了,我們就是新時代的市井階層,恭喜我們。
壹個人獨自庸俗太難熬必須加諸於千千萬萬人,庸俗,是必須散播的。
這城市循環過剩,臟腑不調。
朋友圈看不下去,公眾號也好不到哪去。股票、基金、創業、眾籌、人脈、年薪、夢想,每壹天睜開眼睛,就看到壹個嶄新的領域嶄新的成功者,他們的出現如同嘈雜的賭場裏時不時有人大叫壹聲“贏了!”,其它賭徒都像打了激素壹樣,心裏開始種草,時代鼓勵我們瘋狂的更叠自己的欲望,並不止於吸光我們的財富,主要致力於嚙噬我們的思想,我們不但消費他們的產品,還覬覦他們的成功,效顰著他們的生活模式。尼采說:希望才是最大的災難,因為它延續了人類的痛苦。比如妳生活在無底深淵,認為生活只有高處那個唯壹的出口,可是通向它的道路模糊不清,膽子小的止步不前,困頓壹生,被希望淹死;莽撞的橫沖直撞從高處跌下抱憾而終;只有少數人因為技藝高超又碰巧摸對了路徑於是直通高點。妳說那我們就沒有活路了,永遠也不要有希望的好,但妳殊不知還有些人的出口並不在那裏,出口並不止壹處。
虛擬現實之父傑倫?拉尼爾用海妖服務器來形容信息技術對信息的傾吞和壟斷,而信息技術就是人類的想法和欲望的出口,混合著科學與經濟的神秘氣息同這個時代壹起帶給我們的假象,依著欲望,傾吞物質,壹個人的人生傾吞另壹個人的人生,壹個人的選擇傾吞另壹個人選擇的余地,我的今天吞噬我的明天。看這世上萬物,沒有壹件是我天朝子民不曾擁有的,最多的金錢、最大的權利、最貴的物質,最稀有的品種,最復雜的經歷,唯壹沒有的,是精神危機。
我們是該有精神危機的,我們怎麽能感覺不到精神危機呢?
大概是因為我們壹直以為自己很貧窮吧,我們基因裏還殘留著挨餓的條件反射,我們有吃有喝有住有車依然覺得自己窮的要死,攀比的藩籬紮的密密麻麻,沒完沒了的追求,永無止境。人們不在認識自我中找到快樂,因為人們從不認識自我,唯壹的精神願景就是詩與遠方。而詩是什麽妳們不知道,遠方對妳們來說就是出國旅遊。
壹個人獨自貧瘠太難熬必須加諸於千千萬萬人,貧瘠,是必須散播的。
治愈精神危機真的那麽重要麽?
也許吧。就像妳們說女生的長相不能比較,看過漂亮的妹子,再看其他妹子就看不下去了,靈魂也是壹樣的,如果妳真的看過靈魂好看的樣子,再看別的什麽就看不下去了。
妳的生活不是reality show,不會突然成為bighit。我們都在承受著生活不同程度的沖擊,別人那麽好,妳每天思考壹萬遍、模仿壹萬遍,也不可能復制他,而他事實上好不好,究竟是怎麽好,妳並不真正明白。肉眼所見的壹切風光與榮寵都是漂浮在生活表面的遐想,而“自我鬥爭中無數次的擊碎與重塑”才是領會別人生活的正確路徑。
求妳沒事發會呆,孤單的時候別煩躁;求妳買自己是真的喜歡並穿著好看的衣服,而不是那些p圖狂魔柴火棍身上套的布條;求妳去壹個對自己真的有意義的遠方,分享給我妳用心思考過的只屬於妳的感受;求妳多踏實的在家為家人做幾頓便飯,學會把飲食處理成日常壹件溫暖的小事;我想和妳們出來的時候,就是單純的想妳們了,想和妳說說話,妳的想法、我的想法、妳的故事、我的故事,妳的吐槽、我的吐槽,妳的八卦、我的八卦,肯德基也好,請把排隊的時間留給妳對面的人,而不是坐在高分餐廳各自玩手機。
我喜歡媽媽織毛巾的時候和媽媽扯線團,看彩色線團飛速旋轉;我喜歡親手為壹朵花剪枝之後看到它出壹支新的枝丫;我寫寫東西,畫畫畫,到能取悅自己程度;我為家人研究健康又美味的飲食,並把它家常化、經濟化。
我想念妳的想象力呀,那超凡的魅力,不至於用金錢彌補生活的空洞,因而造成更大的空洞。
尼采說上帝死了,制造了歐洲人的精神危機,而尼采也說過每壹個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對生命的辜負,卡夫卡重新發明了文學,海德格爾說向死而生。拯救妳的路徑千千萬萬條,而對於我,美好精神的陪伴如同安徒生在路過荷馬墓時摘下的那朵玫瑰,躺在他的《伊利亞特》書頁裏,在未來的日子中,給過他關於愛情與詩情的片刻或是長久的撫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