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婪奪命。杜琪峰導演的《奪命金》(Death of a Hostage)無疑做了深刻的詮釋。
這部2011年拍攝完成並發行的犯罪、驚悚片,可以稱作這些年來香港電影世界裏的壹朵奇葩。難怪能夠入圍第68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被香港媒體評為“2011年最有誠意的香港電影”,也是2012年香港金像獎的熱門電影。該片由銀河映像制片出品,香港寰亞電影發行有限公司發行。
杜琪峰拍攝的電影、電視劇,我沒有不喜歡的。他的《射雕英雄傳》(黃日華、翁美玲主演)、《鹿鼎記》(梁朝偉、劉德華主演)、《倚天屠龍記》(梁朝偉、鄧萃雯主演)、《雪山飛狐》(呂良偉、謝賢主演)等經典劇集在我看來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位從小看著西方電影長大,17歲開始在香港無線電視臺打雜的杜琪峰憑借刻苦勤奮,由壹名“助導”最終成長為蜚聲海內外的名導,自有其過人之處。《奪命金》從編劇構思和拍攝方式來看,應該算是電影藝術之中的“意識流”。
影片是按照三條明晰的線索展開的。
第壹條線索是香港西九龍警署高級督察張正方(任賢齊飾)辦案。其中涉及壹老者被殺案件的調查,拘捕吳耀華(張兆輝飾)和封鎖鐘原(盧海鵬飾)被殺現場並做調查,接著發現凸眼龍(姜皓文飾)死亡。第二條線索是銀行職員Teresa Chu(何韻詩飾)遊說老顧客投資高風險產品,及至後來鐘原被殺而“意外”獲取五百萬巨款。第三條線索是小混混三腳豹(劉青雲飾)渾渾噩噩,壹事無成,半路“研究”股票竟然發跡。這三條線索遵循各自的規則平行展開,但期間藝術性地實現多次穿插,使整個劇情沈著有序而又扣人心弦,再加上強大的名演員陣容,看點自然很高。
影片從張正方辦案展開情節,壹開始就渲染了壹種經濟味道很濃的社會風氣。壹名老者因跟同住壹處的另壹位老者發生口角而被失手打死,都是因為破產而心碎——很好處理的案子。但接下來張正方需要面對的是追著他去看新房的老婆的叨叨了。在他的意識裏,住著眼前的宿舍應該勉強過得去,而嚷嚷著買房的總是女人,讓他不得不陷入壹種難以解脫的困境。在Connie(胡杏兒飾)看來,跟老公張正方恩愛多年而壹直沒有屬於自己的住房,是最令她接受不了的現實,而房價壹路走高,購房的心情也越來越迫切,盡管為此背上沈重的經濟負擔。但有兩件事也是刻不容緩,壹是張父病危,需要高昂的醫療費,二是張的同父異母的可以做他女兒的妹妹需要收養。替老人治病,張沒話可說,Connie也表示認同,但在收養妹妹的問題上,Connie對張正方的不太情願表示憤慨,二人之間的矛盾由此為導火索開始產生。隨著劇情的發展,Connie意識到買房已經不現實,便想拿回當初私自動用夫妻二人的積蓄交付的定金,但這樣將要遭到100萬的違約懲罰。
銀行職員Teresa Chu工作業績並不高,在她使出渾身的解數遊說客戶購買高風險基金的過程中,說出很多言不由衷的話。她有壹個穩定的高儲蓄客戶鐘原。此人精明異常,寧可將巨額的資金用來放貸也不去買所謂的高回報的基金,而且他憑借著民間放貸暴富。他的精明世故令Teresa Chu啞口無言,但他的精明老練也省去了Teresa Chu的不少口舌,盡管對自己完成發售基金業績並無幫助,但她還是樂得替鐘原辦理業務,至少也省去自己說太多違心話的時間。鐘原最後壹次找她取款,正是股市狂跌的當口,已經提取了1000萬現金的鐘原因為貸方提供的房契不夠而臨時改了主意,只拿走了500萬,余下的,鐘原委托她再存回去,但鐘原離開的時候,不但沒有辦理手續,就連將手機遺落在她的辦公桌上。當Teresa Chu拿著他的手機追到地下停車場的時候,卻發現滿臉是血的鐘原已經死在自己的車子裏。神情恍張皇的Teresa Chu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盯著被她藏起來的500萬現金陷入了沈思。
混黑社會出身的小混混三腳豹不能與時俱進,仍舊守著沒落的江湖義氣靠替老板效命掙口飯吃,但他豪爽、善良,特別講義氣。替老板祝壽所得的賀禮他分文不動地交給老板;哥們拜山華(吳耀華)屢屢犯事,他跑前跑後向人討得施舍將其保釋。但窮兇極惡的拜山華犯案不斷,三腳豹剛剛交給西九龍警署8萬元保釋金將其保釋出來後,拜山華又被東九龍警署以另壹件案子收押。再也籌集不到保釋金的三腳豹陷入了絕望的境地,他咬緊牙關想繼續靠“乞討”去完成哥們被押走前的求助“保我出來”。他的兩個幫手先後離他而去,無計可施的三腳豹只得去找當年的黑社會哥們凸眼龍。凸眼龍轉營黑市期指,妥得致富之路。面對三腳豹的求助,凸眼龍豪氣沖天,讓女秘書給自己的律師打了個電話就將事情擺平,三腳豹應凸眼龍的邀請決定做他的幫手。但壹場飛來的股市災難將凸眼龍打回原形,他決定鋌而走險,向鐘原貸款——實則是想搶劫。面臨血本無歸的期指,他想到央求三腳豹幫他實施搶劫。沒腦子的三腳豹還未動手,又壹件意外發生了——鐘原公司的女出納對大發橫財的鐘原起了歹心而雇兇殺人,在爭鬥中,鐘原因頭部遭重擊而斃命。預先躲進鐘原車裏伺機下手的三腳豹撿了個便宜,拿走了鐘的500萬現金。凸眼龍因篡改計算機記錄而被大老板懲罰(在前胸插入了壹根很長的鐵釘子),生死壹線間仍要三腳豹幫他下註股票。根本不懂行情的三腳豹意外地購買了“升”而忘記了凸眼龍忠告的“沽”。
凸眼龍的貪,讓他鋌而走險,冒死修改計算機操作記錄,甚至心生歹意,試圖謀財害命,引出了精明的鐘原到Teresa Chu的辦公室辦理業務;結果鐘原被殺,揪出來鐘的出納雇兇,辦理該案的正是張正方。凸眼龍、鐘原和出納都是貪欲十足的人,他們在物欲橫流的經濟社會,盡顯己之能事,最終都落得個可悲下場——都是貪婪惹得禍。
鐘原死後,帶走的500萬不翼而飛,意味著沒人知道他帶走了多少錢,Teresa Chu順理成章地將這余下的還沒有辦理手續的500萬據為己有。她向準備訓斥的上次遞交了辭呈,背著500萬揚長而去。拿走鐘原500萬的三腳豹因為“錯”買了升股而意外賺了錢,當他拿著賺來的錢興沖沖跑去告訴凸眼龍的時候,卻發現他已經因為流血過多而斃命,他只能轉身離開。在十字路,導演杜琪峰特意安排了他與Teresa Chu做了壹個交叉而行的場景,可謂耐人尋味。辛苦工作的張正方夫婦也迎來了喜訊,上午還為被罰100萬擔心,下午就有人願意多出50萬購買Connie預定的那套房子,而且是現金。
陰差陽錯的偶然事件交織而成的生活碎片,凸顯出的是我們生活中的荒謬感和黑色意味。杜琪峰導演真正要告訴觀眾的,並不是“好人有好報”的陳舊話題,而是在物欲橫流的現代社會,人性之中的貪婪正在肆意蔓延。在當今經濟法制社會中,原先建立在信賴基礎上的銀行與個人的關系也正在發生轉變,在我們看似和諧的世界裏,危機無處不在,稍有不慎,輕則賠錢、破產,重則血本無歸,甚至因此丟掉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