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每每到了春天總會見到燕子;後來,三窩燕子相繼在我家屋檐、梁上安了家,春天來了,我先是迎接壹窩窩燕歸來,緊接著就幾乎天天可見到燕子了,耳聽著壹窩窩燕兒“唧唧”的叫聲心裏美,眼望著壹群群燕兒翩翩飛,我這心裏愜意極了,燕兒伴我心裏樂,我心隨燕兒滿天飛。
兒時見燕子在我家安家是件特別有趣的事兒。第壹只燕子安家後,其它燕子也不知什麽時候陸續地飛回來了,第二只、三只……有築巢在正屋的梁檁上的,有築巢在屋檐下的,壹如工匠壹樣,築起壹個個漂亮的魚鱗狀的黃泥窩。擡頭望著這麽多造型別致的燕巢,滿院蹁躚而飛的燕子,我曾好奇地問祖母:“奶奶,咱家怎麽築了這麽多的燕巢,有這麽多的燕子?” 祖母欣喜地告訴我:“燕子不住愁房,燕子從來不進吵吵嚷嚷的家庭的。” 我壹向很相信祖母的話,她說出來的話總是蘊含著生活的哲理。從“燕子不住愁房”看來,吉祥的家庭也會有吉祥的鳥兒飛來築巢棲居,我欣慰出生在這個和睦家庭裏的溫暖和幸福,再舉頭四望來回紛飛的燕子,仔細傾聽燕兒歡快“唧、唧”的叫聲,我的心情好極了。由祖母“燕子不住愁房” 的說法,我聯想到了當年壹位宣傳部門領導曾題贈我壹幅墨寶,寫道:“鳥擇良木棲息,燕選善家殖居”,說的不正是這個道理嗎?看來燕兒的良好習性已被公認,社會各界名流不惜筆墨來頌揚它,我也為吉祥的燕兒曾在我家居住而念念不忘。
兒時所見的燕子,總是圍繞著它的巢穴,不停地盤旋,飛來飛去,我問祖母:“燕子總是飛來飛去的幹什麽?”祖母說:“那是燕子乘著新春銜新泥,築新巢。”我壹聽,有點意思,這燕子識人間煙火,從新春開始就有新的打算,多麽有新意,我壹看燕子就是在舊巢的基礎上,銜來新泥,巢築得更大了,更漂亮了,尤其巢口處更封閉、精致了,還別說,真有點藝術性呢。
燕兒築好了新巢,就欣賞似的無憂無慮地“唧—唧”地叫著,常常在屋脊、梁檁、屋門、屋檐、庭院、大街間飛來飛去,大多是在庭院裏盤旋,盤旋累了就找休閑處歇會兒,常常棲落到葡萄樹架上,網狀的葡萄架最適宜燕兒棲息;有時也會棲落到蘋果樹、梨樹枝上,增添了壹道道靚麗的風景;還常見它棲落在母親曬衣服用的拉線上,有時壹只腳掛在拉線上,壹只腳懸在空中,像是在表演高難度動作,有時在壹道道拉線上顫悠悠地蹦跳著,低飛著,就如同那跳動著的音符,多麽形象啊!;我有時還會見三只、兩只?不停地扭轉著頭,用尖嘴梳理著自己的羽毛,那是想把最美麗的壹面給人看;有時燕兒也會高飛,飛出庭院,只在街門外飛翔,盤旋,但不會飛得太遠,因為它總是想著自己的“家”。
兒時見燕子常常棲落到很低的地方,那可愛的樣子, “唧—唧”地叫著,似乎在逗人,我就想上前動動它,祖母見狀總會阻止道:“燕子是益鳥,不能動。”兒時還聽別人說過:“燕子不好打,有人打燕子瞎了眼。”這雖然是不切實際的傳說,但已延續了不知多少年,就曾沒聽說過有打燕子的,這個美麗的傳說從而保護了燕子,使燕子從來不怵人,人也不會打燕子,始終和諧相處。
兒時的我常常見棲居在我家大小燕子,也熟悉了燕子的習性。大燕子生兒育女後,就更加忙碌了,急急地飛出去,尋找新鮮的食物,捕捉著飛動的蟲子,天長日久,叼到了食物就急急地飛回,剛飛到巢邊,就聽到幾只小燕子“唧、唧”地叫著,張大壹個個小黃嘴巴等食吃,大燕子就不厭其煩地用嘴啄著,壹壹餵著可愛的兒女。隨著小燕子漸漸長大,翅膀硬了,大燕子就帶著小燕子先是在庭院裏慢慢地學飛;飛的差不多了,就帶著小燕子飛出庭院,飛到大街上;在大街上飛的差不多了,就單獨放飛了。現在想來,大燕子帶小燕子試飛的過程,多麽像航空駕校裏的教練教學員啊!小燕子多像壹個個試飛的飛行員,翺翔在低空中。
燕子知時節,很會享受生活,到了天涼的時候就南飛,到了天暖的時候就北歸。每年大約到了秋末冬來的時節,就見壹窩窩燕子飛出巢、飛出屋、飛出庭院、飛出大街,再飛出村落,壹路向南,壹如壹次艱難遙遠的空中旅行,歷經千山萬水,千難萬險,就飛到了那風和日麗的南方熱帶地區,重建自己的家園。記得兒時曾問過祖母:“奶奶,燕兒怎麽在咱家住著好好的,說飛就飛走了?”祖母聽了,若有所思地說:“孫子,這是因為冬天到了,天氣冷了,燕兒飛回南方去度暖冬,它們在南方也有個家。不只是咱家的`燕兒都飛走了,咱村裏、鄉裏、縣裏的,整個北方的燕兒都飛到了南方,等妳長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聽了祖母的話,我明白了幾分。後來,隨之漸漸長大,我便知道了燕子也是壹種候鳥,具有沿緯度季節遷徙的特性,到了春夏,飛到緯度較高的北方生存繁殖,到了秋末冬初,就飛到緯度較低的熱帶地區過冬。這跟祖母的通俗說法是壹致的,由此可看出我與燕兒間的感情。
兒時的心也會隨著燕子的歸來飛去而變化。每每見到燕子南飛了,不見了飛來飛去的蹤影,聽不到了“唧、唧”的叫聲,留下了壹個個空巢,就不免想起村子裏那壹棟棟沒人住的破舊老屋,似乎生活中失去了什麽,心中隱隱體味到了燕兒飛走後的悵然若失,不免有點傷感;而每每見到燕子歸來了,就像見到久違的朋友回來了,離開這麽久了,似乎有許多知心話要說,生活也感到充實了許多,心情自然就好起來。其實,說到底這就是我與燕子間的那種感情。
上世紀八十年代中葉,我曾隨部隊駐紮在雲南建水、麻栗坡間,我在那裏見過很多的燕子,我在想,這是北方的燕子南飛到這裏的,不知有沒有我家的舊燕,可真說不定,假若真有的話,那可真是天地間人與鳥的奇緣,北方的人與北方的燕子飛到了南方同壹個地方相遇,真會讓世人驚嘆。我那時在仔細地端詳著壹只只燕子,在慢慢地咀嚼著,思緒在不安分起來,這是老家的舊燕給我帶來的莫名鄉愁,濃得真有點化不開。
前些年,聽說雲南建水發現了燕子洞,並作為旅遊景點對外開放,說有上百萬只雨燕在這裏築巢,還可以看到燕群出巢和回巢,還會有燕子棲到肩上、頭上,這是多麽美好的感受,遺憾的是,我在那裏居住的時候還沒有人發現燕子洞,使我這個似乎與燕子有緣的人無緣觀賞燕子洞。這個著名的燕子洞裏說不定還有我家飛去的舊燕呢,這是我大膽的想象,並不是誇張。
後來,我從部隊轉回到小城,久居在鋼筋水泥組合的方塊裏,很少看到燕子了,看不到燕子,就想燕子,不免有些傷感。尤其到了春天這個時節,就更想它了,我想曾棲居在我家的那壹窩窩燕子,我想那給我帶來思念和鄉愁的舊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