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8月,壹位平民出身的伊朗總統——馬哈茂德·艾哈邁迪·內賈德通過電視畫面被中國觀眾所認識,他的壹些言行也許還沒有讓中國人來得及回味,卻已經讓大洋彼岸的美國很不爽了。
8月29日,在壹個紀念儀式上,身著米白色夾克的伊朗總統內賈德面對幾百名伊朗國有企業管理人員和普通工作人員發表講話時說,現在伊朗管理階層與普通員工之間工資差異過大,應該采取措施將之縮小。
內賈德的平民革命
在講話中,他反復強調“始終與人民在壹起”是伊朗先烈們留下的寶貴遺產。實際上,8月3日,內賈德第壹次作為擁有世界第二大石油財富國家的總統講話時就特別強調,要求伊朗的政府工作人員不要在辦公室中懸掛他的照片,而應該只懸掛伊朗精神領袖霍梅尼和哈梅內伊的照片。
49歲的內賈德成為了伊朗24年來首位非出身於宗教界的總統,他擁有的是市政工程師的文憑而非任何宗教學院的文憑。
內賈德的當選,出乎很多人的預料。究竟是什麽原因使這些有著資深政治經驗的分析家們在伊朗大選上失算了呢?曾經著有《憑空出世的邪惡軸心》壹書的巴魯大學伊朗史教授艾文德-阿布拉哈米恩認為:“要想理解伊朗政治,就必須理解伊朗的階級問題,但是有很多年,這個問題隱藏了起來。”
1979年伊朗革命時,階級和貧富差距是壹個被公開討論的問題。然而最近的幾屆伊朗大選,階級問題被其他如文化問題、生活方式問題等掩蓋了起來。在這次選舉中,內賈德重新把這個問題鮮明地提了出來,在伊朗民眾中產生了巨大的***鳴。
和他的同齡人壹樣,伊斯蘭革命和兩伊戰爭深深地影響了內賈德。伊斯蘭革命時內賈德身為“激進學生”組織的壹名成員,隨後又參加了兩伊戰爭,成為了伊朗革命衛隊的壹名軍官。在就任總統前,內賈德僅有的從政經歷主要是管理壹些地方事務,他曾任西北部阿爾達比勒省省長和德黑蘭市市長,沒有任何參與全國政治的經驗。然而他在擔任德黑蘭市長時的樸素作風、堅決打擊腐敗的言行,以及他所提出的“要把伊朗的石油收入體現在每個老百姓餐桌上”的口號,早已深入人心。
與此同時,他為伊朗人找回了重新革命的信心。對於1979年的伊朗革命,內賈德有自己的看法:“我們革命並不是為了民主。”“人們認為回到革命的價值觀只是戴不戴頭巾的問題。這個國家真正的問題是就業和住房問題,而不是穿什麽的問題。”對於內賈德的言行,壹些西方媒體甚至評論說內賈德使伊朗又回到了伊斯蘭革命的早期時代。而英國《衛報》則認為內賈德的言行始於他背後強大的宗教力量。
華盛頓的助選
“與美國的關系並不能成為治愈我們自身疾病的良藥。”這句內賈德在大選前談到美伊關系時的壹句話被西方媒體多次引用。盡管在大選中,其他候選人都曾經表示會與美國修復關系,但是內賈德是唯壹沒有表示要與美國修復關系的候選人。他說:“我們的國家將本著自尊和自立的原則繼續前進。而在這壹發展過程中,我們沒有任何特別的需要與美國發展關系。我們會著重與所有那些對我們沒有敵意的國家發展關系。”
就在內賈德就職的同壹天,即8月3日,位於比利時布魯塞爾的壹家名為“國際危機組織”的非政府研究機構發表了壹份有關伊朗問題的報告。報告分析了內賈德在競選前後的言行後指出:“內賈德就任總統標誌著伊朗保守派勢力日益鞏固,這對於世界其他國家來說都是壹個新挑戰。根據他的言論和過去的表現以及他身邊的團隊來看,內賈德似乎使伊朗倒退到了伊朗革命的最初年代,也就是更為意識形態化,而非務實的、更反美的狀態。”
最後報告認為,內賈德很可能會“加劇與美國的緊張關系”,因為他“輕視與華盛頓改善關系的需要。”“在外交領域,內賈德的方式會更為沖突和對抗,很難為他的西方聽眾所接受。”
事實上,就在伊朗大選結果剛剛公布時,美國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接受了美國福克斯新聞臺的采訪。他在訪談中說:“現在我對這個人(內賈德)了解不多。他很年輕,我看了有關他的壹些背景資料,但是我知道他絕非民主政治的支持者。他也不是自由的衛士。他是壹個對現在的毛拉們非常支持的人,這些毛拉們總是對人們的生活指指點點,我認為這早已經過時了。”
無論是美國總統布什對伊朗大選不民主的指責還是拉姆斯菲爾德對伊朗總統內賈德不屑的看法,都激發了伊朗內部強烈的反美情緒。正如壹位伊朗議員說的:“我們真應該感謝布什。他在大選前說的那些選舉不合法的話事實上幫了我們壹個大忙,很多伊朗人後來去投票站投票就是為了反美。”
伊朗革命精神
“年輕人和女性很快會發現他(內賈德)和那些毛拉們是無法接受的。”這是拉姆斯菲爾德對內賈德上任後的預期。但剛剛就任不到壹個月,內賈德推出的第壹個重要舉措就是幫助年輕人解決住房和結婚問題。
8月30日,伊朗副總統拉赫巴爾宣布,伊朗將從石油收入中拿出13億美元的巨額資金設立“愛情基金”,用於解決伊朗年輕人就業、結婚和住房問題。拉赫巴爾說:“‘愛情基金’是對政府‘把石油收入放到人民餐桌上’這壹新口號的落實。”
對於伊朗這個30歲以下年輕人口比例高達70%的國家,解決年輕人的住房與婚姻問題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伊斯蘭革命後,伊朗出現了生育高潮。這些80年代後出生的伊朗年輕人面臨的是居高不下的失業率和大城市壹再飆升的房價。在德黑蘭,壹位政府公務員平均月收入為220美元,而租壹間小公寓每月至少需要300美元。因此很多伊朗年輕人因為無錢結婚而壹再推遲婚期,這也成了伊朗國內日益嚴峻的社會問題。
很顯然,壹些美國學者在看待內賈德時,對自己所向披靡的精英式的價值取向是自信的。美國華盛頓近東政策研究所的副所長帕特裏克-克勞森於7月29日接受美國《封面雜誌》網站采訪時說:“內賈德頭腦簡單的民粹主義根本無法解決伊朗的問題,他把通貨膨脹歸咎於商人哄擡物價,他對可以創造就業的外國投資持敵對態度。他的政策就是已經過了時的‘第三世界主義’。但是許多底層伊朗人卻被他的這些政策吸引了,因為他們太需要經濟增長了。因此我認為內賈德很可能會度過壹個蜜月期——畢竟他個人正直樸素,不像伊朗有些作風腐敗的‘老革命’。但是此後,人們只會失望,尤其是當他的陣營中許多人涉及個人腐敗時。他的兩個前任,哈塔米和拉夫桑賈尼都曾經經歷了同樣的支持率不斷下滑的過程。”
然而,平民出身的內賈德也有他的自信。在談到金融問題時他的觀點是:“現在,私人銀行在經濟中沒有任何積極或建設性的作用,更多的是起了破壞性的作用。”在談到石油問題時他的觀點是:“我會砍掉那些緊緊掌控著我們石油的當權者的黑手,我會以我的生命捍衛這壹點。伊朗的石油價值應該體現在每個老百姓的餐桌上。”
在談到加入WTO時他的觀點是:“伊朗在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之前至少需要三年時間,我們需要時間,我們需要保護我們的民族工業。”事實上,內賈德以上觀點可以濃縮成他最近說過的壹句話:“我要把伊朗革命精神推向全球,以消除全球的不公正。”
9月中旬,內賈德將前往美國參加聯合國大會,在這次大會中將提出伊朗有關核談判的新提議。到時美國的學者們能從那張平民化的臉上讀出伊朗革命精神對美國的“大中東民主計劃”有多大殺傷力嗎?他們能透過內賈德的那張臉讀出普通伊朗民眾對自己國家的真實期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