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列日科夫斯基認為,所謂“英雄的人民”在知識分子心目中只是壹個空洞的概念,真正革命中人民越來越響亮的抱怨聲“終於變成了大俄國革命中農民和全民暴動的絕望的哀號和怒吼”,是“流氓階級、流浪者和不守規矩者的嘴臉。”
在不同意見的思考中,布洛克似乎只有直覺和感知。他覺得梅列日科夫斯基對現代解放者的仇恨太奇怪了,無法解釋。
他說:“物質和精神都很豐富的人的心理有壹種根深蒂固的情緒:他們對非常不幸、不成功、無望、落魄的人有壹種厭惡感。”或者說,他們對對他們沒希望的人有壹種厭惡感。這種情緒可以達到身體惡心的程度。"
被貴族視為“惡心”的窮人中也有仇視貴族的。他在《宗教探索與人》壹文中,引用了壹位農民詩人的來信,說:“我們的兄弟壹點也不怕見妳,反而天然地羨慕妳,討厭妳。如果他能容忍妳靠近他,那只是因為他從妳身上看到了壹些好處。
“哦,妳的存在給我帶來了多麽大的痛苦啊!當我們意識到沒有妳們我們暫時做不到的時候,我們非常痛苦!這種意識是壹種‘極度的痛苦’——致命的沮喪、深深的悲傷和絕望。蘇裏科夫和涅克拉索夫都描述過這種不幸,普希金和其他作家也或多或少地寫過。沒有妳我們不能移動的意識是我們的精神和妳不能彼此靠近的唯壹原因。主人前廳腐敗的保姆或勤務兵那種奴隸般的忠誠,很少見到。
“所有這些古今農民逃入守舊派基督徒的隱居處和森林中的小修道院的例子,都證明了他們對精神自由的強烈渴望和無處不在的躲避貴族。意識到‘妳’無處不在,意識到‘妳’可以為所欲為,意識到我們必須服從,這是我們無法從身邊靠近‘妳’的壹道不可逾越的墻。那麽,從妳的角度來看,有哪些原因呢?除了極度的鄙視和純粹的肉體厭惡,沒有別的原因。”
布洛克稱這些詞為“金玉良言”。對“我們”(知識分子)與“妳們”(勞動人民)矛盾的深刻理解,歸功於《路標》的作者。事實上,這種意識早在65438+50年代就被列夫·托爾斯泰在《阿爾·紮馬斯的恐怖》中實現了。在那個噩夢中,托爾斯泰夢見自己被農民絞死了。只是布洛克感覺比托爾斯泰更現實,更堅強。
被矛盾所迷惑的布洛克在1908年給K.C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信中寫道:“我面對的是我的主題,俄羅斯主題(包括知識分子和人民的問題)。我自覺而堅定地致力於這個主題...雖然我逃避過,失敗過,懺悔過,但我仍在前進。”在布洛克的觀念中,知識分子和人民是對立的。如果說知識分子是文化的載體,那麽人就是自發的、自然的力量的表達,詩人把這種力量看作是積極的因素。他在《知識分子與人》(1908)壹文中寫道:“由於科學、社會活動和藝術的積極因素,被保存下來的知識分子越來越少...並且需要另壹個更高的因子。如果沒有,取而代之的將是各種各樣的鼓動和暴動,從頹廢庸俗的‘神創論’到那些不斷公開的自我毀滅行為——腐敗、酗酒和各種自殺。
“人民中間沒有這種現象...如果說知識分子有更多的死的意誌,那麽人民就壹直抱著生的意誌。這可以說明為什麽沒有信仰的人總是奔向人民,在那裏尋找生命的力量:那只是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布洛克深受尼采的影響,把“活下去的意誌”歸結為人民,就像中國的魯迅、聞壹多壹樣。這是尼采理論在落後國家相當普遍的改造。
然而,布洛克仍然只關心和同情人民。他的頭腦仍然充滿了致命的痛苦和對天堂的向往。梅列日·科夫斯基和他的妻子提出的“三角”家庭概念在現代主義者圈子裏很流行。梅夫婦不僅身體力行,還插手布洛克的家庭生活:先是勸布洛克在家庭中實行“貞節婚姻”,後又鼓動另壹位作家別雷插手布洛克的家庭。布洛克在矛盾和沮喪中還有其他追求。在1906寫的《奇怪的女孩》中,他看到了他的女神穿越了充滿世俗氣息的世界:
她頭上那頂插著黑色羽毛的帽子,
她漂浮的絲綢上衣像壹朵雲,
她美麗的手指上滿是珠寶,
簡直不可思議:傳說中的下凡少女。
壹種奇妙的親密感征服了我,
我忍不住盯著她的黑紗,
在那裏,我看到了迷人的彼岸,
我看到了迷人的遠方。
我接受了壹個不能告訴任何人的秘密,
我個人持有壹個人心中的太陽,
所以,在我內心的每個角落,
這悲傷的酒漿到處彌漫。
她帽子上下垂的鴕鳥羽毛,
總是在我腦海中晃動,
她深不可測的藍眼睛,
閃耀在遙遠的岸邊。
啊,我的內心深處有壹個百寶箱。
寶箱的鑰匙在我手裏,
哦,妳這個酒鬼,妳是對的。
我也相信:“酒裏有真情!”
有人說詩中的“怪女孩”是妓女,但布洛克不可能看到妓女眼中的“迷人的彼岸”和“迷人的遠方”。這首詩其實是庸俗社會(酗酒者)和聖索非亞的二分法。只是理想和現實互相滲透,變得渾濁,更加深不可測。所以“心靈”處處彌漫著悲傷的酒漿。
在布洛克的詩歌中,神秘的女孩、酒鬼和蟻王是三個最重要的意象。酗酒者是充斥著沙皇社會的頹廢和庸俗的象征(包括他們自己)。蟻王是折磨俄羅斯的神秘力量,而神秘女孩則體現了詩人美好的理想。反對沙皇專制社會及其自身的庸俗,同情苦難人民,向往美好天堂,構成了布洛克心目中的三角形。當社會矛盾趨於白熱化時,三極會成為壹道耀眼的彩虹。這彩虹就是長詩《十二》。1918 1布洛克寫完這首長詩時說:“在這壹天,我確信我是壹個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