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利亞反對派組織“地方協調委員會”的活躍分子納克萊說,他被的黎波裏中央廣場上群眾集會的電視畫面所鼓舞,特別是當利比亞人開始呼喊要與敘利亞支持民主運動的人士團結起來的口號時。納克萊說:“敘利亞與利比亞非常不同,對我們來說,兩國有不同的情況,但我們很高興地知道,所有情況的最後結果都是獨裁者統治的終結。”
但是,也有敘利亞反對派警告外界,不要拿他們和利比亞相比,因為他們手裏沒有壹座城市“淪陷”,幾乎感受不到任何來自西方的幹預,而反對派壹旦展現出些微反抗的跡象就會遭到軍警鎮壓。但《紐約時報》分析,這壹輪阿拉伯局勢突變給各國反對派上了壹課:絕對權力不是不能撼動,鎮壓也絕不會讓街頭抗議絕跡。
“利比亞政權的倒臺是阿拉伯世界壹大勝利。”敘利亞反阿薩德的標誌性人物薩米爾·納賽爾表示。21日夜,他身處敘利亞第二大城市阿勒頗的壹家咖啡館內,電視裏傳來卡紮菲次子賽義夫被俘的消息,咖啡館內70多位知識分子都從椅子上跳起來,他們互相親吻以示祝賀。“這給了敘利亞人前進的動力。”他說。
壹些地區觀察家分析,利比亞的現實變化或將令阿薩德繼續保持鎮壓態勢。3位地區政治強人結局就在眼前:突尼斯前總統本·阿裏目前流亡沙特;埃及前總統穆巴拉克拖著病體在屈辱的籠中受審;卡紮菲和他的兒子們面臨多項指控,難保未來不成階下囚。他們都曾認為自己可以平息局勢,但都大勢已去。
阿薩德回應了西方呼籲他辭職的要求,認為此舉毫無意義。聯合國的統計認為,敘利亞當局的鎮壓已造成2200人死亡,其中光本月就已有350人,並且數字還在不斷上升。本周最新案例是,敘利亞反對派宣稱,當聯合國事實調查小組22日訪問敘利亞第三大城市霍姆斯之際,該國安全部隊就打死了3名示威者。而當聯合國人員離開這座城市後,又有7名示威者被打死。
聯合國人權理事會第17次特別會議昨天通過決議,決定向敘利亞派出獨立國際調查團。根據這項決議,獨立國際調查團將調查2011年3月以來敘利亞發生的侵犯人權的事實和情況,查明侵犯人權行為的責任人以追究其責任,並於2011年11月底前公布並向聯合國大會遞交調查團報告。決議呼籲敘利亞當局與獨立國際調查團合作。
由波蘭代表歐盟提出的這壹決議以33票支持、9票棄權、4票反對的結果獲得通過。決議譴責敘利亞當局侵犯人權,呼籲敘當局立刻停止該行為、保護平民。此次特別會議於本月22日、23日在日內瓦舉行,討論敘利亞人權狀況。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專員皮萊在特別會議上說,自今年3月發生示威活動以來,敘利亞已有2000人死亡。皮萊說,敘利亞安全部隊全面侵犯人權,這些行為可能構成反人類罪。
《華爾街日報》指出,阿薩德並非沒有朋友。敘利亞很多上層統治者所屬的伊斯蘭什葉派小分支阿拉維派是支持他的,遜尼派商業階層和基督教、德魯茲教派等宗教少數派對他仍有壹定的忠誠。
22日,支持阿薩德的敘利亞民眾在大馬士革集會。與幾乎沒有朋友的卡紮菲不同的是,阿薩德還有強大的地區同盟。前黎巴嫩駐華盛頓大使、現任貝魯特智庫穆民價值中心負責人阿布達拉·波哈比布說,除了伊朗,敘利亞政府在參與黎巴嫩治理的什葉派真主黨民兵組織內有盟友;甚至在鄰國伊拉克什葉派主導的政府內也得到支持。波哈比布說,卡紮菲是孤家寡人,沒人需要他,沒人和他親近,沒人喜歡他;敘利亞則完全不同。
外部幹預可能適得其反
沙特異見人士、美國海灣事務研究所負責人阿裏·艾哈邁德說,利比亞反對派的成功證明,西方政策的變化是中東實現自由的決定性因素。至少在現階段,西方還沒有對敘利亞發起這類幹預的可能。敘利亞位於中東的心臟地帶,其命運不僅對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人之間的爭鬥至關重要,還攸關伊朗的實力強弱。敘利亞的人口是利比亞的三倍以上,宗教、種族成分復雜,跟鄰國以色列的沖突也還沒有解決。美國國防大學教授保羅·沙利文提醒,讓北約卷入敘利亞,還可能使它在泥潭中的泥潭——巴以沖突當中陷得更深。敘利亞有著戰鬥力更強的軍隊、更多盟友,以及通過將鄰國以色列拉進來從而引發壹場地區沖突的能力。
突尼斯和埃及代表著阿拉伯變局的壹頁浪漫篇章,而利比亞則總會打上北約幹預的記號,中東地區向來對外來幹涉保持警惕,也因此,大部分阿拉伯語報紙上的專欄和分析文章都認為利比亞反對派毫無自主性。有些文章甚至更進壹步,認為卡紮菲最大的“罪過”,實際上是他曾藐視列強。
“當殖民者打著解放旗號重返該國時,這壹形象比任何事都危險萬分。”黎巴嫩左翼報紙《As-Safir》的編輯塔拉勒·薩勒曼說,“這是獨裁者強加給阿拉伯世界人民的悲慘選擇:要麽他們失去表達意見的權利,放棄政治主張,喪失尊嚴茍活於世;要麽讓那些殖民者打著解放的新標語重新回來,以此結束壓迫,還政於民。”
阿薩德利用了人們對於新帝國主義的恐懼,他在采訪中並未提到利比亞,而且他也不必提及,“無論妳做什麽,他們仍然會告訴妳,這還遠遠不夠,他們不希望妳的國家進行改革,仍然希望妳們自己的國家落後,無法取得進步。我們絕不允許任何國家幹涉敘利亞。”
《紐約時報》認為,實際上阿拉伯世界很多人對利比亞反對派依靠西方打贏勝利感到“不屑”,而“勝利”這壹詞匯已經被許多人視為專制與精神錯亂,也因此當卡紮菲在早些時候呼籲“zanga zanga”(壹條巷子壹條巷子地打下去),阿拉伯人已經把它當成最新的口頭禪。
“利比亞人將因這場戰爭付出代價。”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28歲的年輕人迪亞·阿茲麥赫說,“伊拉克的結局又將重演。”
敘利亞或有不同解決方案
華盛頓近東政策研究所的研究員安德魯·塔伯勒說,敘利亞的權力更叠將依然是壹副非常重的外交擔子。許多分析人士說,成功更叠敘利亞政府的關鍵更有可能是外交和經濟壓力,而非來自外部的軍事壓力。美國總統奧巴馬已明確提出了在敘利亞實現政權更叠這壹目標。
壹些觀察人士預計,對敘利亞實施的這類經濟和政治壓力,再加上利比亞的榜樣效應,最終將以某種方式導致阿薩德的下臺。阿拉伯政治評論員和專欄作家拉米·克裏說,阿薩德現在只有壹種選擇,那就是選擇自己下臺的方式。“留給阿薩德的經驗教訓是,要撤就得早點撤。”倫敦查塔姆研究所研究員納迪姆·謝哈迪說,“他首先應該明白,他已經沒戲了,我猜他可能早已有壹個方案,只是暫時還沒說出來,那就是他需要退出策略。”
但是,對利比亞強人卡紮菲的攻擊,就像埃及和突尼斯被廢黜領導人穆巴拉克和本·阿裏下臺後的災難性命運壹樣,只會誘使阿薩德為拯救自身而更加堅持不放棄權力。
《華爾街日報》稱,俄羅斯和中國壹直主張外部勢力不應幹涉敘利亞問題。不過,分析人士說,如果針對利比亞的軍事行動被視為獲得了成功,通過聯合國制裁或提交給國際刑事法庭而形成壹項合法授權來進壹步向大馬士革施壓的努力可能會重啟。
中國外交部發言人馬朝旭昨日表示,敘利亞危機應通過迅速開啟由敘利亞主導的包容性政治進程加以化解,敘利亞有關各方應以對話和協商等方式和平、妥善地解決問題。敘利亞的前途應由敘利亞自主決定。國際社會有關行動應有助於推動敘利亞政府落實改革承諾,鼓勵各方建設性地參與政治進程,有助於推動敘利亞局勢早日穩定。
對北非影響勝過中東
利比亞反對派的成功也有可能對中東地區其他國家帶來鼓舞。美國官員尤其希望它重振伊朗2009年出現的壹股挑戰內賈德連任總統的示威運動。
30年來,敘利亞壹直是伊朗在中東地區最緊密的戰略盟友。美國官員認為,阿薩德政權面臨的挑戰越來越大,可能會激起伊朗民主力量的鬥誌。壹位高級官員說,敘利亞的局勢與伊朗政府有著很大的利害關系。
巴林報紙《al-Wasat》編輯、巴林知名民主運動人士曼蘇爾·哲姆利說,在近幾個月,人們開始失去希望,認為自己無法實現變革;但如果卡紮菲能夠被推翻,這就意味著民主和大眾革命在阿拉伯世界是可以發生的;鎮壓可以阻止人民理想的想法已屬過去。
但英國《衛報》認為,利比亞革命的影響力或許主要集中在北非,而不是更廣泛的中東地區。如今埃及、利比亞和突尼斯形成了後革命狀態集團,這或許能給予北非西部的阿爾及利亞和摩洛哥民眾以啟示,畢竟年初曾發生騷亂的阿爾及利亞靠的是花錢消災,但如此治標不治本,不會壹直有效。摩洛哥的情況同樣如此,雖然默罕默德國王引入溫和改革的憲法以回應民主派,但利比亞發生的這壹切可能會促使該國保持和增加全面改革的壓力。
長期來看,利比亞的影響要麽是巨大的,要麽是忽略不計的。關鍵就要看突尼斯、埃及和利比亞三國是否能找到前進的最佳模式,它們將因此產生壹些良性競爭。
埃及和突尼斯都難以擺脫舊政權的殘余勢力,在埃及,仍然是軍隊而非政治家在發號施令。埃突兩國還面臨著無法兌現經濟承諾的尷尬。
而在利比亞,人們擔心的是反卡紮菲聯盟會就此分裂轉而內戰,但假設能夠避免這樣的結局,利比亞的前途將會比它東西兩個鄰國來得光明,它有大量石油,不算多的人口(650萬人)和估計超過700億美元的主權財富基金。這或許會讓利比亞成為北非第壹個現代、繁榮與民主的國家。管理得當,它將成為區域典型,管理失當,它將可能步伊拉克的後塵,而這會讓該地區的改革前景遭到更多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