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2月,伊朗宣布發現並提煉出鈾後,其核計劃立即遭到美國的“嚴重質疑”,並引起國際社會的極大關註。同年9月12日,國際原子能機構理事會通過決議,要求伊朗在10月底前公開核計劃,以澄清其全部核活動,盡快簽署《不擴散核武器條約》附加議定書,允許國際原子能機構對其進行更為嚴格的突擊檢查,終止提煉濃縮鈾試驗。
在法德英三國的斡旋下,伊朗於2003年12月18日簽署了《不擴散核武器條約》附加議定書。(依朗核問題的背景)
依朗核問題的現狀
為充分利用核能資源,伊朗自20世紀50年代後期開始其核能發展計劃,並先後投入大量資金,建立了壹個核電站、6個核研究中心和5個鈾處理設施。
目前,伊朗核計劃已經發展到關鍵階段,即核燃料循環系統建設階段。這個系統建成後,便可為伊朗的核電站和研究機構提供燃料,同時也可以進壹步提高濃縮鈾的豐度,使伊朗能夠獲得武器級高濃縮鈾。
有資料表明,伊朗已在其中部發現鈾礦資源,並正在建設基於高速離心機技術的濃縮鈾設施,為建成壹個完整的核燃料循環系統做準備;伊朗南部布什爾核電站在俄羅斯的幫助下已經建成;伊朗還在建設重水反應堆,這將使伊朗能夠更有效地從核廢料中獲取金屬鈈。根據美國和西方國家的情報,伊朗目前已經邁進了核門檻,但還未能獲得制造核武器所需的武器級濃縮鈾或鈈。
伊朗前總統哈塔米2003年2月9日發表電視講話時宣布,伊朗已在雅茲德地區發現鈾礦並已成功提煉出鈾,伊朗將開采鈾礦並將建設鈾轉換和鈾濃縮設施,以便建立壹個完整的核燃料循環系統。
伊朗方面2003年10月透露,德黑蘭核研究中心曾進行鈈回收試驗。國際原子能機構估計伊朗已經分離出100克的鈈。
2004年9月21日,伊朗副總統兼原子能組織主席拉紮·阿加紮德說,伊朗已開始將37噸“鈾黃餅”(即鈾礦料)的壹部分用於鈾轉化試驗。
今年1月1日,伊朗宣布已經開發出用“混合澄分”法從鈾礦石中提取鈾濃縮所需要的“鈾黃餅”的技術。該技術使伊朗朝自主建設核燃料循環系統邁進了壹步。
鈾濃縮是生產核燃料的關鍵環節。伊朗2003年10月中止了鈾濃縮活動,2004年11月中止了與鈾濃縮有關的壹切外圍活動。但2005年8月,伊朗又重新啟動作為鈾濃縮準備階段的鈾轉化活動。
依朗核問題大記事
伊朗核問題由來已久,美國壹直指責伊朗從20世紀80年代中期就開始實施秘密的核武器發展計劃,而伊朗始終否認有核武器發展計劃,它的核計劃是為了和平利用核能,建立完整的核燃料循環體系是為了自力更生確保核電站的核燃料供應。這次核風波是從2002年8月15日伊朗反對派組織伊朗全國抵抗委員會向媒體揭露伊朗正在秘密建造兩座核設施而開始的,壹直延續至今,現將這兩年多來有關伊朗核問題的大事記摘要如下:
截至2005年4月,歐盟與伊朗舉行多輪談判,但在壹些關鍵問題上無法達成壹致,談判陷入僵局。
2005年5月25日,歐盟三國與伊朗在外長級會議上商定,歐盟在約兩個月內提出壹個推進與伊朗在技術和核能領域合作的綜合計劃,當年8月恢復雙方的談判。
8月5日,歐盟在向伊朗提交的提議中承認伊朗享有和平利用核能的權利,但敦促伊朗放棄與鈾濃縮有關的壹切活動,改由他國提供核燃料。
8月8日,伊朗重啟中部城市伊斯法罕的鈾轉化設備,伊朗與歐盟的談判再次陷入僵局。
9月24日,國際原子能機構理事會以投票表決方式通過決議,指出伊朗多次不履行和違反《不擴散核武器條約》等有關文件,但沒有明確要求立即將伊朗核問題向聯合國安理會報告。
10月上旬,俄羅斯建議允許伊朗從事鈾轉化活動,而將後續的鈾濃縮活動轉移到俄羅斯境內完成,以確保其核技術不會用於軍事目的。
11月24日,國際原子能機構理事會決定暫時不將伊朗核問題提交聯合國安理會,以使伊朗與歐盟就俄羅斯提出的妥協方案進行磋商。
12月21日,歐盟和伊朗的高級官員在維也納就伊朗核問題進行接觸,同意雙方2006年1月18日再次會晤,就化解伊朗核問題的分歧尋求***同點。
12月24日,俄羅斯正式向伊朗提出在俄境內與伊建立鈾濃縮聯合企業的建議。
2006年1月3日,伊朗宣布將重新啟動核燃料研究設施。
1月7日,伊朗與俄羅斯開始就俄建議展開會談。
1月10日,伊朗正式啟封核燃料研究設施。
2006年春季,西方與伊朗在核問題上的對峙,已經進入壹個非常危險的階段。備受爭議的伊朗總統馬哈茂德·艾哈邁迪·內賈德(Mahmoud Ahmadinejad)在4月11日宣布,伊朗已經提煉出濃度達3.5%的低濃縮鈾;國際社會對伊朗核計劃發展的擔心陡然加速。
同伊朗目前強硬路線相呼應的是,以美國《紐約客》雜誌為首的壹批西方媒體相繼作出“美國計劃對伊朗核目標實施軍事打擊”的報道,“動武論”壹時甚囂塵上。而國際原子 能機構主席巴拉迪在4月28日做出的對伊朗核計劃進行評估的報告,幾乎無法對伊朗給予有利的評價。由外交斡旋發展到制裁,以及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對伊朗核設施實施空中打擊的陰影,都使得伊朗核問題成為當前國際關系中最迫切、最棘手的問題。
伊朗核問題溯源
造成伊朗核問題今日今時危局的主要原因遠遠超越了伊朗自身,而是深深紮根於壹系列錯綜復雜的國際關系,其中包括伊朗同西方、伊朗同以色列、伊朗同阿拉伯世界、阿拉伯世界之間、美國同歐洲圍繞核計劃,以及伊朗什葉派神權政權間種種相互交織的利益與沖突。
從歷史事件上看,以上種種關系的由來又可以追溯到1979年的伊朗伊斯蘭革命,幾乎持續上世紀整個80年代的兩伊戰爭,因伊拉克侵略科威特以及巴以沖突而加劇的阿拉伯世界的內部分歧,甚至“9·11”事件後恐怖主義勢力發展對西方體系的沖擊。
國際社會之所以為伊朗核計劃憂心忡忡,並不在於伊朗作為《核不擴散條約》的簽字國是否具有和平發展核能的權利,而是在於伊朗始終無法讓國際社會信服其核能開發是完全出於和平目的。國際社會進而擔心,伊朗在接受國際核監督之外,還可能另有壹套用於制造核武器的核計劃。在恐怖主義和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日益成為國際社會心腹大患之時,壹個擁有核武器、並且在西方眼裏同恐怖組織有千絲萬縷聯系的伊朗,對西方而言是完全不可容忍的。這也就解釋了美國的底線:伊朗絕對不能擁有核武器。
在伊朗的強硬與西方的恫嚇背後,伊朗距離美國的底線究竟有多遠?根據制造核武器的基本知識,天然條件下出產的鈾礦需要加工成所謂的鈾濃縮體(俗稱“黃色蛋糕”),然後轉變成鈾四氟化物(UF4),後者再進壹步轉換成為氣態的鈾六氟化物(UF6),然後通過離心機將鈾六氟化物加工成低濃縮鈾(就是目前伊朗宣布已取得的技術突破),低濃縮鈾進壹步濃縮成高濃縮鈾,後者既可產生民用核能,也可以用來制造核武器。
如果伊朗的聲明屬實,根據有關專家估算,它距離生產出制造壹枚原子彈所需要的高濃縮鈾還有十三年零七個月。但令國際社會擔心的是,伊朗不會滿足於其目前擁有的164臺離心機機組——伊朗已經聲稱到今年底修建由3000臺離心機組成的機組。據估算,這樣規模的機組將可以在271天內造出壹枚原子彈所需的高濃縮鈾。而伊朗的內坦茲核工廠的裝機設計容量是5萬臺離心機,假設在美國的炸彈降落下來之前建成並全力運行,只需16天就可以造出壹枚核彈所需量的高濃縮鈾。
去年俄羅斯為解決僵局提出的在其領土上建立合作核燃料工廠的提案,主要是避免讓伊朗完成濃縮鈾的全過程,即將“黃色蛋糕”之後的階段轉移到俄境內進行加工。而伊朗宣稱的低濃縮鈾的制成,標誌著伊朗掌握了濃縮鈾的全過程技術。因此,內賈德在4月11日驕傲地宣稱,伊朗從此加入核俱樂部的行列。
壹意孤行
今年2月,伊朗核問題被報告給安理會後,國際社會並未放棄在國際原子能機構的外交框架下解決該問題。但以內賈德為代表、主張發展核計劃的強硬勢力,至少在目前看來已經成為伊朗外交的主要聲音。這種執意獨立發展伊朗核工業的心態,主要來自在1980-1988年兩伊戰爭中成長起來的新壹代伊朗領導人,既對西方核不擴散承諾的質疑,更對核武器禁忌不屑壹顧。
在兩伊戰爭期間,薩達姆對伊朗軍隊使用了化學武器,但在當時幾乎整個阿拉伯世界和西方都支持伊拉克的情況下,世界輿論對薩達姆的行為指責寥寥。在意識形態以及地緣政治的考慮成為決策核心時,世界默許乃至縱容了薩達姆的行為。美國外交關系協會中東研究高級研究員雷·塔基亞(Ray Takeyh)在今年春季號的《國家利益》雜誌中指出,對內賈德這樣兩伊戰爭老兵出身的新壹代領導人而言,戰爭教給他們這樣的信條:國家的獨立和領土完整只能靠自身的發展來保證,寄望國際公約和西方的善意是行不通的。
而在伊朗看來,美國對以色列實際擁有核武器的支持,以及最近美印之間關於核合作的條約,都表明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在核不擴散問題上實行雙重標準——對“民主國家”和盟友,完全可以罔顧以色列和印度不是《核不擴散條約》簽字國的事實,對其發展核工業乃至核武器開綠燈,不惜壹再破例;但對伊朗這樣身為條約簽字國的國家,僅因為其同美國不和,就可以被剝奪利用核能的權利。
在西方世界的雙重標準下,自主開發核能乃至最終造出核武器成為伊朗維護國家民族尊嚴和安全的虛實雙重保證。在兩次伊拉克戰爭以及阿富汗戰爭中,美軍常規力量所顯示出來的壓倒優勢,以及最近對伊朗核設施使用戰術核武器論調的擡頭,更使伊朗強硬派領導人確信,只有核威懾才能避免伊朗淪為下壹個薩達姆或塔利班。這種看法伴隨著美國在海灣地區軍事存在的加強,美國全球民主化進程的加速,以及政權更叠(regime change)的威脅,增強了伊朗建立核威懾的迫切性。
內賈德認為,核問題僅是美國挑戰伊朗神權政權的第壹步,即使伊朗按照美國要求停止核計劃,美國依然會以伊國內的人權、民主問題為借口步步進逼,直到1979年伊斯蘭革命以來的政權被推翻。美國國務卿賴斯要求的用於“推進伊朗國內民主力量發展”8500萬美元撥款,也被認為是美在伊朗實現政權更叠的步驟之壹。
德黑蘭權力架構
根據伊朗憲法,國家最高領導人,即精神領袖哈梅內伊(Ayatollah Khamenei)是武裝力量統帥,同時也控制國家宣傳機器和國家司法權。
伊朗外交政策的決策機構是國家最高安全委員會(SNSC),該委員會目前為拉裏賈尼(Ali Larijani)領導,他也是此次核危機中伊朗的首席談判代表;但哈梅內伊對最高安全委員會的決定擁有最終決定權。在4月5日美國外交關系委員會舉辦的關於伊朗核問題的討論會上,國立伊朗大學的國家關系教授馬哈穆德·沙裏奧哈蘭(Mahmood Sariolghalam)表示,從哈梅內伊掌權的17年歷史來看,他既不希望同西方實現和解,同時也不希望發生同西方的對抗。
另壹方面,伊朗的國會以及由前總統拉夫桑賈尼(Ali Rafsanjani)領導的權宜委員會(Expediency Council)都有大批持溫和立場的改革人士。在伊朗國內經濟、失業問題日益突出的今天(伊朗75%人口不足30歲),解決國內的發展問題更多成為上層的改革人士和廣大民眾關註的重心。
在這種獨特的外交、內政決策機制下,伊朗國內民生問題的日益突出,使得國際社會抱有希望:伊朗可以通過內部的角力來取得核問題的解決。這也是為何國際社會選擇壹面向伊朗提供合作的美好前景,另壹面輔以包括制裁在內的壓力的軟硬兩手策略。
在伊朗立場日趨強硬的今天,要求揮舞大棒的聲音也日益升高。同樣在4月5日的外交關系委員會研討會上,布魯津斯學會中東政策研究室主任肯尼斯·波拉克(Kenneth Pollack)指出,在伊朗經濟日益需要境外資本的今天,特別是未來五年伊朗每年需要200億美元、未來十年需要700億美元用來更新石油工業的融資計劃,對伊朗實行投資制裁會取得相當不錯的結果,同時又不會引發類似當年制裁伊拉克導致的人道主義災難。
壹旦包括外交途徑以及投資制裁這樣的“軟制裁”方式,仍無法使伊朗停止濃縮鈾活動的話,那麽,更嚴厲的制裁乃至“外科手術式”的空中打擊就會成為壹個選項。而這種選項的不利之處,除了具體的軍事方面的局限性(比如無法保證壹次性消除所有的伊朗核設施,以及盡管核設施本身的消除,但有關核技術的知識卻無法根除),還包括對油價不斷創下新高的國際石油市場產生重大沖擊,對伊朗周邊的阿拉伯國家國內政治經濟、對巴以沖突的解決種下種種惡果等。
勿輕言戰端
壹個核武裝的伊朗將打破中近東地區的戰略平衡,會影響到以遜尼派穆斯林為主的阿拉伯國家對權力的控制,同時可能產生所謂的“伊朗伊斯蘭革命輸出”,引發類似伊拉克目前的遜尼和什葉教派之爭。
但西方也有投鼠忌器的壹面:戰端壹開,目前剛剛迎來新總理的伊拉克,可能因為伊朗公開支持伊拉克境內的什葉派力量,再次將伊拉克動蕩不安的國內安全局勢送到壹個更加危險的境地。此外,西方指責的伊朗同黎巴嫩真主黨武裝的聯系,同敘利亞的密切關系,連同伊朗對巴勒斯坦哈馬斯政府的支持,都會因此得到加強,從而對美國在這壹地區的反恐事業產生嚴重不利影響。
此外,在薩達姆在上世紀90年代初發動對科威特的侵略後,整個阿拉伯世界呈現“中東政治美國化”的局面,彼此間的互信程度下降,各國忙於自保。而另壹場海灣地區戰爭的後果,很可能再次強化美國的在該地區本已十分強大的存在,加強阿拉伯國家互相孤立、各自為政的局面,導致阿拉伯世界在所謂的文明沖突中再次敗下陣來。
因此,阿拉伯世界如果不是反對用軍事手段解決伊朗核問題,至少也不希望造成支持美對伊朗軍事打擊的印象。對美國而言,如果不能聚合盡可能多的盟友,特別是阿拉伯盟友,發動對伊朗的攻擊將令其擺脫霸權形象的努力付之東流。
更為嚴重的是,鑒於美國正在世界推行的“民主化”浪潮,伊拉克戰爭似乎昭示著,至少在中東地區,戰爭已成為推進民主的主要手段。而壹場對伊朗的軍事打擊將會導致這種印象實質化。這無疑對美國“民主化”的推進不利,使其民主成本呈指數級加大。
西方內部的分歧也幾乎排除了近期進行軍事打擊的可能。盡管歐洲三國(法國、德國和英國)在過去三年多的談判中無功而返,目前站在美國壹邊要求對伊朗采取強硬立場,但美歐在處理方式上仍有本質區別:對歐洲國家而言,通過外交手段解決爭端是他們的原則,並不是壹時之計。而美國則不同,主張用外交手段更多是考慮到眼下進行軍事打擊的準備不夠充分,是壹種權益之計。歐洲主張必須在窮盡外交手段之後,才可以另尋它途,美國的布什政府顯然沒有這種信條與耐心。
圍繞伊朗核問題的種種錯綜復雜關系使得該問題的解決分外棘手。但外交斡旋不會因為巴拉迪報告的出臺而就此停止。相關各方將會各盡其力,尋求壹個盡可能令各方保住面子,同時又不至於導致局面不可收拾的解決方案。安理會成為各方角力的主戰場的事實,並不理所當然地意味外交——制裁——戰爭這壹路徑的不可逆轉。伊朗核問題的反復,也意味著其解決進程的壹波三折。世界仍舊需要更多的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