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對者的主要論點是:
第壹，外匯儲備是央行資產負債表上的資產，對應的負債是央行通過外匯占款發行的基礎貨幣。沒有相應的負債減少，央行就不可能直接將外匯儲備資產發放給民眾。換句話說，當年央行積累外儲的過程，就是老百姓把美元賣給央行，換成人民幣的過程。如果以後老百姓想把自己的人民幣換成美元，但是央行外儲被拆分了，怎麽辦？
第二，我國大部分人還是低收入人群，既不能出國旅遊，也沒有經濟能力送孩子出國上學。當他們收到相應的美元後，很可能會去銀行兌換成人民幣，而這些美元最終可能會回到央行，成為外儲。與其這麽大費周章把錢發給老百姓，不如央行直接印人民幣發給老百姓。
第三，針對外儲投資收益可分配於民的建議，反對意見認為，目前外儲投資收益已由央行上繳中央財政。把外儲投資收益分給百姓的建議，其實相當於財政部通過各種方式直接給百姓發錢，意義不大。
自然，所有這些反對意見都是合理的，至少說明在當前的環境下，單方面將外儲從央行剝離，直接發放給人民是不可行的。然而，這並不意味著我們不能以靈活的方式將外匯儲備間接分配給人民。
讓我們考慮下面的方案。第壹步，財政部發行壹批特別國債；第二步，財政部用央行的外儲資產按市值置換這些特別國債；第三步，財政部將用置換獲得的外匯儲備資產設立主權養老基金，投資海外資產市場；第四步，出臺專門的法律法規，規定主權養老基金投資收益的100%用於充實社保基金賬戶。主權養老基金的信息披露和治理結構可以參照挪威主權財富基金制定。
先看央行。這樣，央行的資產負債總額沒有變化，唯壹的變化是外幣資產變成了本幣資產。實際上，央行獲得了兩大好處:減少了未來人民幣升值可能帶來的估值損失，獲得了公開市場操作的新工具。用國債代替央行票據在公開市場操作，可以降低沖銷成本。
可能有人會問，如果老百姓都想把人民幣換成美元，央行沒那麽多美元怎麽辦？原因很簡單。目前國內儲蓄超過90萬億人民幣，而外匯儲備只有3萬多億美元。即使沒有額外的儲備，也很難滿足大家對外匯的需求。舉個極端的例子，如果中國在壹夜之間完全開放資本賬戶，人們選擇將四分之壹的儲蓄兌換成美元，投資海外市場，這意味著央行目前的外儲可能在壹夜之間耗盡。央行會讓這種不限量的貨幣兌換碼嗎？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央行可以有很多對策:或者實施兌換限制；或者讓人民幣對美元貶值；或者實行負責任的貨幣政策，降低居民將人民幣兌換成美元的動力。需要指出的是，有壹種非常錯誤的觀點，認為央行手裏的美元說到底是屬於人民的，壹定不能用，否則以後會出問題。實際上，央行持有的美元是央行按照市場價格支付的，央行自然有權自由處置。央行直接向商業銀行註入外儲，不是把人民幣資產換成了外幣資產嗎？
再看第二個反對意見，既然計劃沒有直接把外匯資產分給老百姓，自然不會有老百姓去銀行換匯。而且主權養老基金把資金全部投資到海外，不增加本國貨幣，不會造成通貨膨脹。
最後看第三個異議。這種意見持有人會認為，這壹方案的實施與財政部直接發債、用人民幣資金填補社保基金賬戶並無實質性區別。筆者認為，這兩種方式至少有以下區別:壹是在資本賬戶尚未完全開放的前提下，間接增加中國居民部門持有的境外資產規模，有助於規避國內通脹風險和其他系統性風險；二是如前所述，降低了央行資產負債表的貨幣錯配和潛在的匯兌損失，賦予了央行更可持續的公開市場操作工具。
事實上，上述主權養老基金的運作模式與中投公司基本相同。為什麽要另起爐竈？目前，中投公司的資金最終用途非常模糊。中投公司和國企壹樣，名義上是全民所有，但普通老百姓無法直接從中受益。新成立的主權養老基金將直接承諾用全部投資收益充實社保基金賬戶。鑒於中國外儲規模巨大，不妨成立幾只主權財富基金，它們的競爭有助於提高資產管理效率。中投公司成立後外管局投資策略的變化不就是證據嗎？
總之，從實踐的角度來看，雖然中國政府將國外資產分配給民眾的概率很低，但並不意味著在金融抑制的背景下，民眾沒有辦法從主權資產的海外投資中獲益。
(作者是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國際投資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