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壹道單純評判孰對孰錯的是非題,世事不止黑白,進退如何抉擇,是非拷問人心。”上海京劇院制作、2017國家藝術基金資助版《春秋二胥》20場展演近日收官。
從原來的160分鐘刪減到120分鐘,上海京劇院制作、2017國家藝術基金資助版《春秋二胥》20場展演近日收官。
新編歷史劇歷來是上海京劇院的“看家活”。 1988年推出的《曹操與楊修》早已家喻戶曉,成為新編歷史劇中的經典。這部作品突破了傳統戲裏對於曹操的雷同化塑造,將人格的沖突與人性的復雜置放於舞臺之上 。2003年推出的《廉吏於成龍》取材於王永泰小說《清官於成龍》,也同樣在題材上拓寬了京劇的文學性,在人物塑造上強調了人文精神。
對於觀眾來說,最直觀的就是通過《曹操與楊修》知道了楊修,通過《清官於成龍》了解了於成龍。而這壹次《春秋二胥》,又壹個並不熟悉的歷史人物登場了——申包胥。
申包胥和誰合稱“春秋二胥”?那就是大名鼎鼎的伍子胥。關於伍子胥最有名的壹段故事就是伍子胥自殺時要求門客將他的眼睛挖出置於東門之上,要看著吳國滅亡。最後他預言成真,伍子胥死後九年吳國為越國所滅。
伍子胥與申包胥同是春秋時期的大夫,曾經還是至交好友。論名氣,卻有著天壤之別。伍子胥壹生堪稱傳奇,典故不斷,而申包胥卻是生死不卒,身世成謎。
新編歷史京劇《春秋二胥》講述的就是伍子胥(董洪松飾)與好友申包胥(傅希如飾)的恩怨糾葛。伍子胥本是受朝廷重用的忠良之後,家族無辜蒙冤,遭楚平王滿門抄斬,他因此走上了復仇的不歸路。申包胥卻選擇放下個人恩怨,捍衛國家,維護百姓。
劇中,申包胥因替好友伍子胥打抱不平而被楚平王關入死囚長達九年,直到楚平王之子楚昭王登基,面臨伍子胥率兵攻城,危在旦夕,才想到了申包胥,請他出山說服伍子胥退兵。申包胥不計前嫌,在了解到楚昭王是壹位明君之後,同意作為說客連夜前往敵營,勸老友退兵。
根據《左傳·定公四年》記載:“初,伍員與申包胥友。其亡也,謂申包胥曰:‘我必復( 覆 )楚國。’申包胥曰:‘勉之!子能復(覆)之,我必能興之。’”伍子胥對申包胥說:“我壹定要把楚國滅了。”申包胥聽了,並沒有否定或者勸阻伍子胥,回答的意思卻是:“妳要復仇,我為妳加油。但是妳能把楚國滅了,我也壹定能讓它興盛。”
申包胥短短的壹句話,卻表現出了“忠”與“誠” 。春秋時期,能人異士可以遊走各國施展自己的才華,並沒有太多精忠報國的概念。因此,伍子胥因為父親受楚平王陷害,出走楚國,投奔吳國,合情合理。申包胥對於伍子胥的勉勵,不來虛的,相當實誠。
這是基於對於朋友復仇的理解和對於朋友做出選擇的尊重,甚至他肯定了朋友的能力。申包胥又說“我必能興之”,則是向朋友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和態度,他既不會出賣朋友,也不會背棄國家,同樣他有著與朋友旗鼓相當的能力,而這份能力是用來肩負報效國家的責任。
當伍子胥攻占楚都,掘楚平王墓鞭屍。逃到山裏的申包胥還不忘派人責備伍子胥,可以算得上是不畏 *** 、不卑不亢,也是念及舊情的忠言逆耳。為了復國,申包胥跑到秦國求助,遭拒絕後在秦城墻外哭了七天七夜,滴水不進,感動了秦國君臣,這就是申包胥留給後世最有名的壹段典故叫做“哭秦庭”。
在秦國幫助下,楚昭王復國,要封賞申包胥,他卻堅持不受,逃進山中隱居。三十年後,申包胥出使越國,堅定越國伐吳的決心,並教了勾踐三策。最終就有了前面提到的伍子胥自殺九年後,吳國為越國所滅。當伍子胥和申包胥說出“復之”和“興之”的時候,也不會想到結局會是這樣。
不過,《左傳》中記載的二胥對話並沒有在《春秋二胥》中出現,劇中也未曾涉及申包胥逃入山中之後的事情。《春秋二胥》主要還是將故事放在了伍子胥攻占楚都之前,以歷史上“伍子胥掘楚平王墓,鞭屍三百,以報父兄之仇”作為整個故事的核心。
相比起申包胥為了楚國壹再勸說伍子胥放下仇恨,伍子胥和楚昭王在劇中的人物個性、矛盾沖突更為鮮明。伍子胥壹心壹意要為父報仇,不惜在吳國隱忍九年,等待時機。
當他率兵來到楚都城下,得知楚昭王為他父親和家人雪冤祭奠,在兩兵交戰的情況下,他只身前往楚都城內,在勇氣可嘉的同時,也著重表現了他的孝,為後面復仇的瘋狂作了鋪墊。得知仇人楚平王已死,那種復仇無門的痛與恨,讓伍子胥更為執著於復仇。就像《原野》裏的仇虎得知仇人已死,但還是向仇人的兒子、自己的發小下了手。
伍子胥也會顧及黎明百姓,當他決定水淹楚都當晚,還是約見摯友申包胥,如實相告,固執地提出只要滿足他鞭屍的要求,就可以撤兵。三百口冤魂壓在壹個伍子胥的心坎上,這樣的深仇大恨,復仇成了他減輕痛苦的唯壹出路。而鞭屍這樣的要求對於楚國上下來說是壹種侮辱,更是陷楚昭王於大不孝。
歷史上的楚昭王可以稱得上明君,而在劇中,楚昭王明知兩軍交戰,為伍子胥父親設立靈堂會引來非議,但於情於理他都堅持這麽做了,並且舉著靈位跪迎伍子胥。壹個皇帝跪迎敵臣,需要多大的胸襟。但再大的胸襟也無法接納鞭打自己父親遺體的提議吧。
經過打磨修改的《春秋二胥》還增加了吳王闔閭的戲份。尤其是在申包胥前來勸說伍子胥的那場戲中,闔閭和申包胥展開了壹場爭奪伍子胥的拉鋸戰。每當申包胥說動伍子胥的時候,闔閭立刻就要堅定伍子胥滅楚的決心,這壹來壹去強化了伍子胥內心的掙紮與煎熬。
正如《春秋二胥》編劇馮鋼所言:“這不是壹道單純評判孰對孰錯的是非題,世事不止黑白,進退如何抉擇,是非拷問人心。”如果“二胥”中的兩位主人公的時間軸再拉長些,或許會發現他們倆就像從同壹點、不同方向出發的兩條弧線,最終又在歷史的某壹點交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