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人感佩的是,蔡元培還以其聲望和社會地位,排除反對勢力的進攻,極力維持北大這壹新文化運動陣地。1919年2~3月間,桐城派古文家林紓代表守舊勢力,率先向北大和蔡元培發難。他壹面寫毀謗小說,對新文化領導人物進行人身攻擊,其中把蔡元培比作贊助“毀聖滅倫”的怪物“元緒”(大龜);壹面發表公開信,指責北大陳、胡等人“覆孔孟,鏟倫常”。同時,北洋政府也通過教育部對蔡元培施加壓力,指責《新潮》雜誌的言論過於激進,要求他約束北大師生的言行。對林紓的惡語謾罵,蔡元培嗤之以鼻,表示“林君詈仆,仆將哀矜之不暇,而又何憾焉。”對林紓的公開信,蔡元培從容作復,壹壹辯明林紓的指摘是毫無根據的,最後聲明自己絕不改變“思想自由、兼容並包”的辦學方針。在回復教育總長的信中,蔡元培重申“大學兼容並包之旨,實為國學發展之資”。對於守舊勢力壓迫他辭退陳獨秀、約制胡適,蔡元培堅決予以拒絕,表示:“北京大學壹切的事,都在我蔡元培壹人身上,與這些人毫不相幹。
在保護新文化運動的同時,蔡元培也是宣傳新文化最力的人之壹。如在提倡白話文方面,他在1917年2月間便與梁啟超等發起成立中華民國國語研究會,並出任會長。此後,他還多次發表演說,宣傳白話文必然取代文言文。在提倡科學方面,蔡元培任北大校長後,繼續支持我國第壹個民間科學團體——中國科學社的活動。1917年1月,他為中國科學社創辦的《科學》雜誌撰寫《祝科學》壹文,極言科學之重要,指出:“循是以往,凡往昔哲學之領域,自玄學以外,將壹切為科學所占領,科學界之發展,未可限量,科學社諸君勉乎哉。”此外,蔡元培還在經濟上援助科學社,每月由北大編譯處撥款作為《科學》雜誌的經費,並積極為科學社募集基金。
然而,在宣傳新文化過程中,蔡元培在許多方面又表現出與陳獨秀、胡適等人不同的思想特色。對陳、胡等大多數新文化運動人士來說,他們宣傳思想革命,提倡新文化、新道德,更多是出於政治的動機,將文化和思想工作看作是實現民主***和政治的手段。而對蔡元培來說,他從事文化和思想工作,固然也有政治的動機,實現“救國”的目標,但他更傾向於將文化和道德革新看作是人的內在要求,是人格完善和人性升華的途徑和標誌。蔡元培的這壹思想傾向,又導致了他在壹些文化問題上與陳、胡等新文化人士持不同的見解。如在科學問題上,陳、胡等將科學看作是萬能的,認為科學不但能解決客觀世界的問題,而且也能解決人生觀問題。蔡元培則不同,他雖然也提倡科學,熱心贊助科學事業,但他認為科學是有局限的,並不能解決人生的所有問題,關於存在、意識等“形上”的壹部分問題是科學無能為力的。與此相關,在人生觀問題上,蔡元培也不像陳、胡等新文化人士那樣采取壹種簡單的態度,以為只要提倡壹種科學的人生觀就解決了。他認為,美術和科學都是人生須臾不可脫離的,科學予人以知識,美術予人以情感的要求,指出:“世之重道德者,無不有賴乎美術及科學,如車之有兩輪,鳥之有兩翼也。”他還認為,美在人生中的特殊意義在於,美感具有與現實利益無關的超脫性,是人類生而固有的內在必然而不待外鑠。並且,由於美感壹方面有超脫利害的性質,壹方面有發展個性的自由,所以便導致人類罪惡的“占有性沖動”逐漸減少,而使人類趨於高尚的“創造性沖動”得以逐漸擴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