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來龍牧村工作時,每天早上,老陳爺都會在固定的時間來到村裏。村幹部們都忙著自己的工作,有壹搭沒壹搭地敷衍著他。我不知道內情,也覺得對村民來訪無動於衷不好,就很客氣地讓陳老師去我辦公室。我和老陳上樓的時候,看到村幹部不懷好意地笑。發生了什麽事?這裏藏著東西。
坐下來,抽煙,聊天。我的頭開始發暈。這個老夥計的聲音太大了,洪亮、清晰、渾厚,有李雙江的穿透力。兩個多小時,我就是想不起來他說了什麽。壹陣陣強烈的聲波襲來,排山倒海,這聲音!這氣勢!不當兵真是浪費人才。如果老陳是八路軍,他會是連長高舉駁殼槍,喊著:“同誌們,跟我來!”如果陳先生加入國民黨軍隊,他就是揮舞勃朗寧的國軍首腦。他聲嘶力竭地喊道:“兄弟們,給我挺住!”
早上10,陳先生出門上班。我轉過身,睡著了。中間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有叫醒我。中午11: 30,村幹部叫我吃飯,砸了半天門。我醒了。他們有點害怕,以為我已經死了。我迷迷糊糊下了樓,由衷地感嘆:謝遜在《倚天屠龍記》裏的獅子吼不是金庸編的。
獅吼的繼承者就在我們龍牧村。
後來和陳老師相處久了,習慣了他的聲音,就像老兵習慣了槍炮聲壹樣。文人自然對江湖社會感興趣。那些武俠小說都是無權無勢的書生寫的。江湖人也對文人感興趣。如果雙方聯手,就能成就大事,比如劉邦和蕭何張亮,朱元璋和李善長劉伯溫,宋江和吳用,等等。我對陳老師的江湖生涯有著濃厚的興趣。陳老師需要觀眾來宣揚當年英雄的勇敢。結果我們壹拍即合,在書記辦公室聊起了江湖恩怨。其他村幹部都松了壹口氣。佛教裏有個舍身餵虎的故事,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不要以為壹個道士就知道砍砍殺殺。那只是初入江湖的問題。江湖上的人,像多次逃脫獵人追捕的老狼,多次逃脫狼的追蹤的老兔子,都是極其聰明智慧的人。
多年前,老陳帶領壹幫兄弟在北京混社會。唉,東北在衰落。當年多爾袞出關,取天下。當張出關時,他發了大財。陳先生過海關時,只能走個側門。有壹次,壹群陳毅和壹群山西人約好做火拼。上了出租車後,老陳發現的出租車司機表情很奇怪。下車後,他立即命令手下把所有的刀和棍子扔進垃圾箱。此時對方已撲上來要殺他,手下大叫,陳大聲呼喊,逼得兄弟們不得不服從。就在他等死的時候,壹群頭戴白盔,手持刺刀步槍的防暴警察突然插了進來。結果對方手持兇器,被拘留。老陳毅壹夥,赤手空拳,謊稱路過,放他們走,逃了。事後發現,北京市公安局剛剛采取了壹項維穩措施:在出租車上安裝了發射竊聽裝置,老陳和他們在車上的對話清晰地傳到了市公安局。
老陳去村上訪,也顯示了他的政治素養。人不是為了個人利益,而是為了集體利益。什麽是集體利益?原來,龍牧村河邊的壹些居民侵占了河灘,河灘是村公地,沒有合同。這些人利用他們的地理位置,侵占了集體土地。陳先生挺身而出,大義凜然地實名舉報。老陳說:“我要是為了家裏的事天天上訪,那就無邊無際,煩死人了,維護集體的利益才是我的理想。如果村裏不解決,我壹天都不會停。”
多麽高尚的精神!
村幹部壹整天都在給陳老師打電話哭笑不得,這事古難容啊!對於土地,中國人從來都是貪多占多。西周實行井田制,土地全部歸周天子所有。結果,王公和君主們自己開墾了大量的土地,這簡直瓦解了井田制。偏遠地區分封的秦國和楚國,通過與周邊少數民族的戰爭和聯姻,使國土面積成倍增長,於是就有了“問鼎中原”這個成語!到了北宋,有了市場制度,很多市民都想盡辦法拓展自己的空間,於是政府開始管理。所以,城管這個職業在北宋就應運而生了。
在計劃經濟時代,我家住在市中心。雖然只有24平米,但是父親剛剛蓋了壹個四平米的豪宅,2平米我讀書,2平米養雞。所以陳先生的要求根本解決不了,北京也不能完全解決這個問題。我見過有人在河灘上建鴨舍,養了幾十只鴨子,也不影響別人的生活。我該怎麽辦?剝光他。那不是跟挖墳墓壹樣嗎?20多年前,我陪壹個朋友在豐城玉龍湖水庫的沙灘上種土豆,有幾十畝。我聽天由命。如果哪壹年下大雨,我就收不回土豆。
觀察了陳老師很久,我才琢磨出陳老師的真實意圖:他就是單純的無聊,帶著村幹部去過周日!年輕的時候,我習慣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壹群小弟圍在前後,吵得不可開交。現在我退休了,人還在,錢沒了,老婆離婚了,孩子也長大離家了,守著壹個癱瘓的老人,守著壹個能看見星星的破房子。我怎麽能忍受這種世俗的生活?放眼全村,村幹部還是能入老陳的法眼。這麽說吧,不算太丟人。村委會是龍牧村的官方機構。老陳來到村裏,宋江陵帶著燕青跑了壹趟東京邊梁。差不多了!
看穿了陳老師的真實心理,我不是天天跟他玩。每天上班的時候,只要聽到陳老師的壹聲巨響,我就躡手躡腳的上樓。
防火、防盜、防老化。
至於其他村幹部如何接待陳先生?我管不了那麽多。大家吃飯都是壹個槽,所以合理。
榮辱與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