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唯說，妳會壹直給人寫信嗎？
詩人說:年輕的時候有，現在沒有了。
湯唯說:好。
01
如果說，在這個有聲讀物日漸沒落，美好等待不復存在的時代，寫信是壹件只存在於人們記憶中的值得紀念的事情，畢竟它寄托了很多人無法言說的親情。然後，小時候，我害怕避免寫信。如果我們能做到，就不要BB，BB，永遠不要寫信！
我怕我這麽說會引起誤會。好像班上的女生都是通過給我寫信來練習寫作技巧的。妳覺得自己很有魅力嗎？
咳咳，答案是肯定的。我呢，感覺自己的魅力也就那麽壹點點，還是很討人喜歡的。
先說魅力。小時候覺得最能詮釋魅力二字的人是小丁的哥哥。包括我在內的其他孩子都在關心學校門口的店裏新買了什麽零食，俄羅斯方塊怎麽得分最高。今晚，當隱藏洞穴第壹集的兒童戰隊將與尹仲決壹死戰的時候，小丁哥哥已經把註意力集中在香煙，女孩和給女孩的信上了。
女孩叫壹萬，是他的女朋友。她已升到壹年級。小丁的哥哥和我們壹起上五年級，因為留級失敗。剛開學的幾天，他很擔心。經常看到他坐在麥田旁邊的稻草堆上，點上壹支煙，在麥田裏充當守夜人，負責看著初中校園裏心愛的女孩。其實只有兩畝地的距離，足夠他看到五年級了。
我問小丁的哥哥，他是不是因為成績不好被退學了。
小丁哥說，妳懂個P，我是個最終會做大事的人，我得有自己的力量。厲害的人說話算數，厲害的人壹定有兄弟。妳看過電影《古惑仔》嗎？就像陳浩南身邊有野雞壹樣，原來班裏，大佬太多，我說話不算數，寧做雞頭不做鳳尾，我自願留級。
我小時候有壹股沈悶的能量，主要體現在別人說什麽我就誇什麽。小丁的哥哥比我大兩歲。他又寬又胖，有力量又有思想，他壹定贏得了很多贊揚。他是壹個多麽迷人的人啊。很有說服力。況且第壹次被叫哥哥，興奮的不知所措。接下來的幾天，我看到每個人都滿身是血，恨不得上去揍他壹拳，然後說，兄弟，咱們江湖再見。
他就這樣贏得了我的心，感覺認識這樣的人，我壹定會和他壹起發光。
但後來，問題是小丁的哥哥瘋狂地愛著壹萬。
再剛毅的男人，總會變得優柔寡斷，患得患失，於是他的光芒像小星星壹樣壹閃壹閃，再閃壹閃，讓我虛弱的想哭。
他對孩子的愛讓我對權力的擴張不抱任何希望。
02
秋天，小丁的哥哥看著學校裏落下的梧桐葉，若有所思，這些葉子就像落在牛頓頭上的蘋果，讓他清醒過來，打開了新的思路，於是他不再做麥田裏的守望者，開始給伊萬寫信。
準確地說，在大多數情況下，他只是用眼睛掃了壹眼信。他說我的文學造詣很高，所以真正負責給壹萬寫信的是我。
該死，我才五年級。我幾乎不認識500個新單詞。妳怎麽看我的文學造詣？
即使壹開始我拒絕了，但作為哥哥，我還是硬著頭皮寫了。
當時我僅有的資料就是語文課本和300首唐詩。
在寫信的第壹階段，我就開始改編古詩。那時候我們都很窮，每周都要計劃零花錢，所以我想到了第壹封信的中心思想。
我先寫納蘭性德的長相思。山是壹段旅程，水是壹段旅程。我的心對我溫柔，夜晚更想妳。風壹變，雪壹變，煙也不能壹心壹意的抽。不買煙，省錢！
再寫壹首白居易的《草》。伊壹喜歡洗澡。洗壹個小時，柴火永遠燒不完。他們在春風中又長高了，不要去澡堂了，省錢！
最後寫了李白的《獨坐敬亭山》。眾鳥高飛，孤雲獨去閑適，相見不倦，唯有丁丁萬。丁丁和婠婠，不要去敬亭山，不要旅遊，省錢！
小丁寄出這封信沒幾天，就收到了壹萬的回信和信裏的十塊錢。壹萬高興得直誇小丁哥哥讀詩有才氣。他還說我初中，生活費比妳多。這十元錢會幫助妳，給妳買信紙。記得每周給我寫封信。
小丁的哥哥得到了壹萬的認可，得意地在腳下生風，跑去傳達壹萬的指示。
壹方面，通過這幾封信，我覺得自己的文學造詣如雨後春筍。另壹方面，每周寫壹封信的想法讓我絕望。
在我花了壹生的時間學習並改正了大部分詩歌後，我開始寫第二階段的創作。
我寫過壹首散文詩叫《神奇的妳》，大意是:
沒有壹滴濃郁的墨水能像妳眼睛的顏色壹樣，把我們帶到淩晨兩點的夜晚。
沒有壹匹馬能像妳出眾的魅力壹樣帶我們去無邊的世界。
即使妳過著平庸的生活，也沒有柵欄能阻擋我走向妳的生活。
妳有多棒。
我心中充滿了人類靈魂的美麗。
像壹首詩。
帶我去領略世間平凡的意義。
平凡是我，真諦是妳。
當我寫完第二階段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的文學造詣已經從雨後春筍般的狀態開始萌芽成竹，自信心極度膨脹，足以打破課桌與這間局促的教室之間的空間，甚至可以填滿四年級語文課本上世界上最長最深的大峽谷——雅魯藏布江大峽谷。
03
那時候我們住在學校旁邊的舅舅家。壹棟兩層小樓裏有七八個房間，每個房間十個孩子，還有壹個大院子。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是居民。
小丁的哥哥是個麻煩的男孩。他經常在我叔叔檢查完房子的時候，從後院的圍欄帶我去學校。
我們只是從小籠子變成了大籠子。大部分時間，我們四處閑逛，從壹個教室轉到另壹個教室，偷偷翻女生的課桌。運氣好的時候可以翻到女生寫的日記。看到女生獨特的想法，我們時而驚呼，時而笑得打滾。
很久以後，我非常懷念那個時候，就像電影《陽光燦爛的日子》裏，於霞配著各種鑰匙打開每壹扇陌生的門。我們會把亂七八糟的桌子放回去，不做壞事。我相信這是壹次註定的相遇和見證。女生的心事總是讓人很期待。
當我們累了，我們就躺在乒乓球臺上，看滿天的星星。
壹天晚上，小丁的哥哥在教室裏做了兩桶泡面，遞給我壹桶說，我家姑娘看了妳的信，很滿意。這是給妳吃的。
我的文學造詣給我帶來了直觀的回報。我非常高興，迫不及待地享受大餐。小丁哥又遞給我壹支煙，說:面還沒做好。我們先抽根煙吧。
我接過煙，學著小丁哥哥的姿勢躺在乒乓球臺上。我抽的。我本來學習就不好，媽的，煙灰都掉到老子眼裏了。很疼。
小丁哥吹了吹我的眼睛，說，傻了吧，妳還得時不時彈彈煙灰。我的女孩比妳聰明。
我問小丁哥哥:妳為什麽叫壹萬姐姑娘？
問完這句話，我在腦子裏模仿小丁哥哥的語氣，先回答自己。妳認識壹個p。
果然，小丁哥哥說，妳認識壹個P嗎？妳看過電影《古惑仔》嗎？
我說:妳上次給我講過壹次，我看了。太令人興奮了。要不是我媽讓我回家寫作業，我就拿著家裏的兩把菜刀和妳壹起砍人了。
小丁哥哥說:切什麽，無知。我說的是愛，愛，妳懂嗎？在電影中，當這個小口吃者被騙去脫衣服時，陳浩南只是說:“她是我的女孩，誰敢碰她!”！媽的，妳懂的，那個包容，他是我的偶像，妳只看到他的打打殺殺，我卻看到了他的愛。
我問:愛是什麽？
小丁哥說:算了，我知道妳不懂。
夜空中的明月特別美，皎潔，但還是比不上十三歲的小丁哥哥說愛情這個詞時的眼神。
可是我清醒無知，壹兩句也聽不懂，只好埋頭吃面，想著等我抽到了小丁哥哥壹半帥的時候，還能天天吃這麽好吃的泡面，跟別人聊什麽是愛情。
沒想到十幾年過去了，我沒有學會抽煙，卻天天吃泡面，明白了吃泡面的人是沒有女朋友的。
04
很快，我和小丁的哥哥上了壹年級。
開學那天早上，我擠在人群裏交報名費。我比同級別的孩子小兩歲。我又矮又弱，就是擠不進去。我就放棄了。我還是找小丁哥哥打臺球吧，中午回來。我低估了別人的智商，因為大家都這麽想。當我回來時，辦公室裏站著更多的孩子。早上抱著壹大冰塊橘子冰水的孩子，此刻幾乎融化了。
我突然有了壹個大膽的想法，向小丁哥哥學習，偶然想到了新的點子。我假裝迷路，跑到院長辦公室大喊，餵，交報名費！
主任接待了我，讓我寫報名材料。最後，他用壹口流利的農村普通話問我:小朋友，妳有錢嗎？
當時我就聽到了。妳有香煙嗎？孩子。
我想起早上小丁的哥哥給了我壹包煙，讓我幫他保管，我就爽快的拿出來:對，對！
天地良心，那時候我覺得初中生抽煙很平常，就像高中的時候，我們單純的以為大學的草地上到處都在長女朋友，出了宿舍門就能遇到壹場戀愛。
那壹刻空氣都凝固了，尷尬至極。看到主任遲遲不接，用異樣的眼神看著我，我也問:嗯，老師，妳不抽煙嗎？
說這樣的話，其實和寫信沒有直接聯系，但卻為我初二的轉學埋下了伏筆。
初壹的時候，我繼續給小丁哥哥寫信去宜萬，這屬於我第三階段的創作。這個階段我已經討厭寫信了，壹點天賦都沒有。壹方面，小丁哥哥和壹萬此刻天天見面，我信的內容更符合現實生活，少了些浪漫情調。另壹方面，我在江郎才寫完材料。
好在半年後，小丁的哥哥讓我給他寫最後壹封離別信。我在如釋重負的同時，也有些不解。我怎麽會分手得這麽好？那天在臺球室，我問為什麽。
小丁哥點了壹根煙，放在桌上，壹邊揮舞著臺球球桿壹邊說:我曾經以為壹萬會遇到壹些生死重大挫折，比如口吃，被綁架，我會有機會在火與水之間救她，大吼壹聲，我是她姑娘，不，她姑娘是我，那不對...簡而言之，這是陳浩南的感覺。
我迎合著說，看來妳真的很愛壹婉姐。
小丁哥不屑的說:有什麽成語？有曲折。是的，我想說的是，有波折。這樣的生活很精彩，她也是......
我知道小丁哥此時需要壹個貶義詞來對應衡山的曲折。半年後才想到壹個中性詞。我說，妳想說妳是對的。
小丁哥想了想說，差不多吧。去年我去她家，她父母不在家。我把她推倒在床上，親她，摸她，她卻把我推開，居然起來幫她媽選菜，說是出門前她媽點的。選菜，媽的！！！我家姑娘怎麽能做這麽安靜的事？那壹刻，我對她失去了興趣。
我當時無法理解小丁超前的戀愛觀念。我把興趣集中在他推倒壹萬妹妹後發生的事情上。我問:摸女生是什麽感覺？
小丁哥哥拿著香煙在我眼前比劃:
男生的身體是卷好的煙絲的這壹部分，很粗糙，而女生的身體是煙頭，柔軟光滑，可以在嘴裏親吻，看到了嗎？
我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這個比喻是我聽過的對未來十年女生身體最浪漫的比喻。
我接著問:妳還做了什麽？
小丁哥哥說:摸摸她的胸。
我很驚訝:很特別嗎？
小丁哥哥扔了個臺球，白的說，妳自己摸吧。
我:......
我直接寫了離職信，沒有挽回的余地。
曾經在壹起說的越深情，分手後說的越無情。怎麽會這樣呢？偏偏都是我筆下的。
突然覺得寫信很無聊，以後再也不寫了。
06
在高壹下半學期，我遇到了我喜歡的女孩肖丹，並和她通信了半年。
其實我初中的時候，喜歡的人很多。這個世界上很多女生這輩子大概都不會知道了。我曾經喜歡過他們壹天，壹周，壹個月。我喜歡的那種區分男女的情欲不屬於愛情的範疇，因為我高中沒畢業連女生的手都沒拉過，更別說初中了。
事情是這樣的。
那段時間，我和我哥小丁癡迷於打牌。夜深人靜後，我們悄悄起床，壹邊打牌壹邊聊天。男人們談論的無非是遊戲和女孩。
小丁哥問我:初廖，妳覺得我們年級哪個女生漂亮？
我達到的指數:很難說，比如周丹，王紅霞，倪倩...都很漂亮。
那天，我列出了十幾個人的名字，包括肖丹。
第二天，這件事就傳到了班上——我暗戀了年級裏的十幾個女生。
我哭笑不得，他們的理解能力真的讓我驚嘆。
不久後的壹個晚上，我在操場上閑逛，無所事事。隔壁班的壹個女生給我發了壹封信，給了我壹個不可預知的微笑。
這封信被折成壹個愛心的形狀。好幾分鐘沒打開。最後，我把它撕了，重新拼起來。信裏說，聽說妳喜歡我。如果是的話，請給我回信。肖丹。
我的第壹反應是，媽的，哪個小賤人到處造謠。
從那天起，我拿著壹支名叫新壹的筆(因為我很喜歡名偵探柯南)，給她寫信。她是第壹個給我寫信的女孩，所以我很珍惜這些信，這就像鄭的童話大王。
據新聞報道，童話大王鄭在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在北京買了10套房子，就是為了給年輕讀者裝信。現在這些房子都變成了學區房，漲了幾十倍。
我身上沒帶那麽多錢，只夠買壹個新盒子。我在箱底放了厚厚的十幾封信，小心翼翼地保存著。
(彈幕:誰說我再也不寫了？)
我:好吧，那就糾正壹下。我再也不會給別人寫稿了。
在運動會期間，肖丹寫信給我，並畫了壹些簡筆畫來鼓勵我。內容是壹個帥氣逼人的小寶寶(說的是我)張開雙臂壹路沖刺到終點。
我當時很生氣。我覺得她在終點線畫我，無形中給了我壓力，甚至覺得這是壹種諷刺，導致我放棄參加比賽。
我給她回了信以示報復。信裏的內容都是用拼音寫的。去妳媽的，慢慢翻譯，哈哈哈。
之後她的信也被改成了拼音，把我們的交流周期從壹周三封變成了壹封，因為壹封信太難讀了。
我們就像兩個孩子，但畢竟太小了。我不知道壹個女孩心裏在想什麽。然而，正是肖丹給我寫信的那幾天，讓我驅散了給小丁哥哥寫信留下的陰影，讓我有了壹絲雲裏送錦書的美好。
07
初二的時候，打牌被抓了很多次，被學校通報批評打了很多次。我覺得這和我開學時遞煙事件有著不可磨滅的關系。被抓的時候，大家都趕緊趴下，假裝睡著了。為什麽他們每次都要抓我？難道他們不知道雨露都是濕的嗎？
我絕望了。更絕望的是，晚上下課的時候，我爸當著全校師生的面把我揍了壹頓。
肖丹寫信安慰我，我嚴厲地問她，這又是在諷刺我嗎？這裏的嚴厲主要體現在我寫字時用的力度，太用力了，穿透了紙的背面。
唉，我當時敏感的心，不好意思繼續寫了。
不要想太多，關心就好。肖丹很委屈地回答了我。
我說:我要妳來管。下半年我就要調到市裏了，可能再也見不到妳了。
朋友見面幾乎壹樣難，至於晨星和晚星，我已經十多年沒見過肖丹了。
也許我們不會再見面了。風輕雲淡。年輕人不知道怎麽說再見，卻輕易說出這個概念，其實自己並不知道。我們壹定要更用力的說再見，多說壹句，這可能會成為最後壹句。看壹看，也可能是最後壹張。
我也能理解我們的青春。那時候我們覺得離別是為了遇見新的人，遇見註定要遇見的人，所以這種喜悅足以抵消離開舊人的悲傷。
然而，十幾年過去了，為什麽我還是覺得難過？有多難言之隱。
08
沒想到的是，我在初二的期末考試中獲得了第三名。為了中考升學率，院長不肯放我走。在和父親商量的過程中，他建議:取消對孩子的懲罰怎麽樣？
爸爸拒絕了，堅持讓我轉學。轉學前，他還捐了2000元給學校，作為運動會的經費。
轉眼間，壹個要求學生遵章守紀、節操的老師形象在我幼小的心靈中崩塌了。
大人，妳的人生真的很復雜，很可怕。
09
我進入高中後，肖丹給我寫了壹封信，我收到了，但我沒有勇氣再寫，所以我從來沒有回復。
十多年後的今天，再想起小丁哥哥和肖丹就像在讀壹本支離破碎的小說。故事散落在每壹封泛黃的信裏。妳不可能找到妳寫的每壹個字。
因為所有的信都丟了。
那天，當我媽媽正在打掃我的房間時，我發現了肖丹寫的信。我羞愧的到處躲，自己也找不到。就像那些年，我幾乎記不清了，所以我寫肖丹的故事遠不如小丁哥哥。
10
終於，十幾年後，我明白了壹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想告訴我以前的哥哥小丁。
壹開始，我和妳壹樣。
我想，當妳很愛壹個人的時候，妳會希望她以後有曲折的人生，然後有機會做她的英雄，啞巴陳浩南，夏紫的神仙孫悟空，去贏得為她犧牲的情分，去救她於水火之中。
最後，我發現事實並非如此。
我想，當妳很愛壹個人的時候，妳不會想成為為小啞巴拿砍刀的陳浩南，也不會想成為穿金戴銀，騰雲駕霧走七色的孫悟空嫁給夏紫，因為妳真心希望她遠離壹切喧囂和陰謀，安靜壹輩子。
如果幸運的話，我只想做她身邊的壹個普通人，壹起養狗。如果我運氣不好，我就做壹只狗，幫她找到那個普通人。
2017 4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