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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型聚會和散文

起風了,天氣突然變冷了。晚上,我和巴桑、羅微在壹家小飯館裏。三個人。

餐廳是附近的巴桑選的。只是我以為餐廳比較小,比較偏僻。

這是我第壹次見到巴桑。羅微來北京做脊柱矯正手術,在解放軍306醫院等待手術。我們以前不認識他。巴桑照顧他,壹路推著輪椅從甘孜到北京。

因為輪椅的原因,他們從機場雇了壹輛面包車到醫院,司機收了260元。對此,巴三有點苦澀。對他們來說,錢應該分成兩半。

我和巴桑點了啤酒,每人兩瓶。這是我第壹次在北京喝燕京啤酒。之前多是牛欄山二鍋頭。因為羅微,我們害怕惹麻煩,不敢喝太多。兩三個菜,有肉有菜,看著有點敷衍。這道菜是巴桑點的。巴三說:“我們吃得不多,所以很好。”羅微擡起明亮的眼睛看著我,表明我做到了。

羅微的手臂似乎離得不遠,他只能在有限的空間裏活動。他會告訴我們吃什麽。巴桑時不時給他夾菜,我按要求給他的飯裏舀湯。泡在湯裏的米飯似乎更好下咽。

他們都吃得很少,所以我也吃得不多。羅微的身體被困在輪椅上,整個人變矮了。

巴桑還不時為羅微點燃壹支煙。手機和香煙總是輪換著。羅微的手掌似乎是他唯壹的支撐。他的手靠近眼睛,好像害怕失去它。

喝點酒就好了。巴桑說,在他的家鄉,用玻璃杯喝水叫“小紮西”,直接對著瓶口吹氣叫“大紮西”。喝酒是壹件開心的事,也是壹種好運。

巴桑對我說:“妳看起來不像北方人,更像南方人。”他還指著自己黝黑的皮膚說:“我是黑人,長得像個朋克。”其實那裏的人都是這樣的。"

我想說這是我夢寐以求的膚色,陽光健康。剛被媽媽調侃曬黑的人,如果還好看,那是因為天生好看。在我眼裏,巴桑很美。這是民族、土地、太陽賦予他的自然之美。當然,除了皮膚,唱歌跳舞的天賦也融入在血液裏。

巴三說:“喝了酒,就忍不住想唱歌。”我能看到他身體上的快樂。

他環顧四周,說:“要不,我低聲唱首歌。”

我想聽藏歌,但是巴桑怕我聽不懂。不過,我覺得聽不懂最好還是聽。這是第壹次有人給我唱藏語歌,沒有伴奏,沒有點綴。雖然沒看懂,但是看得入迷。

巴桑總是稱贊:“北京這麽好,好像哪裏都有商機。”我覺得北京哪裏都不好,山裏沒有自由和新鮮空氣。我們互相羨慕。

酒別喝多了,菜都涼了。巴桑說,羅微的親戚馬上就要來了。村子裏將要修建壹條公路。作為村長,他必須回去簽字。但是,巴桑和北京已經有緣分了,不僅僅是因為我。他說他會再來,在不久的將來。我說,我也想去甘孜,去他們村。當然,我很想去

回到醫院門口,我和巴桑小跑著去找洗手間,把羅微和輪椅留在了醫院的大廳裏。回來的時候看到他孤獨的身影,有點愧疚。但是羅微看到我們時總是微笑。把羅微送回病房。當時住院部已經關門了。

巴桑又送我下樓,分手的時候我抱著他,久別重逢。

那天口袋裏有500塊錢,壹直不知道怎麽拿出來。

只希望手術順利。我脫口而出的是那句話:“Tashildler!”

壹個月後,羅微突然問我是否有空。他想買壹張回家的機票,歸心似箭。

我感受到他的疑惑,畢竟只有壹次。但我覺得有義務。下午在網上瀏覽包車信息,聯系司機。主人姓什麽?我說明了詳情,他要了240元。如果還價不成功,我就提交。我真的不想浪費太多口舌。票已經訂好了。是第二天晚上8點25分的航班,四川航空,首都機場3號航站樓。我告訴司機六點前到那裏。他說沒問題。

第二天,我請了半天假。從東四環到北四環,公交,地鐵,公交,壹個半小時,還要繞酒店半個小時。雜貨鋪的老板娘告訴我,她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家酒店的名字。

路上何師傅跟我說他臨時有點事,找了別人接手,讓我放心都是壹個型號的。司機要從大興到海澱,有點遠。我有點不安,怕錯過了什麽,又錯過了他。

羅微住在壹家主題酒店裏,藏在小巷深處。我費了很大勁才找到它。走進酒店,裏面的墻壁都是彩色的,紅色或綠色,大概是為了吸引情侶光顧,但隨著年齡的增長,看起來斑駁不堪。房間位於走廊盡頭,門是虛掩的,也許是為了我。

壹進門,房間裏有三個人,兩張床。羅微躺在床上,蓋著白色的被子,手裏拿著壹部手機,手機的壹端連接著充電器插頭。另壹張床上坐著壹個短發黑發的年輕人,和壹個長發的女孩,身份不明。房間裏又擠又亂——輪椅、行李箱、床上的衣服、北京特產(烤鴨)堆在角落裏。還有壹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很難壹眼看出。

我們問了對方壹些問題,羅微和我道了歉。我說沒關系。壹瞬間,我不知道該把身體放在哪裏。那個年輕人站起來,把他的座位讓給了我。我坐下時,他必須站著。

羅微告訴我身體上的疼痛。手術後,是整夜不停轉動的疼痛,掩蓋了所有嘈雜的疼痛,模糊了時間。有時候酸,有時候麻,有時候癢,說不出的難受,反復折磨。但即使這麽痛,他也願意。感謝菩薩,手術成功,活了下來。

羅微說:“我現在就像壹個不能照顧自己的孩子。壹切都得從頭再來。”

年輕人為羅微點了壹支煙,羅微吸了壹口,火突然就亮了,壹切都是那麽自然。

羅微說:“疼的時候,我就想抽煙。抽煙的時候就沒那麽疼了。”我從他抽煙的動作中看到了隱藏在深處的痛苦。像香煙壹樣,慢慢燃燒,滲入內心,意味深長。他很安靜,沒有呻吟或抱怨。我也開始沈默。時間仿佛突然拉長了很久,就像壹道貫穿後背的傷疤。

羅微讓小夥子去餐廳買菜,回來再吃,四個人,三個菜。當我們單獨在壹起時,羅微說這個年輕人是他的親兄弟。壹問,竟然和我同年。羅微認為我看起來成熟,我認為他的兄弟看起來成熟。那個女孩是他哥哥的女朋友。

男孩回來了,已經五點半了。心裏感覺時間有點緊。我們三個人先吃飯,羅微只能靜靜地躺在壹邊。其間我幫他翻了壹次身。在我看來,這仍然不是壹個舒適的姿勢。我們壹頓飯只吃了三兩口。小夥子幫大哥,姑娘負責餵飯。多麽賢惠的女人,卻沒有結婚。

羅微崩潰了,忍受著撕裂般的疼痛,讓他的兄弟改變了他身體的角度。向前傾斜壹點,向左傾斜壹點。

羅微吃得很努力,我看到了壹種使命感。

六點,電話來了。我準備帶領司機把車拐進巷子。

我穿上棉鞋,系好去羅微的鞋帶。出門的時候,女孩正在給羅微穿衣服,她好像在打架。羅微看起來太瘦太弱,但他的衣服太復雜太笨重。無骨的身體,似乎很難和衣服和平共處,仿佛要把不相幹的東西硬生生的放在壹起,所以彼此很別扭。

北風呼嘯,十二月的北京變得更加幹燥寒冷。夜幕降臨時,街上的交通變得越來越擁擠。

我對司機師傅說:“我們時間有點緊。我朋友剛做完手術,需要早點到機場。”

這句話肯定是錯的。司機楞了壹下,車瞬間就出去了,離巷子有200米的距離。

他說:“我只知道有輪椅。什麽時候會多壹個病人?早知如此,我就不來了。”

我立刻穩穩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看著窗外時間跟著車流慢慢遠去。

我打電話給何師傅。何師傅和男人交流了十分鐘,沒有成功。我只聽到電話裏的聲音:“壹個病人怎麽了?”後來何師傅對我說:“要不,妳多給他點錢。”

那人聽到電話裏的聲音說:“我不想拉什麽錢。我先回去了。”

我說:“不是壹個大病初愈的人,是壹個做過脊柱手術,已經痊愈的藏族男孩。”

那人問我:“他能走嗎?”這似乎是他最後的底線了。

我說:“他就是動不了。請幫助我們。”

汽車開進了小巷。男人堅持要親自去看。我說可以,但是請進屋,什麽也別說。我怕他會失去它——我抓住那個男人的胳膊,用力地收緊,看起來就像兩個熟悉的朋友。

我說了太多懇求的話,喋喋不休,甚至開始沒有條理。在走廊裏,我終於第壹次說出了“請”字。

現在是六點半。在房間裏,羅微的眼睛又圓又亮。他在弟弟的攙扶下僵硬地坐在床前,就像冬天的雜草。他們整裝待發,連房子也變得整潔了。

男人瞄了壹眼,馬上轉身離開。我趕緊對房間說:“我們開到酒店門口吧。”

那人跳上汽車,似乎要離開。我把300元錢從窗戶的縫隙裏塞了進去。

那人說:“這根本不是錢的問題。”

我說,“我們得走了。沒時間了。”

我們又重復了壹遍上面的對話。這個人似乎妥協了。他說:“我要倒車了。”路很窄,車要在巷子更深的路口倒車。有那麽壹瞬間,我真的很不安,害怕他很快就要走了。

幸運的是,他沒有。我長嘆壹聲。這個時候,我只能選擇相信。

羅微終於上了公共汽車。他堅持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司機有點害怕,就像坐在壹個佛旁邊壹樣。

車多路長。羅微讓女孩把他的手移到窗戶上方把手的位置,然後用盡全力握緊它。

在車上,為了緩和氣氛,我隨口和司機聊了幾句:“師傅,妳是哪裏人?”

他說:“我是河南人。”自始至終,我都沒問過他姓什麽,這無關緊要。

汽車漸漸陷入了泥潭般的寂靜。沈默是小夥子的壹根煙,散落在封閉的車廂裏,找不到出口。女孩躺在男朋友的肩膀上,穩穩的,好像睡著了。他們似乎沒有絲毫的緊迫感,汽車就這樣穿過朦朧的夜色,穿過城市的山丘。我相信,每壹次離別,都是生命的煙火。

羅微問我車費,我搖搖頭。我口袋裏還有壹千塊錢,不知道怎麽給他。

換登機牌的時間是晚上八點。我知道,不管怎樣,飛機都會等著他們壹起離開偌大的首都。機場突然變得空蕩蕩的,我感到無比的滿足和安心。

告別時,我又看到了羅微的微笑,淺淺的,像壹條彎彎的河,甚至到了我的眼前。它們是多麽明亮的眼睛,就像夜空中的星星,純潔而寧靜。

離開了草原,自己都記不清了。我有多久沒看到星星了?

我只能對自己說:“Tashildl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