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極其簡單。這也是整個《紅樓夢》的特色。奶奶的女兒女婿日子不好過,“冬事”不合適。奶奶帶著巴內爾依仗以前的歷史爬到了王家。在周瑞家的介紹下認識了鳳姐。鳳姐明白了她的用意,最後給了奶奶二十兩銀子。
要說這個劇情真的是平淡無奇。紅樓夢絕對沒有曲折離奇的故事情節。《紅樓夢》的故事特點是簡單真實。絕不認同低俗之作,如“或謗君,或貶民妻女,奸淫兇殘”,或“風流筆墨,猥瑣腥臭,殺筆墨,壞人之子”。這是曹雪芹《紅樓夢》最獨特的特點。
壹個樸實的劉姥姥進了郭蓉府,這也許不是別人寫的,但在曹雪芹筆下卻是生動有趣的。
我們知道,壹個人生活在社會中,必須要有壹個人的身份。而且每個人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不同的環境,都有不同的身份。在單位,我們可能是經理、會計、經理、工程師;在家庭中,我們是先子女後父母,先父母後子女,先妻子後丈夫,先丈夫後妻子;在店裏,我們是顧客;在醫院,我們是病人;在公園裏,我們是遊客;在書店裏,我們是讀者;在電影院,我們是觀眾;臺下,我們是選民;在舞臺上,我們代表...
只要人與人之間有聯系,每個人都應該有相應的身份。只要我們看到兩個人見面,都是在壹個問題上交流,那麽他們壹定有自己的身份作為基礎。即使壹個警察,壹個小偷,壹個債主和壹個賭徒...
那麽,當劉姥姥遇到王熙鳳,當壹個鄉下老太太遇到貴族空姐,他們是以什麽身份開始這段對話的呢?這是什麽會議?
這是久違的親人重逢嗎?這是遠方朋友的來訪嗎?這是債權人為了自己的權益去拜訪嗎?都不是!這是壹個窮困潦倒的女人,因為她的家人不能在當年爬上來的貴族的候門過冬乞討!只是乞討的地方從史靜的大街小巷變成了後門的內院。
奶奶和鳳姐的見面、談話,都很精彩。讓我們細細品味原文:
奶奶終於見到了鳳姐。”——馮沒有拿茶,也沒有擡頭。她只是撣了撣爐子上的灰塵,慢吞吞地問道:“妳為什麽不進來?”"。這是多麽大的力量啊!
我看見我的祖母站在下面。“我忙得想起床。我沒起來就滿臉堆笑的跟她打招呼,氣周瑞家的不早說。”“我忙得起不來,可我還是沒起來。”鳳姐不想失了風度,失了身份,所以這壹場演得很體面。
接下來的對話沒完沒了。
馮笑著說:“我的親戚們不常走動,他們是疏遠的。妳懂什麽,妳煩我們又不肯常來,那個不知道的小人在我們眼裏就跟沒人壹樣。”
鳳姐的笑話是先入為主的,她是攻而不是守。在這樣的場合,自然是既不失大家的風度,又不失等門的體面。雖然居高臨下,但首先要帶著謙遜低調和禮讓的自責。語氣是責怪外婆家“不怎麽走動”“嫌棄我們”,讓別人誤以為我們眼裏沒有人。其實就是表達壹種不拋棄奶奶的態度。顯然,出於禮貌,奶奶的來訪總會給她壹些面子。
劉姥姥的話壹針見血。劉姥姥忙念佛道:“我們家辛苦,走不起路。我們來這裏,不用叫阿姨,連管家都不像。”
奶奶說的話雖然不直接,但也不失耕耘者的淳樸本性。當面揭穿了鳳姐的虛偽。住在深宅裏怎麽能尊重我們鄉下人?我們只是皮糙肉厚的“來到這裏”,“沒有叫阿姨”,“管家”會相信妳有我這樣的親人嗎?
Xi鳳的禮貌被當面剝光了,她自然不自在。然而,控制場面和保持分寸是馮的專長。馮笑著說:“這還不算惡心。然而,靠著我爺爺的名號,我成了壹個窮官。誰有什麽?只是壹個舊的空架子。正所謂‘朝廷窮親戚三家’,何況妳我。”
第壹句話,先把奶奶的氣焰打下去,妳惡心到這裏來!下面的話不僅是真的,還透露出壹些情分。話很真誠,很有道理。富人和窮人,也許沒有這麽大的差距。他們生活在同壹片藍天下。他們真的能互相照顧嗎?鳳姐的謙和誠懇感動了奶奶。當然,妳也可能覺得這種說法同樣虛偽,甚至更虛偽。但畢竟不是排斥奶奶。
也許這真的是緣分,從此奶奶和鳳姐開始了壹段不平凡的友誼。想起八十年代,奶奶傾家蕩產救了巧姐,讓人心酸!
周瑞家的人經過這壹番“口水戰”,向王夫人請示,答應了鳳姐的接待。周瑞的家人暗示奶奶解釋了她來的目的。
劉姥姥明白了,臉紅了壹下才開口,想保持沈默。她今天為什麽來?我只好忍著羞愧,說:“今天第壹次見阿姨的時候,我什麽都不應該說。我大老遠來到妳的老地方,我有話要說。”
賈母的話被賈蓉的到來打斷了。胖團說“老太太有忍辱負重之心,所以有事情以後再招她姐。”忍辱意味著奶奶不是不要臉,而是生活所迫。奶奶是個勤快正派的人。她內心的責任感,對情感的理解和感恩,是她最終有了“大姐工作”的原因。
賈蓉走後,奶奶終於開口了。
劉姥姥心平氣和地又說:“我今天帶妳外甥來,不是別的,是因為他老母親在家,連飯都沒有。今天要是再冷,我就越覺得自己沒格調,非要帶妳外甥來給妳養老。”然後推著板子說:“妳爸爸怎麽教妳來家裏的?派我們去做邪惡的事情?吃水果就好。”
奶奶這時,有點慌了。看得出來奶奶壹開口就很緊張。壹個有羞恥感的人不容易要求。
鳳姐對奶奶的遺言,雍容大度,得體大方,尤其是“難去之地”,也道出了貴人之難,就是施舍奶奶,給奶奶留足面子。奶奶很高興妳來了。
奶奶得了二十兩銀子。從蟹宴後第三十九回開始,奶奶算了算“壹* * *二十多兩銀子”“這頓飯夠我們莊家活壹年了。”說明二十兩銀子對奶奶來說不是小數,足夠全家人生活了。據馬瑞芳考證,與曹雪芹幾乎同時代的蒲松齡,做私塾老師壹年掙七兩銀子。可見二十兩夠姥姥家用了,不是壹個人。這壹次,鳳姐的付出還是比較重的。
三、劉姥姥的“遊興”大觀園
劉姥姥遊大觀園是《紅樓夢》中最重要的故事。
小說從第三十九回到第四十二回,用了三遍多的時間描寫鄉下老太婆進賈府,逛大觀園的場景。
有時候生活就是這麽矛盾。大觀園作為“省親別墅”,是為賈元春這位地位無與倫比的貴妃準備的,她只選擇了豐藻宮。而她得不到多少安慰,只是很膚淺地走過,說明太“奢侈”了。它的精致與豐富,居然讓劉姥姥在畫中漫步。
曹雪芹借助劉姥姥第二次進賈家,把這個人物寫活了。
劉姥姥的角色絕對不是簡單的“現實主義”。除了寫實,他還加入了曹雪芹獨特的浪漫主義筆法。現實生活中,劉姥姥並不是無處不在。劉姥姥的確是曹雪芹的理想主義。真的能得到壹個充滿劉姥姥的理想世界嗎?
劉姥姥的人物塑造集中在她第二次去賈府和大觀園時發生的各種趣事。
曹雪芹對劉貴的描寫,讓我們認識了壹種完全不同的人生狀態。
劉姥姥見了老太太和姐妹倆,雖然是個村裏的野人,卻生得有些見識。況且她年紀大了,人情世故多了,見了第壹夫人也高興,第二次見這些兄弟姐妹都愛聽,就編了些話來說。
奶奶的世故和風趣是完美的。她講的第壹個“女孩抽柴火”的故事,被大火打斷;然後他又補充了壹個90歲老奶奶來找兒子的故事。這壹晚上的故事,果然符合賈母和王夫人的顧慮,連王夫人也聽了。
奶奶滿口“阿彌陀佛”“我佛”,是個虔誠的佛教徒。她利用了壹個富家子弟向往太平、行善積德的因緣心理,既巧妙的贊美了佛祖,傳播了佛家思想,又迎合了壹幫有經驗的老太太賈夫人、王夫人的期望,壹舉兩得。同時,她把它編得好像是真的,完美無瑕。把癡情的人弄得跟寶玉壹樣,還刨根問底,可見奶奶的成功。
說明奶奶不是單純的善於阿諛奉承,而是深得官員家庭的心理。
第二天對大觀園的參觀更加令人興奮。
先是她戴了花,鳳姐把花插在姥姥頭上。奶奶沒有生氣,只是笑著說:“我不知道我在這裏做了什麽。我今天這麽體面。”他還說:“雖然我老了,但我年輕時也很浪漫。我愛壹個花粉,今天老了也開心。”自嘲中有幽默,有單純。奶奶的大度顯然不是裝出來的。當她在綺袁弘家照鏡子的時候,她忘記了所有的花,甚至責怪她的母親,“妳太無知了,看不到這個世界。妳要是看見這園子裏的花,反正妳是不會戴的。”奶奶戴了壹朵花,為她做女人的被子鋪路。
遊覽大觀園的路線圖其實很耐人尋味。很明顯,老奶奶參觀的路徑與當初大觀園的布局不符。這說明《紅樓夢》絕對不是自然主義,所有的情節都經過了精心的設計和安排。
賈母和奶奶先到瀟湘館。黛玉的住處在奶奶眼裏。“就像小姐的繡房,卻比那細書房還要好。”是啊,袁和是“那小姐的繡房,這麽講究?我感覺我在天宮裏。”交叉引用。偏偏寶玉和黛玉在情趣上做了巧妙的對比。
劉姥姥在瀟湘館時,黛玉壹言不發,可見她對來訪者的不滿。只有這樣,關於“蝗蟲媽媽”和賈母“只有她兩個”的討論才是可惡的。回來吃醉了,咱們去他們家鬧“牢騷。
第二站秋霜齋,奶奶上演了壹場“吃得像牛”的喜劇。是鴛鴦和鳳姐事先商量好的,把這事告訴了姥姥。“姑娘放心”這句話說明奶奶心領神會。奶奶不僅世故,演技也很好。在滿屋的笑聲中,她獲得了歡樂。有人覺得奶奶“自輕自賤”,也許只有奶奶才知道其中的滋味。
我參觀了探春的臥室,經過了扁葉竹,參觀了雪洞般的吳恒花園,然後去了朱槿亭。在這裏,鴛鴦的“三宣牙”和奶奶的表演也達到了高潮。奶奶忙著點菜喝酒。蓮花山傳來悠揚的樂聲,劉姥姥“聞得此樂,有酒更舞”,引得黛玉“日奏聖樂,萬獸皆率舞,今只為牛耳”之戲。
侯門壹個貴族家庭的宴會吸引了壹個貧窮的女人劉姥姥跳舞的喜悅。在別人有錢的地方,沒有嫉妒,沒有怨恨和憤怒,反而是談戀愛的喜悅。這就是劉奶奶的真實生活。似乎財富和財富並不壹定帶來歡樂。真正的快樂來自她寬廣的胸懷。
當然,玉殿裏的那段話不是說奶奶的,是說寶玉和妙玉的。這裏就不贅述了。
劉姥姥的玩笑並沒有就此結束。在“省親山莊”的牌樓下,奶奶認出了“玉皇殿”二字。壹陣腹響過後,她不得不脫下褲子。
劉姥姥作為賈府的客人,其野地村婦的身份成為賈府炫富、炫富、插科打諢、戲謔的對象。而劉貴的善良世故,靈動流暢,讓這壹幕完美上演,各有千秋。所謂財富,就是要有陪襯來襯托。這就是財富,優越感,滿足感。連賈母都逛了大半個園子,可見她是多麽自得其樂。而柳巖,不僅獲得了可觀的收入,還獲得了別人的嘲笑,也給富人上了壹課。那些虛幻的輝煌有什麽意義?在老婆婆眼裏,只是個方便脫褲子的地方。真的很漂亮!
最後,劉姥姥去了她壹生中最不可能去的地方,寶二爺的臥室。經過精心的安排和設計,曹雪芹巧妙地讓酒後迷了路的老奶奶坐到了包先生的床上,也通過對人物臥室陳設的描寫,完成了向我們反映人物性格的任務。
第四,說說板子
奶奶身後壹直跟著壹個孩子:巴內爾。他在這裏值得特別壹提。
壹家人商量著怎麽進賈家,狗兒對奶奶說:“我教妳老人家壹個法子,妳帶著孫子,先去周瑞那間押房。如果妳遇到他,那就有趣了。”
為什麽狗狗要奶奶穿板?為什麽要找配了房的周銳?
奶奶的“打抽”之旅,也不是沒有困難。在侯門深宅,不可能像在家裏壹樣談吐舉止自如。在合適的時間和地點,巴內爾自然會發揮他的作用。因為孩子年幼無知,巴內爾會有孩子的認可和膽怯,但不會有財富面前的自卑和恐懼。
找周銳,配房,才有人介紹,不然就得被拒之門外。
“奶奶剛才看見鳳姐了,”巴內爾躲在背後,想哄他出來磕頭,他不肯死會很尷尬的。然而,巴內爾的扭動引起了人們的註意,減少了奶奶和鳳姐之間的不同地位造成的反差。
馮當著的面解釋她來的目的,奶奶也不好說,硬著頭皮說道:
“今天我帶妳侄子來,不是為了別的,因為他老子娘在家,連飯都沒有。今天要是再冷,我就越覺得自己沒格調,非要帶妳外甥來給妳養老。”然後推著板子說:“妳爸爸怎麽教妳來家裏的?派我們去做邪惡的事情?吃水果就好。”
巴內爾在這裏成了乞討的幌子,緩沖了奶奶的話語,讓人覺得不那麽突兀。奶奶總不能拍著胸脯說:“老婆婆要二十兩銀子,妳不給?”這不是乞討,但看起來像搶劫。真的沒有辦法讓不懂事的孩子充當這個借口。可見,窮人也要註意乞討的方式和尺度。
就是這樣,壹旁的周瑞家也覺得不合適:
“我的母親!為什麽妳見到他的時候什麽都不說?開口就是妳侄子。如果我說我不怕妳煩,我會親親我的外甥,但是我會溫柔的說話。榮叔是他正經的侄子。他怎麽又跑出這樣壹個侄子來了?”
奶奶的回答很巧妙:
“我嫂子,剛認識他的時候,我愛他愛到不行,就沒辦法談了。”
周蕊的家人無法知道奶奶乞討時的困惑,乞討時的無助,內心的煎熬。
姥姥進了賈家,也來了。
這個攀附名門的奶奶,也讓孫子開了眼界。巴內爾只有壹個場景值得關註:
他用佛手柑換了巧姐的柚子。這是壹個象征性的描述。賈府戰敗後,奶奶救了巧姐,促成了巴內爾和巧姐的婚姻。紅樓夢喜歡神秘。真正成就他們婚姻的,不是佛手,也不是柚子,而是奶奶善良的心。
5.劉姥姥的課沒有定論。
20世紀50年代,發生了《紅樓夢》研究史上的壹件大事。由於人民領袖的親自幹預,這場關於研究壹部小說的辯論演變成了壹場政治和意識形態的鬥爭,形成了鋪天蓋地的批評洪流。這期間形成的思路也很耐人尋味。
對《紅樓夢》的理解,定義為“描寫二府中以賈府為代表的賈、王、薛、史四大家族在日益激烈的階級鬥爭的沖擊下衰落、崩潰的過程。”劉姥姥作為“賈府興衰的見證者”,“指出了當時貧富、貴賤的懸殊,揭露和批判了封建貴族生活的罪惡和腐朽,反映了賈府在日益加劇的階級鬥爭中必然崩潰的趨勢。”
《紅樓夢》是壹部特別有爭議的書。劉姥姥也不例外。劉姥姥的階級分析也有爭議。
在階級社會中,人們的地位是由他們所擁有的財產的多少和所占有的權力來決定的。當劉先生走進郭蓉大廈時,兩個不同階層的人之間的差別立刻就顯露出來了。
劉姥姥生活清貧,地位卑微,是被剝削被壓迫的人,是“貧農下中農”,屬於統治階級或被壓迫的無產階級和農民階級。應該沒有問題。而劉姥姥在賈家的種種表現,都不符合她應該代表的階層。她的階級屬性也受到質疑。
馮對說道:
劉先生在農村長大,但不像貧農,他可能是富農,也可能是小地主。
②老先生去過壹些大官僚地主家,有豐富的社會經驗,非常老練。
(3)老先生玩的時候,她已經在女婿王狗兒家住了很久,所以王家的環境就成了她的生活環境。王家曾經是壹個小官僚地主家庭。他們和大官僚地主建立了關系,承認自己的家族。雖然她的女婿被降為農民,但他仍然過著優裕的生活。
根據以上分析,認為:“老先生是壹個復雜的人物;當然,她也參加勞動,但她和真正的農民還是有距離的。”
作者不想讓劉姥姥再當“農民”了。
作者的結論是:“從以上簡單的分析可以看出,老先生並不是壹個有多少積極意義的人物。她不是真正的勞動人民,所以她找不到勞動人民的正直和耿介的高尚品質。”
有的作者甚至根據奶奶的祖先(其實是狗)曾經是小官,依附於王家,認為奶奶應該屬於沒落的地主買辦階層。
劉姥姥有什麽問題?
在上個世紀的革命理想時代,分析人民階級主要有兩種方式。
首先是經濟基礎理論和家族血統理論。壹個人的階級構成取決於他的社會地位和經濟收入。因為財富是剝削的結果。壹旦壹個人、壹個家庭富裕了,基本上就可以定性為剝削階級了。當然,壹個沒落的貴族家庭是很難洗掉剝削階級的成分的。因為在現實中,他可能已經沒落了,但他曾經富裕的生活讓他有了剝削他人的犯罪史。所以在他被徹底清算之前,是經濟地位的變化,洗不掉他剝削階級的成分。
這讓我們在分析劉姥姥的課堂作文時遇到了麻煩。
劉姥姥的赤貧使我們認為她是壹個被剝削的階級。然而,她卻用“打抽”的手段,白白得到了“二十兩銀子”。這不僅徹底喪失了“勞動人民”的階級性,也使她擺脫了極度貧困的狀態。
如果“二十兩銀子”不算多,那就不是“脫貧致富”;雖然“乞討”也是不勞而獲,但畢竟是可憐的,是值得同情的,所以劉姥姥第二次進賈府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得過去。她通過享樂、逢迎、自取其辱贏得了賈家的好感。壹是奉承賈家,順從王熙鳳。最後得到王夫人120兩銀子的禮物,還有衣服、綢緞、點心等。,甚至還有寶玉送的小蓋鐘。如果鴛鴦轉向王夫人,奶奶可以“要麽做個小買賣,要麽買幾畝地。”收入如此豐厚,她還能說是“貧窮的下中農”還是“無產階級”嗎?她的班級作文是個大問題。
當然,我們可以繼續追求。劉姥姥也有三次到賈家的故事。最後,她花光了所有的錢把巧姐從魔窟中救了出來。雖然我們看不到這個故事的原文,但根據判決書、批語等材料,基本可以得出結論。壹個靠賈家資助,發了小財的劉姥姥,最後又回到了貧窮窘迫的境地。這時候劉姥姥的班級作文應該怎麽分?
經濟地位和血統論對階級成分的劃分只是壹個方面。在革命理想時代,階級成分劃分的壹個更重要的標準是“思想的階級性”。那就是劃分壹個人的思想覺悟,看他是否達到了無產階級的思想標準。
壹個有剝削階級身份的人,可能對自己的階級有“階級意識”。中國早期的傑出領袖彭湃就是壹個例子。
但是,壹個處於剝削和壓迫境地的勞動者,完全有可能具有“剝削階級的意識形態”。因此,在思想文化的革命運動中,“鬥私言壹時”,“寧要社會主義草,不要資本主義苗”是非常重要的,分析自己的思想,挖掘靈魂最深處,與剝削階級的思想作鬥爭,已經成為思想鬥爭的核心和界定階級成分的重要基準。雖然壹個人的身份是界定其階級構成的重要標準,但他靈魂中的“階級意識”更為重要。
劉姥姥的“階級意識”顯然達不到要求。階級鬥爭最重要的前提是對剝削者殘酷本性的認識,對剝削制度的痛恨,對剝削者的刻骨仇恨。也正是因為這樣的仇恨,壹個階級推翻另壹個階級的革命才能興起。
而劉姥姥呢?展現給剝削階級的是撒嬌和諂媚的嘴臉。
在《論鳳姐》第二十回中,認為劉姥姥是“貴族階級遊戲中的小醜”“壹進大觀園,我就處於連二毛安排的小醜位置”,“讓人想起現實主義畫家馬泰伊科筆下的宮廷小醜”。
徐青嫁接了王朝文的觀點,他在文章中說:
劉姥姥也是壹個悲劇人物,就像阿q的悲劇性格是用喜劇的形式表現出來的,同樣是悲情的。而且,她的悲劇不是表面上出現的,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幾千年來附著在中國人特別是農民身上的整個封建儒家文化心理的悲劇——魯迅曾將其定義為“民族劣根性”。在我看來,這種自卑首先表現在根深蒂固的“奴性”上。
徐聞把劉姥姥的“奴性”概括為四點:
1,迂回戰術,拐彎抹角
2、伺機索要報酬,方便別人,方便自己。
3、逢場作戲,隨機應變,貶低自己。
4、少見多怪,老當益壯,出醜。
雖然作者沒有把奶奶貼上階級的標簽,但不難看出,作者對劉奶奶的分析,與當年的階級分析理論並無二致。作者甚至認為曹雪芹的筆觸正是為了揭露這種“民族劣根性”:
曹雪芹沒有生活在魯迅時代的經歷和認識。當然,他無法完全揭示這種自卑的本質。但是,在劉姥姥身上,曹雪芹真正用現實主義的筆揭示了國民劣根性的最基本內涵。
袁宏昌的論述更直接明了:
雖然,作為四大家族興亡史的見證者,老先生只是嘆息,並沒有感到憤怒。特別是他還自我鄙視,願意被這群寄生蟲取笑取樂,被人給壹點剩菜他也很感激。他當然不會起來推翻賈家。然而,通過她三次去郭蓉府的經歷和感受反映在《紅樓夢》中的客觀事實表明,歷史已經發展到了拆除四大家族的房屋,撕掉這場“人肉盛宴”,消滅這些寄生蟲的時候了。
劉姥姥在賈家門前的態度,說明她並沒有本階級的“階級意識”,而是充滿了“民族劣根性”和貶低自己的“奴性”。階級鬥爭的大業,不能指望這樣壹個覺悟低的人來完成。
雖然不能簡單地說劉姥姥有“剝削階級”的思想,但至少,她沒有反抗。她沒有反抗。她甘願做“女跟班”、“女電影”,甘願與剝削階級媾和,甚至不惜喪失人格。她心中沒有無產階級的仇恨,沒有改變世界的精神,沒有被剝削被壓迫者革命的英雄豪情。這樣壹個農村老太太的階級構成怎麽界定?
現在階級分析不再占據意識形態領域的主流,但歷史決定論者的觀點並沒有退卻。當我們重新思考劉姥姥的階級屬性時,高調的階級鬥爭論仍在耳邊回響。
用今天的觀點來分析社會歷史和人性的階級分析,仍然給我們很多啟示。至少我們知道曹雪芹不懂階級鬥爭。劉姥姥沒有“階級意識”劉姥姥的階級成分不是那麽容易劃分的。因此,我稱之為“劉姥姥的階級未定”或簡稱“劉學”。
人們常說愛情是文學永恒的主題。《紅樓夢》中賈薔和靈官,賈蕓和小紅,甚至寶玉和黛玉都寫了很多愛情故事。然而,愛情並不是《紅樓夢》的唯壹主題。比如劉奶奶,跟什麽愛情都沒關系。
但劉姥姥也不是簡單人物。她要揭示的是人類最永恒的主題:貧富不平等。
人性絕對不是追求平等,而是追求差異。如果壹個人事事都和別人壹樣,那他壹定對自己不滿意,覺得無聊。人的本能就是與眾不同,超越他人,追求超越他人的優越感。這種優越感可能通過物質財富的占有、個人榮譽、道德評價,甚至精神內涵來體現。個人榮譽是多方面的,比如名氣、官階、知名度、人緣等。道德評價是指人們在社會主流意識下,希望達到壹種高尚的道德標準,這會使人們追求壹種道德自律,贏得社會的道德贊譽,從而獲得快感;精神內涵更註重內在精神的體驗,主要表現為對宗教或某種意識形態的信仰和執念。通過內心的修煉和信仰的安撫,獲得精神上的愉悅,獲得異於常人的優越意識。
孔子說人“不患寡而患不均”。這種不平等不應該理解為不同。那些認為它“不平等”的人,其實認為它不公平。如果妳做的多,得到的和別人壹模壹樣,這個人也會認為是“不平”。
所以,人最重要的是和別人不壹樣。這與生命作為個體存在,人的精神是完全自由的這壹事實是壹致的。壹個人只有在自由和個體完整的條件下才能成為完整的自我。這也符合價值觀的多元化和人的價值的不可通約性。
劉姥姥和賈母這兩位生活境遇迥異的老婦人,絕不是某個時代的產物。壹萬年後,也是如此,只是形式不同。
面對這種現實,必然有壹批普通人和無能的人在競爭中敗下陣來。他們要麽經濟貧困,要麽地位卑微,要麽道德卑劣,要麽精神空虛無聊。只要在各種比賽中失敗,就是別人優越感的對比。劉姥姥是最常見的對比。她是經濟地位和物質生活低下的代表。
誰也不想成為對比,畢竟道德是不能當飯吃的。子曰:“吾未見善德為善愛人。”每個人都是現實的。
壹部中國史,按照賈雨村的理解,是“成王敗寇”。無休止的競爭,無情的殺戮。充滿了對正義的懷疑和對貧窮的不滿,他們揭竿而起,他們帶頭革命,“打倒各種鬼神”,“王侯將相寧有種”!世界如此黑暗,人情如此涼薄,妳還在等什麽?“兄弟們,革命!”
劉奶奶不懂階級鬥爭,奶奶也不懂革命。賈府反映了她的貧窮,卻反映不出她“跳舞”的快樂。誰能從這個世界上拿走什麽,誰能擁有永恒的財富和名聲?“古今何處無芳草?”最終,每個人都只是回歸自然的塵埃。何必在乎今生的榮華富貴?
奶奶不想用別人的獻血成就自己的輝煌。她寧願在卑微中尋求幸福。奶奶的寬容和慷慨最終救了巧姐。
這不僅讓人聯想到顧準的壹句話:“我的手上沒有血”。只有追求自由的人才能理解真正的人性。自由主義者不會用別人的血來換取自己的理想。為什麽?因為自由主義者向往自由,所以他必須給別人自由。
生活的辛酸隨處可見。《紅樓夢》展現了無盡的人生悲劇。金陵十二釵的十二位美女都擺脫不了“千紅洞(哭)”和“萬艷共杯(悲)”的命運。為什麽不像奶奶壹樣,多給自己壹些快樂,多給別人壹些包容?
生活也許不是沒有悲傷、痛苦和淚水,但我們仍然可以沒有仇恨。仇恨也許是世界上最沒有價值的情感。俞平伯說《紅樓夢》是“怨而不怒”,這是最集中的表現,劉姥姥也是。這才是曹雪芹“苦淚”的真諦。
《紅樓夢》也向我們展示了人性的光輝,而不是壹片死寂。在《白土地真幹凈》的曠野裏,我們還能依稀看到奶奶帶著巧姐回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