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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大地上的母親散文

壹個

在我十三歲那年的秋天,我們村三百六十戶人家已經有三百五十戶搬到了大壩東側的避風塘,只剩下我們壹家像搖搖欲墜的樹葉壹樣站在笨拙的秋風中。

為了克服成千上萬的困難和危險,我們必須在春節前搬到臺灣。這是村子的秩序。這相當於給我爸媽下了最後通牒。要磚不要磚,要瓦不要瓦,要梁不要梁,要葦不要葦,這房子怎麽搬?

有壹天半夜,我夜裏起來,看見兩個微弱的煙火在漆黑的院子裏閃爍。到處的煙火和瓦礫,和我們壹家人獨自在瓦礫上的巨大孤獨感相比,真的太弱了!那是我的父親和母親在抽他們自己卷的煙葉。我聽到他們壹直在說壹個字:偷!他們不停的否定和肯定,最後決定去偷!這個詞多麽符合那天晚上的情形:夜風蕭瑟,落葉紛飛,霜在壹步步萎縮!

我的父親和母親決定分開行動。爸爸出去買葦箔和檁條,媽媽領著我們去“偷”。

我媽領著我們從偷磚開始。這個動作不能在白天進行。白天,我們只是像幽靈壹樣在被拆的房子周圍遊蕩,為了看看蓋房子的時候哪些磚可以打地基,蓋房子的時候哪些磚可以填槽,哪些磚可以當門口的磚。我們把砌好的磚撿起來,按照拔草的樣子拼在壹起,然後豎起壹個深色的土坯作為標記。白天做好這些準備後,到了晚上,就該行動了。但是行動壹般都是在半夜,而且還是在沒有月亮沒有星光的時候。壹般十點以後,我媽清楚的看到站臺上的燈都滅了。她看了壹眼天,沒有光,也沒有星子,就叫我們困了去偷磚。

我們每個人都帶了壹個大布袋。我媽走在前面,風在她腳邊吹。我姐跟著我媽,捂著嘴不咳嗽。我跟著她,像壹個最小的小偷。我們跑到白天做了標記的那堆磚頭前,打開袋子,把磚頭扔了進去。心裏有幾百只貓爪在撓。如果有風或者老鼠突然移動,我會認為有人要來抓我們。我好像整夜都聽到到處抓賊的聲音。但我們每偷壹塊磚,我們的新房子就長壹寸,我們防守平臺上的新房子就在我們心裏,其他的就弱了。我媽背的行李最多,我也算不出有多重。它大約像壹座小山。背的時候,我媽需要把背彎成90度,我和我姐需要用力扶著,幫她背。我媽背上撞了壹塊磚,搖搖晃晃的。她把磚頭使勁往背上壹推,穩住了。像房子地基中的磚塊壹樣穩固。

其實那壹年,我媽才三十多歲,孱弱的身體,背著壹大塊磚頭,腳下還能承受風。我和妹妹只能背三四塊磚,好幾次都要在廢墟上休息。壹般情況下,我媽來回四五遍,我們只能背壹兩遍。背在背上,我們覺得理所當然。遍地的土坯爛磚,遍地的黑暗,遍地的冰霜,都是我們的。

有時候深夜,我被夜貓子吵醒,突然媽媽和姐姐都不見了。他們壹定又偷了磚頭。

落葉壹片壹片從天而降,訴說著什麽。我們院子裏的磚壹個比壹個多,這也說明了壹點。

爸爸帶著壹個房子的高度和重量,蘆葦箔和檁條,從遠方回來了。我媽領著我爸到了花園的壹個角落,剝開壹座山的茅草和樹枝,露出了壹大堆磚頭和石頭!父親臉上藏在皺紋裏的灰塵壹下子掉在了地上,眼淚掉在了地上。我媽說她問過蓋房子的人,這些磚足夠我們家蓋六間瓦房的地基了!

從他們的眼神裏,我看到了六間瓦房矗立在避風塘的中央,村裏的人拿它們開玩笑,表示欣賞。

磚頭石頭夠了,檁條夠了,土坯早就加長了,只需要壹根大梁。沒有大梁的房子不叫房子,就像沒有脊梁骨的人不叫人壹樣。

我媽說,她壹直看好二道子上的壹棵大槐樹,正好是我們家的房梁。我媽甚至爬上了槐樹,用自己的身體量了槐樹的大小。

那棵大槐樹被我媽吸引的那壹刻,就註定了和我們家同病相憐。它也註定要結束在地球上的行走,為我們撐起壹片不漏雨雪的天空。

我媽說那棵大槐樹,春天的時候,所有的花都瘋了。所有的枝椏上都掛滿了白色的花簇,以前沒有開花的枝椏也壹起開花了。因為它的樹枝比二道子上所有的槐樹都高,所以它的頭上看起來像壹朵遊動的雲。我媽想春天的時候給大槐樹來幾斧,等著再砍的時候省點力氣。但是我媽看著二道子那棵漂亮的槐樹就不忍心了。

槐樹的葉子也是最後落下的。似乎離天空最近,受到了上帝最多的眷顧。眼看就要開工了,爸爸媽媽決定半夜去二道子,把大槐樹“請”回來。

二道子離我家院子大概六七裏路,壹路上都是墳。我爸我媽走在去二道子的路上,像兩個鬼影。雖然那時他們還小,獨處的時間很少,但他們並不太關心對方。他們腳下的風還是很大,只有遇到障礙物或者石頭絆倒對方的時候,他們才相互扶持。他們不像夫妻,像兩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小偷,有著同樣的憂慮。鬼遇到他們會害怕的逃跑。

當我們到達二道子時,那裏壹個人也沒有。除了那對蓋不起房子的夫妻,誰會半夜來這野槐樹林?樹葉落了厚厚的壹層,腳下發出輕微的聲響。那棵大槐樹還在,我媽看到它挺立向天,很開心!馬上跑上來抱住大槐樹,像抱著久違的親人。

我爸在槐樹左邊砍,我媽在槐樹右邊砍。槐樹在斧頭上顫抖,上面的幾片葉子也掉了下來。我不知道這最後壹片落葉是用來打爸爸媽媽的,還是離別的眼淚。

他們在半夜砍倒了那棵大槐樹。快要倒下的時候,爸爸媽媽讓槐樹往西北方向倒。人們就是這樣躺在土裏的。大槐樹倒下,驚醒了壹只夜鶯,發出令人心碎的聲音。它巨大的樹枝在天空中晃了幾下,慢慢地向西北方向,慢慢地落下來,最後砰的壹聲落在了地上。我的父母被巨大的噪音嚇出壹身冷汗。如果任何人看到他們,他們將被指控破壞生產隊的財產並被關起來。孩子就沒人管了,蓋房子也遙遙無期。

爸爸媽媽看到這棵大槐樹欣喜不已,覺得它已經在他們家的屋頂上了,很雄偉。我父母對任何事情都不感興趣。他們砍掉多余的樹枝,在大槐樹的根部綁上兩條粗繩。他們每人背上壹個,朝家的方向沖去。至於是踩刀還是踩火,他們根本不在乎。他們關心的只是這棵大槐樹能不能順利到達我們家。如果這個時候有人來搶這棵大槐樹,我估計爸爸媽媽絕對會陪他逛到底!

看啊!多好啊!壹對可憐的夫婦,幾個臟兮兮的孩子,壹個秋天過去,他們什麽都有了。

挖地基,夯實,填槽,鋪土坯,檁條,最後是大梁。就是我爸媽砍回來的那棵大槐樹。那棵大槐樹已經被木工剝了皮,露出了明亮的木紋和槐花的香味。大槐樹中間綁著壹根紅繩,紅繩下端掛著四五個銅錢。隨著大槐樹慢慢升到屋頂,壹陣鞭炮聲劈啪作響,意味著房子即將完工,意味著我們壹家六口可以和村裏其他人壹樣,在黃河岸邊的防禦平臺上安家落戶。

春節前,我們搬到了避風塘。這六間土坯房基本都是我媽“偷”來的。尤其是那棵大槐樹,自從到了我家,承受的風霜雨雪比在二道子還要多!

現在,我媽的腰真的彎成90度了。我感覺這些年那些破磚頭壹直在壓著我媽,壓彎她的脊柱,把她壓向大地。她的頭上還茂盛著大槐樹最後壹個春天的白色,但那些芬芳的氣味已經隨著時間的流失,掉進了時間的長河裏!

出了我們村,越過黃河大壩,順著河的方向,就可以到達楊樹林。楊樹林有* * * 200棵楊樹。關於這些楊樹,我在2007年寫過壹首詩《母親的楊樹林》:哥哥走的時候/我65歲的母親在黃河邊上種了200棵楊樹,她像兒子壹樣養育/撫摸它們和土地/最大程度地接近兒子;這200棵楊樹很有競爭力/每壹棵都活得好好的,枝繁葉茂/每壹棵都比母親的腰還直/沒有進口藥/沒有手術,也沒有癌癥/母親在樹林裏種了花生、豆子、綠豆、紅豆/她想為兒子多養幾個伴/畢竟孤獨是壹種很深的慢性病;這200棵白楊/啜飲渾濁的黃河水/攫取大壩西側的壹整塊地/占據母親烙下的心。

壹場白血病奪去了我年僅24歲的弟弟的生命。這個晴天霹靂把我們壹家人的心打得千瘡百孔!

哥哥走後,爸爸媽媽把唯壹的壹畝地還給了村裏,再也沒有耕種過土地,仿佛和土地結下了深仇大恨。在我父親和母親的農業生涯中,他們熱愛並忠於土地。他們善良,生活誠實,最後命運帶走了他們的兒子,土地收留了他們。十年了,媽媽呆在家裏,從來不去田裏耕田,從來不去看小麥是不是該開花了,玉米是不是該抽穗了,棉花是不是白了...,她的心不見了。我媽的魂和骨都跟我哥走了,做什麽工作都失去了原來的虎力。我不時地把自己關在我們院子最西邊的壹個房間裏。好幾天不吃不喝,不管誰叫我都不開門。我只聽到她的哭聲像黃河的波濤。她把自己蒙在鼓裏,把自己對哥哥短暫壹生的記憶做成幻燈片,讓自己活下去。

哥哥去世十周年,姐姐扶著媽媽去哥哥墳前痛哭。那是我哥走後的十年,我媽第壹次離家。也是第壹次踏上她耕耘了壹輩子的土地。我媽的眼淚真多。她的眼淚打濕了我哥哥的房子。她哭得那麽厲害,下雨了,我們姐妹的心都崩潰了。從哥哥墳前回來後,我媽好像突然明白了人死不能復生的道理。看來她不能只為她在地球的哥哥而活。她不再把自己關在房子裏,開始做家務,和鄰居聊天。回去的時候忙著給我們做飯。但我突然發現,媽媽的頭發全白了,白得像秋天她地裏的棉花;母親的背都彎了,壹座小山就那樣高高地聳立在她的背上。我不知道應該把這座山命名為“珠穆朗瑪峰”還是“泰山”。

我只能這麽說:娘的脊梁,從背上凸成山的形狀,把她壓在地上;娘站在巷子裏向我招手的時候,山脈會大面積傾斜,生活的冰雪堆積會發出泥石流的聲響...

第二年春天,我的小妹妹得到了三英畝土地。小姐姐和爸爸媽媽商量:這塊地挨著黃河,近水近月,還是種西瓜;它可以種植棉花或高粱和玉米。我媽沈默了半天說:把這三畝地種成楊樹,馬灣集買樹苗。我會為妳種下它們,為妳照顧它們。妳不是要去城裏買房嗎?妳沒有時間處理其他事情。而且,這個地方就在妳哥哥墳的對面,中間還有個大壩。我去看楊樹的時候,也看到了妳哥哥!

全家人都沈默了。我姐夫和姐姐給我媽買了兩百棵楊樹苗。我媽壹句話沒說,包了條毛巾,拎了把鏟子和水桶,去了我姐的三畝新地裏河西灘。我暗暗慶幸母親因為痛苦而棄地。她回到了土地上,因為她想為她的孩子而活。姐夫要上跑車了,姐姐又懷孕了。這200棵楊樹幼苗,我媽決定親自讓它們在土裏紮根,更有甚者,讓它們的根紮進黃河。三畝地,爬滿了我媽搖搖晃晃的身影。是在爬,其實是在爬。我媽走的每壹步都像是在爬行。她把樹苗放進樹坑裏,先往裏面扔壹鏟土讓樹苗穩定,然後把周圍的土扔進坑裏,直到和地面平齊。期間,媽媽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挺直腰。其實她根本直不了腰,所以比任何壹棵楊樹樹苗都低。如果她拿著鏟子直著身子,就得把鳥嚇跑。

我媽知道春天就像人的壹生壹樣轉瞬即逝。她要在春天爭分奪秒,在春天結束之前,她要像孩子壹樣把這些幼苗種進土裏,讓它們快點過上體面的生活。即使我媽很努力,像剛承包土地時那樣,沒日沒夜,壹天也只能種六七棵樹。每棵樹都要用壹小車土蓋住。填完土,媽媽會提著桶去黃河邊。她不能眼睜睜看著黃河的水白白從她家沖走。她把水桶打得滿滿的,壹路歪歪斜斜地走到新栽的樹苗旁,躺下在樹苗根部附近壘起壹個壟,抽根煙,喘口氣,再把水倒下來。黃河水冒著氣泡慢慢滲入樹苗根部,有的甚至潛回黃河,跟著大群人壹路奔向大海。直到壹只布谷鳥跨過黃河,飛過我媽淩亂的白發,我媽才終於讓這200棵白楊樹在土裏生根發芽。

這些小樹苗很聽媽媽的話。也理解媽媽的苦心,茁壯成長。很快,郁郁蔥蔥的景觀引來了不小的風雨,也引來了鳥兒的飛翔和歌唱。這時候媽媽可以靜下心來,讓目光越過堤壩,落在壹抹黃土上。她的思想壹寸寸像白楊樹壹樣高。

這只羽翼未豐的楊樹林吸走了我母親的心。我媽幾乎每天都帶著鏟子和水桶去樹林。我媽站在大壩上東望黃土,西望直走。她沒有先在樹林裏幹活,先點了壹根煙,很隨意地坐在地上,認真地看著每壹棵樹,就像我們小時候壹樣,眼裏滿是親切和關切。突然,我媽吸了壹口煙,馬上掐滅,按在地上。像小時候壹樣,她突然起身,朝樹林中央的壹棵白楊樹沖去。她發現樹苗枯萎了,葉子上布滿了白色網狀的絲線,樹幹上也有壹些小孔,非常密集對稱,像是用帶鞋底的錐子紮出來的針。壹個可怕的念頭掠過她的心頭:美國白蛾壹定是壹只可惡的美國白蛾!

我媽媽之所以每天都來看她的楊樹,就是為了不讓這些樹受到任何傷害。但是現在可怕的事情發生了。當我母親不在時,美國白蛾入侵了她楊樹林。並對最弱的楊樹發起了全方位的攻勢,差點讓這棵楊樹在自己的位置上倒下。我媽不能讓這棵楊樹像她兒子壹樣得癌癥。我媽決定馬上反擊,拿出自己垂死的歲月和對壹個人的思念和愛來反擊。我媽三步並作兩步跑回家,背上的小山晃來晃去,讓我媽看起來有點畸形。但是我媽不管這些事。她知道,無法救人比掉下懸崖更痛苦,更無助。現在她必須拯救這棵樹。她像醫生壹樣給樹做了藥:敵敵畏壹斤,水十五斤。我媽媽把這些藥放進噴霧器裏,甩著噴霧器向楊樹林跑去。我媽媽還能壹路跑回家。背上幾十斤的重量,我媽無論如何也跑不動了,就慢慢——爬!就像在沼澤裏壹樣!她的背真的是壹首交響樂。壹棵草會嘲笑我媽的姿勢。我媽來到楊樹上,嚴厲地罵了壹句,把噴霧器壓好,對著那些隱蔽的美國白蛾射出了她的箭,亮出了她的刀。幾分鐘後,這棵白楊樹被我媽洗幹凈了,所有的汙垢都被洗掉了,露出了鮮亮的綠色。我媽不想看著這棵楊樹死掉。如果這棵楊樹死了,我這個見過太多生死的母親會哭死的。每隔幾天,媽媽就會對這棵樹上的美國白蛾進行壹次滅絕行動。這棵楊樹和其他被美國白蛾輕微咬傷的楊樹,在母親的悉心照料和愛護下,奇跡般地存活了下來。他們種了八年,壹個都沒死。

其實現在想起來,我媽種的這些楊樹都不是為了我哥。在我逃離那片土地二十年後,我的小妹搬進了城市,徹底脫離了那片土地。我們都成了離開了土地和樹林的小鳥,拖著受傷的翅膀穿梭在城市的高樓和煙囪之間,疲憊不堪,不知所措。無論是我回家還是小姐姐回家,媽媽總是帶著我們在楊樹林逛,什麽都不做,有時候只是聽聽風的聲音,有時候只是看看落葉...

突然想到,這塊地是我媽特意留給我和小妹妹的。當我們厭倦了在城市打拼,這裏就是我們休養生息的地方,也是我們最後的退路。我的母親,壹個70歲的生病的女人,壹直在看著我們。楊樹深深紮根於我們的土地。有土地的人就像白楊樹壹樣有根。有根之人,不畏人間邪人之險灘!沿著思念的方向,我試著飛翔,壹片參天的楊樹林是我永遠的家!

我的瓜園在大壩西側的河灘上,靠近黃河,只有半畝地。是黃河泛濫退去後留下的泥板。這塊地不屬於生產隊,屬於黃河。仔細看去,流水的波紋清晰可見,光滑而美麗。我媽率先打破了這種美好。她用粘土板在壹塊土地周圍做了壹個方形的山脊。壹旦田埂建成,土地將隨我母親的姓,沒有人會再想奪取它。我媽看著田埂裏的海浪還在奔騰,舍不得弄斷,卻圍上了壹塊泥板,不是為了看海浪。她本來要把這塊地變成我們的瓜園,生活太苦了。我媽和我們全家都需要壹種甜蜜來支撐。我們村的光棍都是為了錢而瘋狂,路人,迷路的人都需要這樣的支持。其實我媽養活我們全家就夠了。以下是我的想法。我媽的思維沒有那麽偉大和遙遠。

在圍起來的地裏,我媽用鏟子把土板壹塊壹塊翻過來,用鏟子掉下去,把壹排排的浪砍掉,把新鮮的土變成太陽,把大塊的土塊割開。泥板變了模樣,變得濕潤、柔軟、靈動,變得洋洋自得,準備迎接所有的種子。我媽把這塊泥板翻過來之後,在地裏均勻地拍著壟,在壟裏均勻地挖著小坑,就等著壹場春雨的到來,就等著壹粒種子放進懷裏。

谷雨前後,我們種瓜種豆。壹場春雨飄過,媽媽覺得時機成熟了。她在頭上裹了壹條毛巾,小心翼翼地把窗臺上已經發芽的瓜子碗放進籃子裏,去了西河灘。我媽讓鏟子在田埂外曬太陽,聽黃河。她不用鏟子。她小心翼翼地把發芽的黑種子和紅種子從碗裏擠出來,用手挖壹個小坑,把芽放上去,小心翼翼地埋在土裏。這時候不能用腳踩,怕把芽踩回殼裏。這個時候,小北風依然時不時的刮壹天半,沙塵暴依然時不時的迷上媽媽的眼睛。但是我媽媽見過很多沙塵暴。她不怕這些小沙塵暴,況且她也聽到過黃河解凍的聲音,春天的馬興奮的嘶鳴。於是我媽執著地往地裏撒了很多瓜子。

我媽把瓜子放進這個泥裏之後,好像在忙別的事情,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其實她心裏壹直帶著這個裝著這些瓜子的泥板。和我壹樣,從我媽把瓜子放進坑裏開始,我就壹直期待著它們像糖果壹樣發芽,生長,開花。結果我壹想就流口水,做夢都在吃瓜哈密瓜...我媽會去瓜田裏翻土看看行情,然後小心翼翼的埋起來。

等著跟著媽媽去瓜園,媽媽精心埋下的五顏六色的種子從地裏冒了出來。像壹條綠色的小溪,突然從黃河中湧出。它們剛剛離開土地,高高地紮起來,結出兩片嬌小的綠葉。他們剛從大地的子宮裏誕生,像嬰兒壹樣嬌嫩。但壹首鳥鳴讓它們快樂,壹滴春雨讓它們茁壯成長。它們好像是給我媽媽的,好像是給我的。到了五月,它們的短莖再也支撐不住細長的藤蔓了。藤蔓不再滿足於腳下狹窄的土地。他們利用昏暗的夜晚和強大的春風向遠處延伸。這棵樹上的藤蔓和其他樹纏繞在壹起,其他樹上的藤蔓也和附近遠處的藤蔓纏繞在壹起。壹時間,他們成了綠色的田園。天氣暖和時,它們會開黃色的花。如果蜜蜂和蝴蝶跳舞,就好像這些生物出生在這些粘土板上。這塊泥板不僅生出綠苗、蝴蝶、蜜蜂,還有蟋蟀、蟋蟀,還有壹輪白月。

事實上,月球誕生於宇宙,從未改變。我媽壹口咬定是她家瓜園生的。月亮善良而柔和,因為它毫不吝惜地照耀著瓜園;瓜園因為有月亮的陪伴而聰明。

清晨,太陽翻過老房子和大壩,給河西灘的瓜園灑下壹層光輝,露珠在天空中搖曳。當黃色的花雕謝時,小青綠色的果實會落在藤蔓上。我媽看到小果,跟我出生時壹樣,壹臉慈祥,有點痛苦的表情。我在她身後咽了咽口水,我媽抓起瓜葉,小心翼翼地放在橄欖下。然後貓蹲下尋找其他水果。壹上午,肚子裏都是口水,可我媽覺得我不存在,壹心壹意把自己放在這個瓜園裏。因為我媽戴著花頭巾,還有壹些蝴蝶是夥伴,在我媽頭上跳舞。太陽在我母親身上來回移動著柔軟的手掌。我媽積攢的所有生活的艱辛都落到了這個牧區!

壹個小果實是壹種快樂,壹個小果實意味著壹個大果實意味著許多甜蜜。這時候就該搭個窩棚,看看瓜園了。窩棚就是壹個簡單的棚子,四根棍子作為支點。棚子上還有更細的棍子。稻草在棍子上面,死瓜死藤壹半扔在棚裏。這個棚子四周又寬又低。棚子裏再放壹張簡易床就完事了。五月到七月,看瓜園的人會在天地之間打呼嚕,只有月亮看到的瓜棚下,連蛐蛐也會被他淹死。

狂錢是個光棍,只有壹只眼睛能看見光,但他是個大人物,大家都怕他。不然黃河事務局也不會放心讓他看守這幾百裏長的大堤,把這幾百裏長的大堤上的花草樹木交給他管理。我媽把照看瓜園的工作交給了狂錢,他幫我們家照看瓜園可以得到很多好處:比如瓜熟了,他會先嘗壹口,先吃壹口,保證吃飽;第二,年三十的時候,他可以來我們家和我爸喝幾杯,吃我們家的白面餃子。第三,我媽會把我爸不穿的打補丁的衣服給瘋子錢。雖然狂錢把我爸的外套穿的像馬甲,把我爸的褲子穿的像短褲,但他還是開心的抱著衣服,接受了自己在西灘瓜田待了幾個月,枕著月亮和黃河的事實。

月亮幹凈、明亮、寧靜、安詳。就像壹個塵埃落定後無所牽掛的人。它廣闊的白光托著壹片郁郁蔥蔥的瓜園,許多花果,壹個到處開放的瓜棚,壹只眼睛發出的光混在手心裏。除了月亮裏的玉兔,除了嫦娥吳剛,也包括在這個牧區。正是這片田園大地,將天堂與人間連接成壹幅介於兩者之間的畫卷。狂錢有錢,他有整個夜晚的黑暗和光明,他有整個瓜園的活力和甘露。似乎瘋狂的金錢也是源自於這個牧區,這些月光和小甜吸收了他人生的滄桑。好像這個瓜園是跟他姓的。而我總是躡手躡腳的跟在瘋狂的錢後面,看著他手指壹圈壹圈的彈這個瓜,說快好了。玩那個瓜說快熟了,瓜土又紅又甜...

有壹次月亮藏在雲層裏,瘋錢離開了瓜園,去大壩照看他的房子。至於他拿了多少瓜,我媽壹點都不在乎。

壹陣風把溫度提到了壹個更高的水平,壹只布谷鳥走在街上,宣布小麥成熟的消息。狂錢向我媽宣布,瓜園成熟了。當妳走進瓜園時,妳必須小心翼翼。不然壹個大瓜會讓妳大吃壹驚。綠皮,綠皮,豹紋,臉瓜...都成熟了。在瘋狂的金錢和月亮的呵護下,他們都長大了,長的魅力出眾,長的體態豐腴,長的甘露豐盈。隨便挑壹個,用指甲在瓜頭上畫個小記號,輕輕掰下來。壹股甜甜的氣息立刻充滿妳的內心,壹股汁液也蕩漾在籽和果肉之間,蕩漾在地上,然後咬壹大口。所有的等待的渴望,所有的期待的渴望,所有的努力,所有日子的辛酸,都被化解,煙消雲散。我覺得瘋狂的錢也是用這種方式來解決生活的孤獨和淒涼。

我媽摘了瓜給了裸瘋三,給了瞎眼嫂子,給了啞巴平,給了瘸腿哥哥周。我媽說,每個倒黴的人都該嘗嘗這個甜頭!剩下的瓜被裝在籃子裏推到市場上去賣。當年那些瓜都去了誰家?那些蜂蜜汁給了誰甜蜜的夢想和想象?我是在那個農場長大的嗎?那片牧區早已被黃河沖刷,也曾為我的童年被海浪帶走。現在天上的月亮,妳還為我保留著那首牧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