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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誰服務了二十多年?

作者:梁思成

1951.12.27人民日報

(清華大學建築系主任梁思成)北京解放三個月後,我以“專家”的身份參加了北京的建設。業務工作很積極,壹直忙到今天。我也得到了參加很多會議的機會,聽了很多報告,覺得自己在進步。因為忙,我沒有時間參加清華大學兩年多的政治學習。我只是零星地看了壹些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的書,以為就夠了。這種自滿情緒嚴重阻礙了我的進步。最近聽了幾個報告,開始思考,要求思考,認真參與京津高校教師思想轉變的研究。我的階級背景、家庭環境和教育給我種下了兩個主要的思想根源。壹個是我父親(梁啟超)保守的改良主義思想,對我國舊傳統的熱烈推崇。壹種是崇美親美的思想,上了清華,留學美國,回國後依然隨著美國的“文化思潮”起起落落。雖然我只做過教學和學術研究,但由於這兩種思想的發展,壹方面我到了反動統治集團的外圍,成為他們驅使的工具;另壹方面,我接近美帝國主義侵略中國的“知識分子”,被敵人拉攏,為他們的侵略政策服務。前者證明我有根深蒂固的正統觀念,不是“超政治”,而是壹直在行動上支持封建階級和資產階級反動政府,即維護自己的階級利益。後者證明美帝國主義的文化侵略政策是惡毒的,它麻痹了我,使我在不知不覺中養成了崇美的思想;我的純技術觀點,正好給了敵人可乘之機。回想起來,這兩個想法貫穿了我很長壹段時間的所有行動。中學時無條件崇拜美國的物質文明,不自覺有了好感。即使在五四運動中,我也從來沒有把美國和帝國主義聯系在壹起。在美國大學的幾年裏,我接觸到了美國的“文化人”。他們假裝是“高超”的藝術家,表面上憧憬歐洲,嘲笑大肚子,認為美國“淺薄”。當時我也附和他們,也因為自己的“民族意識”和對自己文化的驕傲和熱愛,誤以為自己鄙視美國文化。事實上,以美國“文化人”的生活習慣標準來看,我是美國文化的囚徒。我回到祖國的第壹份工作是在東北大學成立建築系。我當時的目的是在國內的大學裏設立壹個“洋氣”的建築系,培養模仿西方建築的“國內建築師”。我安排了在美國學習的課程,設計還是以歐洲古典和現代建築為主。我想做的是增加兩門課程,即中國建築史和中國繪畫雕塑史。希望培養出來的建築師“中外兼修”,在市場上與“洋建築師”競爭,為“業主”服務。當時我還挺自豪的,東北大學的建築系不比美國大學差,照耀妳。這是基於美國標準的!至於當時中國的建築“主人”是什麽樣的人——軍閥、官僚、買辦,中國的基本建設能不能發展起來,中國的建築藝術應該如何發揚自己的傳統,為誰服務,我根本沒想過。後來因為東北大學行政上的宗派主義,我對此產生了反感,辭職回到北京,開始了我十五年的中國營造學社“學術研究”。我在中國學建築,以為自己是在壹個學術知識領域“開荒”,這是壹項文化事業。我的願望是調查實物,考證年代。用實物證據編寫中國建築史,為中國建築界服務。現在看來,這還是個人的開始。因為傳統的文人思想,想做壹個“有學問的人”,在自己的專業上有壹個學術上的成就,還是功名觀念;並且包含了“不愧為名門之子”的封建階級思想,這種思想見諸於行動之後,以後就發生了壹系列的問題。比如我的專著,大部分偏向於考古、鑒定、修復,我還是沒有擺脫過去中國老學者研究金石學、書法的風格。在我負責編輯的刊物上,壹方面是想推廣它,宣傳中國偉大的建築體系;但是,另壹方面,很多問題過於專業化。所謂的“壹絲不茍”和保持“高學術水平”,並不著眼於滿足更廣泛讀者的要求。於是,他把自己培養成了壹個迂腐的研究者,加入了當時的“中央研究院”。我忘了,中國過去“不科學”的建築文獻,正是因為過去的老文人整理碑文等記載,卻不參加設計或施工的實際工作,不懂構造,只是信口開河,空泛地描述壹套。雖然我請教過老工匠,也學過壹些知識,但如果我再全部寫出來給“士大夫”階層的文人欣賞,又有什麽意義呢?當然,這只導致了我後來與反動政府的牽連。現在來說說我崇美觀念的根源。我要符合“標準”的學術研究,不過是更符合帝國主義文化侵略政策的脾胃罷了!那時候如果有人說我的研究是吸引美國“知識分子”的工作,我是不會承認的。當時我真的很堅持中國學術界的尊嚴:我的專著和目錄從來沒有用英文註釋或插圖。但那時的北京是帝國主義文化間諜的天堂。懂英語的中國“學者”是他們工作的對象。建設社團的經費主要依靠中國教育文化基金董事會和中英耿基金董事會的補助。創造壹個研究成果不被各國買辦導演和文化間諜註意的社會?壹開始他們拉著我以“北平美術社”的名義做了壹場英文“學術講座”,然後舉辦了壹場有英文解說的展覽。他們覬覦我們的照片,圖像和文件。我很高興被“國際學術界”關註。我抱著“學術無國界”的想法,認為這恰恰是為祖國弘揚文化。今天回過頭來看,事實清楚地擺在這裏:如果中國的主權得不到保障,這種向帝國主義強盜解釋中國文物本質的行為,只會導致帝國主義對我國人民更加野蠻的掠奪。我畢竟是為他們服務的。但我當時看不出來。從抗日戰爭開始,為了反抗日本帝國主義的“文化合作”,我結束了在北京的建設社,把帶不走的物資儲存起來,轉戰西南。當時我覺得這是愛國民族意識的表現。但是,從那以後,他主動接近美帝。後來他失了位,把敵人當朋友,就是這種崇美思想的結果。勝利後,我被耶魯大學邀請去演講,當時我很開心。我對耶魯藝術學院的院長特別有好感,因為他曾經憤怒地指責英法聯軍破壞了我國的圓明園。這種個別的“不公正”恰恰是我感到困惑,看不清美帝國主義侵略本質的原因。在美國普林斯頓大學兩百周年校慶的時候,我受邀參加壹個學術研討會,我也認為這是壹個“鞠躬致敬的儀式”,非常可敬。在那次會議上,我還被授予榮譽學位。這次座談會的議題之壹是研究“遠東問題”,即討論中國的社會結構、政治、經濟等各方面問題,研究如何侵略“遠東”。當時我在美國受到的“善意”和“榮譽”是成正比的!回想當時的崇美親美的心情,很神奇。對於“榮譽稱號”,壹方面和國內壹些知識分子壹樣,覺得是虛榮心作祟;但另壹方面,從美國的角度來看,我認為這是有價值的。在美國母校的朋友面前,我好像有壹種“衣錦還鄉”的感覺!這就是美國教育讓我吞下糖衣炮彈的結果!我的崇美思想也嚴重地表現在我們工作的另壹個方面。我在美國學習的時候開始研究中國建築。自己沒有明確的立場和看法,就成了美國反動理論之風的搖擺者。1930年以前,美國建築以古典主義為主,所以我也跟風,專註於古典主義的研究。1930年以後,情況大變,我跟著他們的影響,窒息了我獨立思考的能力。1930年後,在歐洲資本主義國家流行的所謂“立體主義”、“立憲主義”、“功能主義”,在美國的影響大大增加。各派反動、割斷歷史、否定傳統世界主義和機械唯物主義的“現代藝術”理論更是甚囂塵上。這種傾向符合個人自由主義,所以受歡迎。他們又壹次把經典壹筆勾銷,嘲諷古典傳統,輕視本土環境和民族感情,這是世界主義的具體表現。我的思想不斷被美國的“文化潮流”牽著鼻子走,當然先沈下壹腳。他們的理論給我下了迷藥,使我頭腦發昏。我潛心數年的中國建築研究和文物保護的理念,與我實際的建築設計是背道而馳的,完全是兩碼事。起初,我打算將所學與中國建築相結合,希望吸收新的工程科學,使之為中國建築服務,並做了壹些嘗試。但是很快,我的雙腳都沈了下去。以當時的風氣,我把用現代工程建造的萌芽中的中式建築醜化為“仿古典”、“落後”!我在北京,但是我設計建造了壹個完全西方體系的“現代風格”。而是裝成“結構功能派”,覺得自己“進步”到解放後。另壹件事也說明了崇美思想是如何支配我的行動的。1946年營造學社無法繼續辦下去時,清華大學接洽我建立營造系,我覺得自己需要出國深造。我對自己十幾年的經歷失去了信心,卻不得不背上新的教條。結果我把各個流派的建築理論新書和“抽象圖案”之類的唯心主義藝術理論統統販運出去,毒害學生。當我被進步學生批判的時候,我還是清醒的,我也是基於反動理論做出了回復。我是怎麽和國民黨反動政府扯上關系的?國民黨反動政府從南京時代起就需要排場,官員中的壹些“學者”成了它的裝飾品。當時我對“文化學術界”壹直有壹種莫名的敬意。抗日戰爭爆發後,通過那些“士大夫”,我和反動政府的關系漸漸糾纏起來。當時和我壹樣的人很多。到了南方,我以為自己是“去鄉下消災”。我不知道在後方能做什麽,只準備長期“支持”抗戰,也就是支持當時的“政府”。在西南,建社的經費壹直不絕於耳,但社裏的人紛紛聚集,願意繼續工作。在困難中度過壹段時間後,我向中央研究院和中央博物館求助,最後直接向偽教育部要求補助。這開始了我另壹條直線的發展。當時財經教育界的“權威”孔、陳,都是出了名的。我覺得為了建設壹個社會而彎腰駝背是壹種羞辱和累贅,但是我很擔心。到抗日戰爭末期,我以親美派和“政府”外圍技術人員的雙重資格,被偽政府任命為美國發起的“戰區文物保存委員會副主任”,直接去了朱非家。因為我渴望愛護文物,所以對美帝國主義贊助的這個機構感到極其合理,認為這是美國對我們友誼的關心,是促使我們腐敗的“政府”的正義之舉,所以我欣然前往,負責這項工作。雖然我對蔣介石本人是反感的,但我只是憤怒而沒有行動;對“政府”還抱有幻想,希望它改革。日本帝國主義投降後,我的工作結束了,我被解除了最後壹個職務。這裏我想提另外壹件事。在我離開重慶回到南京之前,蔣介石土匪“政府”回到了南京。突然,朱家驊又想無恥地演壹出“獻九鼎”的醜劇,想以“全國文教界”的名義為蔣介石土匪建壹座紀念樓,於是找我就設計進行采訪。當時舉國上下對蔣介石群情激憤,我覺得朱凱的阿諛奉承是可恥的。所以覺得受到了侮辱,覺得很可笑,就用小資產階級的虛偽婉言謝絕了。我出國後,國民黨反動政府外交部發來電報,任命我為“聯合國新建築設計小組”的中國代表。這壹次,雖然猶豫了壹段時間,但還是接受了。當時國內正在開展學生運動,我意識到作為極端腐敗的“政府”代表是非常可恥的。但我覺得能和世界各地的“大師”在建築界同臺競技,共同設計,是壹種榮譽。而且當時癡迷於“最現代”的建築理論,所以抱著開放的心態參加了設計工作。綜上所述,我壹方面試圖向敵人吹噓祖國文化的精華,另壹方面又帶回敵人的糟粕——鴉片煙壹樣的麻醉劑——來毒害我們的下壹代建築師。我這壹輩子,自以為不亞於任何人的愛國,高度的民族意識,正直的行為,對得起祖國和人民。在這次學習中,我意識到我以前是敵人還是敵人,我意識到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的意識形態始終支配著我的壹舉壹動,壹切為了個人,看不到人民。這個發現讓我猶豫,讓我痛苦,但經過進壹步的深入思考,我明白了,既然我認為我今天是在這裏為人民服務,就必須把過去的思想根源挖出來,今天凡是錯誤的、不能再容忍的,都必須作為壹個腐爛的包袱扔掉。這樣,我就可以很容易地明確地站在人民壹邊,為人民和革命建設事業服務。這是我新生活的幸福開始。從這個學習中,我也發現了壹部分思想是受父親思想影響的。我曾經無條件地崇拜父親,卻不壹定認識他;現在我需要從革命的立場來認識他。我記憶深刻的是,他真誠、溫暖、感人的愛國宣傳,激發了很多人的愛國救國願望。但在今天,只是在他改革的初期,對很多落後保守的人起到了進步的作用。他在公共汽車上寫了壹封信後,很快就接近了封建領主和官僚的上層。他要的是在壹個“聖人”之下做壹個商鞅或者王安石式的“聖人”,證明他已經完全站在了封建統治階級的立場上。他所熱愛的國家是封建統治階級的國家,也就是地主士紳的國家。這是壹種保守的改良主義思想,是壹種強烈的正統觀念;他的保皇黨改革已經遠遠落後於國聯的革命思想。辛亥革命後,他以保守的改良主義維護地主士紳階級的利益,所以能夠不止壹次地與大地主、軍閥、官僚合作。當他說他害怕流血和混亂時,他害怕革命和人民。他在改革時期發揮了進步的作用,但他的思想卻落後於時代。我接受過他的愛國主義教育,但我的愛國思想的內容是小資產階級個人主義。他在我心中種下了弘揚祖國文化傳統的種子,我永遠感激。但是,如果我不站在民族和人民的立場上,沒有批判能力,我所謂的文化傳統的內容,也可能大體上完整地保存了封建糟粕。比如我的尊紳思想,正統思想,賢人政治,都屬於這壹類。我父親晚年四處旅行講學。他的目的之壹是爭取年輕人抵制最進步的無產階級革命思想。他培養了年輕人的“求知欲”,即從純技術角度進行學術研究。他還希望知識分子學會走改革派的“社會主義”路線。這壹切都深深影響了我。我自己的階級意識,加上這樣的環境,阻礙了我接近進步思想。對威爾斯和拉斯基的崇拜以及革命初期對蘇聯的錯誤看法是壹系列後果。至於我留在北京的原因,壹方面是對反動政府不抱幻想,另壹方面是幻想“社會主義”。我從學習城市規劃理論開始。我以為我是社會主義者。我不僅贊成計劃經濟,而且希望它體現在地區、城鄉、城市和住宅的計劃中。我接受的“社會主義”是改革者唱的“社會主義”,我的自以為是可能和馬克思主義者鼓吹的社會主義壹樣。正如威爾斯在與斯大林的談話中所表明的,他認為資本主義國家所謂的“盎格魯撒克遜人意義上的社會主義”與馬克思列寧主義有著“意識形態上的聯系”和“血緣關系”。我個人認為我和* * *產黨在思想上比較接近,所以我願意留在這裏等* * *產黨的到來。清華大學解放後,解放軍幹部創造的壹系列“奇跡”讓我激動不已。解放初期,人民政府要我參加各種會議,我都願意全心全意“服務”。我的思想中還包含著濃厚的“以士為知己”的舊觀念,我還沒有成為“大師”,更談不上站在人民的立場上為人民服務的思想。經過近兩年的工作和學習,逐漸建立了很多新的認識。我這樣挖自己的根是為了分清敵我,立場堅定,熱愛我們的人民,熱愛中國,堅決要求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但我的分析還不夠深入,只是目前研究中的初步認識。我的問題遠不是挖根。我會繼續學習和改革,希望大家多多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