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段落摘自《中國地圖集》中關於山西的章節。從字面上看,這裏描述的應該是富饒的土地。的確,歷史上的山西是人傑地靈的好地方。古代的平陽、普阪、安邑都建在這裏。正是從這裏,李世民父子在隋末出兵統壹中國,建立了漢族引以為豪的“大唐朝”。到清末民初,山西銀行的繁榮使山西富裕起來,成為當時全國的金融中心。上帝似乎也特別偏愛山西。在這片孕育了王維、柳宗元、司馬光等文人墨客和、吳於、武則天的土地上,蘊藏著令外地人士垂涎的礦產資源。山西已探明儲量的礦產有煤、鐵、鋁、銅、鉬、鈦、鎵、鉛、鋅、金、銀、鈷、石灰石、粘土、石膏、芒硝、鎂鹽等49種,礦區620個。其中,煤炭、鋁礬土、耐火粘土、鋁礬土、珍珠巖、鎵、鉑儲量居全國首位;金紅石、鎂鹽、芒硝儲量居全國第二,鉀長石儲量居第三。鈦鐵和熔劑石灰石儲量居第四位;長石、石膏、鈷、銅、鍺、金的儲量在全國名列前茅。在過去的那些農村時代,山西人依靠自己的勤勞和智慧,使山西成為中國經濟最發達的省份之壹。新中國成立後,山西人開始用這些原本屬於自己甚至應該屬於子孫後代的資源,無私地支援全國其他地方的建設。正如壹位作家所說,“山西用它的光和熱溫暖了整個國家。”從解放到改革開放,由於過去有相當雄厚的工業基礎,山西的經濟在全國仍處於中等水平。但是現在,山西落後了。山西人均GDP排名從1980到2001,20年間下降了9位;城鎮居民收入長期落後,1980排第23位,1998排第29位。1999,2000年連續兩年全國最低。曾經讓山西人驕傲的歷史,正在讓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現在感到隱隱的痛。也許只有那些散落在山西各地的歷史遺跡和沒落多年的工廠,還在默默訴說著這片黃土地曾經的輝煌。
當汾河的水緩緩流入太原市汾河公園時,太原這條短短的10公裏長的河,又讓人看起來像壹條河。太原市民壹度為久違的河流歡呼,很多人爬上橋等了壹整天來迎接。改造後的汾河兩岸綠樹成蔭,綠草如茵。但除了山西人沒人知道,這條美麗的河只是壹座水庫。山西人又壹次用自己的智慧粉飾了自己被毀掉的臉。山西真的很缺水!越來越大規模的開采嚴重破壞了山西的地層蓄水結構,直接結果是地面沈降和地下水位快速下降。目前,山西省河流徑流量僅為114億立方米,與全國其他省份相比倒數第二,僅比寧夏多壹點,人均用水量僅為全國平均水平的五分之壹。2003年6月2日,10,有這樣壹篇不引人註目的報道,“北京首次從山西側田水庫向官廳水庫調水5000萬立方米,相當於25個昆明湖的水量。金水進京,是歷史上第壹次兄弟省份向首都集中送水。”,山西,他在瀕臨滅絕的時候,把自己僅剩的壹點點物資無私奉獻給了別人。這讓人想起了1994山西人為“引黃工程”募捐的場景。這些所謂的捐款是從個人工資中扣除的。籌錢的原因很簡單。項目是山西的,花的巨資只能山西自己解決。聯想到目前在建的國家歌劇院、國家體育場等大型項目,似乎山西人的生存遠沒有那些能為國增光的項目重要!靠山西煤炭取暖的人恐怕很難想象,山西有相當壹部分礦工家庭常年靠礦山排放的廢水維持生活用水。在水資源嚴重短缺的同時,山西幾乎所有河流都受到汙染,受汙染的河流長達3753公裏,其中67.2%為超ⅲ級汙染河流,45.8%為超ⅴ級嚴重汙染河流。山西唯壹的地下水受到了多種有害離子不同程度的侵蝕,礦化度和總硬度大幅提高,部分有害物質甚至超標26倍。新世紀的太原,曾經寄托著老太原兒女美好回憶的沙河、虎峪河、雨荷河,早已成為壹條條臭水溝。而整個山西,除了壹些河流的源頭,已經找不到壹條像樣的河流了。作為他們的祖先,看到山西的後人即將用圖片來認識壹條河是什麽,不知道是什麽感受。站在山西任何壹條鐵路線旁,都會看到壹列列滿載煤炭的列車呼嘯著向東、向南行駛。自2003年以來,全國範圍內的電力短缺已經影響到整個國家的經濟安全,國家需要更多的煤炭來確保越來越多的發電機組的正常運行。北京,上海,廣州,杭州,所有妳能想到的中國經濟發展的領先地區都缺電。對於那裏的老百姓來說,山西的煤如果不能及時送到,他們的幸福生活就會無情地離他們而去。2004年的這個夏天,讓他們覺得比任何壹年都熱,似乎在驗證他們的擔憂。電荒似乎讓山西壹夜之間又成了燙手山芋。事實上,占全國煤炭產量四分之壹的山西,現在煤炭產量占全國四分之三以上!為保證電煤運輸,2004年上半年,山西其他貨物滿足率通常小於10%。太原鐵路分局現在每天有6400輛貨車。除了必須保障的關鍵物資,只剩下300多輛車皮運輸其他物資。運不出去的產品,包括不銹鋼、儀器、電器、五金等,附加值都比煤炭高很多。山西的損失誰能承擔?市場需求的擴大必然會刺激價格的上漲,這是市場不可改變的規律。然而,山西煤炭的價格似乎已經習慣了與這個規律漸行漸遠,每壹次提價的嘗試都會淹沒在使用山西煤炭的發達省份無休止的指責中。山西在那些用山西煤的省份的心目中定位為取之不盡的資源池,危機時刻他們總是用計劃經濟的思維看待山西。他們知道,山西在與他們的沖突中永遠是弱者。在他們眼裏,煤的成本只是電腦上那麽簡單。他們不會考慮采礦造成的生態災難,也不會考慮大大小小的礦難中的鬼。也許是他們覺得山西賺夠了,或者是他們太習慣山西的奉獻。
山西是個奇怪的地方。與德國魯爾區和澳大利亞新南威爾士州相比,這些產煤區在所在國占據著無與倫比的經濟地位,同樣以產煤聞名的山西卻是如此的與眾不同——山西有資源,卻是如此的落後。在全國各省區農村貧困人口調查中,山西省農村貧困人口比例為8%,居全國第五位。在各省基本生活保障線以下城市貧困人口規模統計中,山西省城市貧困人口規模占比7.17%,居全國第七位;在全國農村貧困發生率的統計中,山西的極端貧困發生率是中部省份最高的,達到24.3%;在全球化指數比較中,山西的全球化進程指數為35.49%,廣州為364.93%,天津為208。78%;在全國生態脆弱性比較中,山西屬於極強的生態環境脆弱區;在中科院《中國可持續發展報告》中,山西的可持續發展能力在全國排名倒數第五。對山西落後的印象似乎在2003年有所改變。這壹年,山西GDP比上年增長12.5%,增速位居全國第五,為近十年來同期最高水平。然而,如果我們稍微分析壹下,這組數字是如此令人不安。這壹年,煤炭、電力、冶煉、化工等高汙染、高耗能行業對山西GDP增長的貢獻率達到創紀錄的68%!山西的產業結構好像沒變,只是我們開采資源的速度更快了。我們不妨拿山西和國內其他省份比較壹下。當山西人在為其GDP達到2445億元而興奮時,廣東省的數字是654.38+034.49億元,山東省是654.38+024.30億元,江蘇省是654.38+024.51億元——這就是差距。當山西低價出口資源,高價進口消費品,差距是那麽的自然。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中央確立西部大開發戰略時,山西並不在其中。難怪山西人自嘲“山西不是個東西。”好在那個大發展戰略到目前為止除了修了幾條貫穿東西南北的高速公路和輸油管道之外,沒有什麽更了不起的了,不然山西真的要被人笑話了。
如果說山西人窮是因為山西落後,那對山西來說確實不對。山西壹直很富,改革開放後的山西也是如此。不同於先輩西進,歷盡艱辛積累資本,山西當代富豪用了不到20年的時間,吸引了中國其他地區的人。沒有秘密。工業社會對資源的巨大需求造就了山西的富人階層。在山西,即使是最窮的地方,也能看到掛著當地車牌的奔馳、寶馬呼嘯而過。大多數車主都是煤礦或焦化廠的老板。豪華的坐騎,華麗的房屋,傲慢的話語,共同展現了他們的風采。在這片已經千瘡百孔的土地上,他們是如此的不同。他們可以購買任何與身份相符的東西,他們再也不用像家鄉的其他人壹樣為孩子上學或家人看病的費用發愁。當財富向這壹小撮精英聚集時,他們不會認為自己賴以致富的資源不會再生,不會認為這些資源原本屬於生活在這裏的其他人,不會認為自己應該為養育他們的這片土地做點什麽。當財富積累到壹定程度,他們開始厭倦了荒山,厭倦了被汙染的空氣,厭倦了因為貧窮而變得呆滯的眼睛。於是,在北京上海等大都市或蘇州杭州等花園式城市,屬於山西人的房產成倍增長,每年流出山西的資金高達數百億元。這些已經舉家搬遷或正在搬遷的山西富豪,遲早會融入當地社會,最終他們的後代也不再把自己歸為山西人。沒有人願意預測那個時候的山西會是什麽樣子。但當連山西人都開始放棄山西的時候,在這片有著三千年古文明的黃土地上,希望在哪裏?
黃河壹直被認為是中華民族的搖籃。山西不就是在搖籃邊等著的媽媽嗎?這位母親,曾經也光芒四射,現在卻奄奄壹息,沒有憐憫,沒有愛。我仿佛看到了她瘦弱的身影,她正掙紮著為孩子擠出或許是最後壹點奶,眼裏有淚。是的,她在哭泣,她迷失了,默默地...